第二百九十九章
“做夢!這事兒慈姐兒一點錯都沒有,道什麽歉!”袁知恒在茶室,一拍桌子,怒道。
敢叫他女兒道歉,看來這羅家勢必是要先動上一動了。
“四哥你冷靜些,若是將羅家惹惱了他們定然會詆毀慈姐兒的名聲,慈姐兒是姑娘家不比男子,有些事還要顧忌著些……”嶽胥趕緊勸道。
“不過是些小孩子打架,這羅家至於嗎。”裕王世子小聲嘟囔著,在齊王麵前他也不好多說。
齊王皺了皺眉,沒有言語。
恭王有心幫忙去說和兩句,但他也有顧慮。如今他雖與齊王同為王爺,但京城諸位貴族大家對他都是避之唯恐不及,害怕與他扯上關係,傳到許皇貴妃和父皇那裏,那便是結黨之嫌。今日若他出頭為先生家的小姐說話,那人們還不知如何看先生呢,是以他也隻得忍了。
“哎!”裕王世子恨恨的摔了袖子。
一炷香的功夫,袁福又回來稟報道艾嬤嬤與安嬤嬤爭執起來了,為得自然就是小姐該不該道歉這件事上。
宮裏來的兩位德高位重的嬤嬤正在辯論,其餘眾人也隻得先噤了聲。邢大娘帶著慈姐兒他們去偏房用些間食,點翠懷了身子不宜久坐,與羅家大少奶奶告了個罪,去後麵更衣去了。
歸楚盈此時懷的月份更大,有意站起來活動活動,但見羅大少奶奶麵色不虞,一時又沒了勇氣。想來想去竟有些悲從中來,自己在羅家這地位終究是不尷不尬的。
同為嫡媳,羅大少奶奶出身名門受人尊敬,上頭婆婆在府裏管事兒,她想要什麽自然都是最好的。自己卻是沒法兒與她想比的。
這邊歸楚盈滿腹心事,羅大少奶奶卻也頻頻皺眉,今日這事有上頭婆婆的授意,給袁家抹些汙名最好,即便不能也要讓他們服了軟去。
這事兒本是需要她們三人共同使力的,可另外二人,一個沒腦子沉不住氣,一個一肚子歪心眼兒就是不往外倒的。
等著兩位嫲嫲爭論完了,點翠也更衣回來了。
最後商議的結果便是,袁家尋真小姐道歉,但這事兒隻得按在袁府這院子裏解決了,兩家兒都不許將此事宣揚到外頭去。
看起來是羅家做了很大的讓步,可這事兒日後會不會真的不被傳言出去誰也不敢保證,即便是傳揚了出去,羅家也不會承認反而會倒打一耙說是袁家之人嘴巴不嚴泄露出去的。到時候又能找誰說理去?
點翠猶豫不決,羅家三位這時候開始同仇敵愾的逼迫起來。
“慈姐兒呢?”點翠在屋子裏沒尋到慈姐兒,眾人這才發現那些孩子去用間食,回來的裏頭
卻沒有慈姐兒。
“你們莫不是在耍我們吧!”羅家貴妾十分氣惱,道個歉罷了,他們還這般扭扭捏捏不幹不脆的。
“急什麽,左右都是些閑人,咱們等的起。”羅家大少奶奶一直挺沉得住氣的。
“去尋一尋吧。”點翠歎了口氣。
慈姐兒這孩子自打出生一來,便從沒讓她省心過。哎!改不了她爭強鬥勇的性子,遲早也是要吃虧的。
“諸位夫人請聽我一言,”一直沒有開口的歸書懷此時突然站了起來:“我是慈姐兒的舅舅,這件事我也參與了,慈姐兒還小,要說錯也是我的錯,便由我替著她對著羅家這位小少爺說聲對不起了。”
說完歸書懷出來對著那小胖子做了一揖。
“懷哥兒!”點翠心下一疼,不由得站起身來。
歸書懷是歸家幺子,從小被疼到大的,何曾跟誰這樣低聲下氣過。
“哎!你就是齊王吧?”
袁府小院兒修葺的很美,齊王懶得在那裏聽那些孩子女人之間的事兒,便溜了出來賞院子。卻聽到一個稚氣的聲音從身側傳來。
什麽叫齊王吧,這不是罵人嗎?齊王很是不悅,側身轉頭瞧見那個黑滾滾的小姑娘。
“你怎麽跑這裏來了,惹了事還敢跑出來,小心挨你的爹爹巴掌。”這孩子還真愛瞎跑,齊王瞧見是慈姐兒,便一時忘了被她叫齊王吧的事了。
“我爹爹最溫柔了,才不會打我。”慈姐兒昂首自豪的說道。
嗬,溫柔?齊王不屑的冷笑一聲,又不耐煩道:“去,去,一邊呆著去,別打擾我清淨。”
慈姐兒不走,反而跟了上來,瞧著齊王,認真的談起天來:
“我聽丫鬟說,昨兒個晚上爹爹釣的大螃蟹,你吃的最多。我也最愛吃大螃蟹,不過要論螃蟹,杭州府的可比京城的好吃,下次去杭州府我請你吃。”
齊王聞言,吃了一驚,不解問:“你真的有四歲嗎?”
瞧這話裏行間抖得機靈,十歲的孩子都沒她厲害。
但人家說的也是實話,昨兒個他確是吃了人家不少蟹,還不隻蟹,魚肉魚片的吃的都不少。俗話說得好,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軟。
況且他還是堂堂的齊王。
“你想幹什麽?我可以賠你十筐蟹。”齊王睇著她說道。
慈姐兒搖了搖頭,道外頭的買的螃蟹可沒有我爹爹釣的好吃。
齊王無語,歎了口氣,牽了慈姐兒的手往回走。
“四哥,你莫要出麵了,”茶室裏嶽胥按住袁知恒勸道:“我臉皮厚,又沒有成親,過去
說和說和,旁人也不好說什麽。”
“他們真是欺人太甚,歸家小少爺都站出來道歉了,還是不依不饒的。”袁福嘟囔著。
袁知恒默默的起了身來,眾人也趕緊跟著站了起來。
將將走出茶室,卻見早就不見了蹤影的齊王牽著慈姐兒大步進來,目不斜視的進了那屋子。
“齊王殿下?”
“齊王殿下怎麽來了?”
幾位女眷驚呼,紛紛站起身來,避開臉去。
這齊王是個行事不見規矩的,進來鐵青著臉對點翠道你這院子也沒甚好看的,本王渴了。
點翠一個愣怔,齊王身後的慈姐兒趕緊對她眨眨眼,點翠白了她一眼,便吩咐著冬雪去杯茶。
“齊王殿下,您來的正是時候,可得為我們家哥兒做主啊……”那貴妾是個膽大的,沒見過這般英俊瀟灑的少年郎,不由的紅著臉哀哀開口求到。
“滾!”齊王支起胳膊來:“哪裏來的醜八怪!”
醜八怪?那貴妾平日裏自詡相貌嬌美可人,如今被罵做醜八怪,臉不由得漲的通紅,還不敢言語。她家的大少奶奶心中頗覺的痛快,神情卻半絲不顯,歸楚盈更是大氣兒也不敢喘一個。
冬雪端了茶來,齊王吃了一口,不悅的看向眾人:
“本王吃茶有什麽好看的,諸位該幹嘛幹嘛去。”齊王做小霸王做慣了,此時趕人也是信手拈來。
“可……”羅家三位立即麵麵相覷,這齊王究竟知道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羅家這些年可是一直忠於他齊王殿下的啊,今日是要為袁家說話嗎,就不怕寒了羅家的心!
齊王做事從來按照自己的性子來,才不會理睬這些,反而指了那小胖子嘲笑道:“連個女娃娃都打不過,還哭,不嫌丟人!嗬!”
“哇!”的一聲,小胖子撲到了他姨娘的懷裏,又是一陣大哭。
“滾,滾!吵死了!”齊王十分的不耐煩。
羅家三位女眷領著孩子灰溜溜的出了袁府大門的時候,這心跳尚未停住。誰承想今日本來穩操勝券要讓袁家鬧個沒臉的事兒最後就這樣收了場。
這三位回去自然是要在掌家的二夫人麵前說一說原委的,二夫人一聽,當即便惱了,夜裏一家子用膳的時候,也沒給三夫人好聲氣。
三夫人通過歸楚盈了解了這日的來龍去脈,倍覺的沒麵子,當下躲了自己院子裏沒臉出來,生生悶出了一身病來。
且說那日點翠因著自家弟弟受的委屈,心裏也不是滋味,好幾日不肯理睬慈姐兒。
慈姐兒受了冷臉,倒真是老實了很多,不過
他卻沒有忘記齊王的救急之恩,拜托著嶽胥嶽五叔給齊王遞了話兒,說他的恩情自己記下了,還說自己有恩必報之類的。
齊王聽了,嗤笑一聲,小孩子怪有趣兒,也自不量力,自己啥都不缺她能報什麽恩。
袁羅兩家因著孩子引發的這件事,看著是小事兒,但延綿至深。
朝堂之上,先有禦史彈劾羅家有人在給北疆戍邊將士運送糧草的過程中中飽私囊,又有城郊的農戶集體到京兆尹衙門狀告羅二夫人娘家的兄弟強占大夥兒的良田……
羅府內部也不安生,大房的少爺羅京再一次家宴之上,多吃了幾杯酒,與二房三房的幾個弟兄起了衝突,一時兄弟幾個打作一團。此事被傳到了外頭,羅家一時成了京中笑柄。
“相公不該與二房三房的兄弟們起衝突,”歸楚盈仗著懷了身子,便想著苦口婆心勸說幾句:“如今咱們爹爹在朝中被免了皇子少傅一職,而大伯父與三叔父卻都被提了級。相公一直在兵部做個員外郎,這麽些年了才是個從五品,日後少不得還要仰仗……”
“住嘴!”歸楚盈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羅京粗魯的打斷:“少在我麵前指手畫腳,你沒資格。”
“你這是什麽意思!?”
“我是什麽意思?旭兒點點他們在府裏受了多少委屈,你從來都是視而不見,別以為我不知道。”羅京鄙夷的看著她,這女人打嫁給他那一天起便在算計,可算計來算計去又有什麽用,還不是在其他妯娌麵前討好賠小心,根本就是個沒用的。
歸楚盈驚愕的倒退了一步,她還以為這些內宅的事羅京不知,他每日下了值要麽去酒肆伎館,要麽往那幾房一個賽一個美豔的妾室屋裏鑽……卻不料歸楚盈的那些行徑他都瞧到了眼裏。
這樣看來,這些年另外兩房的孩子欺壓點點他們,他也是知道的,也難怪他與諸位堂兄弟們愈發的疏遠了。
羅京起止是知道這些,他也終於瞧清楚了這些年爹爹醉心權勢,有意抬府中得寵的三姨娘做繼室。所以他舉薦自己那庶弟跟著去北疆運送糧草,這是美差也是肥差,不過走一遭,不僅可令邊疆將士感恩戴德,回來又可獲封獎賞。可惜他那庶弟是個極其貪財的,這次他做的事兒有可能連累他整個羅氏家族,可憐這些人還以為有許皇貴妃作為靠山,這次又能蒙混過關。
羅京已非昨日那個京城頑主羅京,浸淫宦場多年,他又一直有意無意的將自己與袁知恒作為比較,是以這些年成長的很多,有些事看的自然透徹。
“作為主母,關鍵時候還不若一個外麵的孩子,”羅京好容易進了歸
楚盈的屋一次,說的話兒卻全都是冷嘲熱諷:“不指望你待他們三個如己出,但你卻為了點子私心與二房那妻妾二人狼狽為奸,簡直可惡。”
羅京說著,便一甩袖子,頭也不回的出了她的屋子。
歸楚盈怔立片刻,終於冷笑出聲,說了這麽多,原來是因著自己與二房的去袁家的事!那歸點翠都嫁為人婦多少年了,他竟還念念不忘的!
“爹爹,不要生氣了。”羅點點等在主母的院子門口,瞧見爹爹出來了,便撲了上去。
羅京將她抱起,歎了口氣,良久問道:“咱們離開京城好不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