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棉甲
第一次試探性攻擊,在距離守軍百步外的一條壕溝前受到了挫折,數十名騎士折損在這條一人寬和深的溝裏,另外還有數十騎死傷於亂箭之中。
“哼!止此技耳。”
骨啜不屑地笑道。
攻擊稍停了半個時辰。木排兵出現了,他們一手持排,一手護著扛在肩膀上的土袋子,不停地穿梭於壕溝和大軍之間。可憐的突騎施人,連攜帶的毛氈都用作了裝土工具。
接連的三條壕溝,讓突騎施人花費了大量的時間來填平。在太陽下山之前,留給骨啜的時間已不多。雖然春天已經來臨,可是太陽落山之後的寒意依然讓人感覺凍徹入骨。所有的突騎施人都認為此來是打羊的,吃穿住用的物資一切能免則免,前麵的肥羊要什麽沒有?何須攜帶!運力還要留給回程時候使用。
輕裝上陣的骨啜發現了自己的尷尬,如果不能盡快消滅李懷唐的力量,奪羊自肥,那自己就要麵臨著忍凍挨餓的局麵。
把心一橫,骨啜排出了四千騎,分成四波,準備持續攻擊,直到突破麵前守軍的防守。骨啜有理由相信,他的這些百戰之兵,一旦進入短兵相接,勝利就會屬於他。他已經在提前享受追擊戰的樂趣了。
這一次,守軍暴露出來的遠程打擊力量,著實讓骨啜瞠目結舌了好一會。
在突騎施人第一波攻擊進入三百步的時候,光明步騎的腳踏弩弩手首先發威,兩百多支粗又長的弩箭,呼嘯著撲向了突騎施人密集的騎兵隊形。兩天來,在這個預設的戰場上,將士們對每一個打擊點都熟悉透了。突騎施人的攻擊波很幸運地迎頭撞向了那強勁的弩箭雨。
密集的弩箭之下,慘不忍睹。隻要被擊中,活口難覓。一支弩箭霸道地穿透了一名騎士的胸腔,然後把他帶著向後飛去,餘勢未消的箭鏃插入了隨後跟上的戰馬,一人一馬猛烈激撞,碎肉血霧混作一團,在空中翻騰,擋住了後隨上來騎士的視線。有的士兵則被高高斜衝下來的弩箭給固定在地上,或戰馬之上,甚至連中箭的戰馬都瞬間死亡,人馬之屍連在了一起,詭異地向前栽倒翻滾。
恐怖的打擊沒有就這樣結束,進入兩百多步的距離,天空中又出現了三百多支弩箭,那是臂張弩弩手的傑作。被腳踏弩弩箭犁了一遍的突擊騎兵隊,又淒慘地倒下了數十人馬,隊形更顯稀疏。
但是,悲劇還遠沒結束,進入到一百五十步的距離,突騎施騎兵痛苦地發現,他們頭頂上再次出現了密集的箭雲!是的,黑壓壓的箭雲,將要形成奪命的箭雨。這一次的箭雨更加的密集了,少說也有兩千。
在遙武的號令下,近三千名長弓手忙碌著將手中的羽箭發出去,然後又取出第二支繼續發射。
盡管士氣大受打擊,可是已經奔跑起來的騎兵是不可能停下來的,後麵的戰馬群是他們繼續前衝的動力,幸存下來的突騎施騎兵隻有硬著頭皮繼續在死亡的之旅上前進。
壕溝是沒有了,可在三十步的範圍之內,卻滿是陷馬坑,極速的戰馬紛紛馬失前蹄,離奇地栽倒在冰冷的地麵上。隨之倒地還有那些倒黴的騎士,他們的身軀成了後續戰馬的安全踏板。
總該輪到我們了吧!率隊的千夫長很想吐出心中的一口惡氣。
可是,守軍繼續讓他意外,讓他鬱悶。沒等他如願以償,數百支短矛就迎頭覆蓋了過來。
近距離內,守軍投擲出去的短矛,威力一點都不遜於弩箭。矛雨之下,不會有負傷者,短矛給衝擊的騎兵帶去的盡是死亡。千夫長再也難逃一劫,帶著一絲的不甘,倒在了最後的衝鋒距離上。
每受到一次打擊,倒地的人馬屍體絆倒了不少身後的戰馬,騎兵的衝鋒速度就要被阻窒一下。等傷心的騎兵挨到拒馬之前,卻也無法再前進了。狡猾無恥的守軍把拒馬深埋入了泥土之下,嚴重地妨礙了騎士們搬運拖拉的進展。停馬與拒馬較勁的騎兵們受到了長弓近距離的無情問候。
站在山坡上,李懷唐居高臨下,目睹了武騎士兵們有條不紊的各種打擊手段,心裏頗感滿意。唯一不足的就是腳踏弩太少了,武裝院的第一批成品強弩才兩百四十多張,不過,讓他感到欣慰的是,長弓弄出了好幾百張。
骨啜咬牙切齒地用他所能想到的最惡毒語言咒罵著李懷唐,這個無恥的李懷唐居然深深地隱藏了實力,居然對盟友隱藏了實力!
骨啜蒙頭吃大虧。他的視線被整裝待發的騎兵給擋住了,前麵的戰況無法進入的他的眼簾。不過,看著天空中不斷出現的如蝗箭雨,他就猜得到傷亡情況了。這狹窄的戰場沒有回旋的餘地,無法騎射,也無法繞到守軍的側翼或後翼尋找薄弱點。
第二波騎兵已經在半途,第三波騎兵也列隊完畢。可是,前麵的騎兵的攻擊進度遠遠低於預想,到目前為止,還沒有將該死的拒馬都移開。如果所有的騎兵都這樣衝上去的話,隻會擁擠在拒馬前,任由守軍用長弓收割他們脆弱的生命。
在突騎施人右翼前側的山腰上,李懷唐的數千輜重兵發出了渾厚雄壯的助威聲,震天動地,久久回旋在群山之間。
突騎施的大軍開始感到膽怯,第二波的騎士猶豫著沒敢加速。
“撤回來吧!”
闕伊難如無奈地吐出了骨啜的心聲。士氣已被奪,而且地形的不利導致戰局勝負難以預測。側翼的敵人隨時可以衝下來,讓戰局陷入混戰。失去了速度,突騎施人將沒有任何優勢可言。
連續的低沉牛角號從突騎施人的大軍中悲鳴著。
正在準備進攻的突騎施人如獲大赦,趕緊勒停戰馬,遠離那充滿死亡氣息的戰場。而據馬前的突騎施人哭笑不得,這樣的境地簡直是讓他們進退維穀。沒有了援軍,繼續呆在這裏,就隻有死路一條,可轉身逃跑的話,就會露出毫無防備的背部給敵人的弓箭手做靶子。無奈之下,突騎施人還是選擇了後撤,至少,這樣還有機會逃出生天。
在長弓手熱情的歡送下,一千騎的突騎施人最終隻有不足三百人全身而退。
“他們怎麽會擁有那麽多的強弩?這仗還能打嗎?”
鬱悶和悔恨在骨啜的內心裏交錯,對於李懷唐這個曾經的盟友,他忽然深深地感到了恐懼,那是一座他無法逾越的大山。
“究竟誰才是羊?”
疑惑在突騎施大軍裏蔓延。
強弩在突騎施人的心中形成了揮之不去的陰影,未知的和神秘的才是最可怕的。
“花,有花,阿母快看,這裏有花!”
一朵粉紅色的花朵出現在小汾娘的小手上,滿臉盡是掩蓋不住的興奮之情。漫長的遷徙之路,被小汾娘當作了春天的出門遠遊。
野外到處彌漫著春天的氣息,零零碎碎的翠綠滿目盡是,路邊,甚至有梅開二度。
葉姬憐愛地蹲在了小汾娘的身邊,將鼻子湊近了汾娘小手中的花朵,深深地嗅了嗅,一陣清淡的芳香讓她陶醉。
是啊,已經逝去的過往,是她人生可怕的冬天。她從來沒有感覺到春天是如此的明媚,如此的珍貴,如今,她感覺擁有了這個春天。每當想起那個荒唐的夜晚和那一幕羞澀的情景,一股紅暈就會浮現在她嬌美的臉龐上。
“人麵桃花相映紅?”
一張熟悉的臉龐忽然在出神的葉姬眼前出現。
“啊!?四郎!”
葉姬驚呼。眼前之人正是她的四郎,李懷唐。一個月的行軍,繁重的軍務讓李懷唐掉了不少肉,日漸消瘦。可那雙眼睛依舊炯炯有光,永遠的神采奕奕。
李懷唐眨著眼睛,帶著一臉的嚴肅,小聲道:“嗯,這桃花很漂亮,可還是沒有我的葉姬漂亮。”
葉姬掩著小嘴吃吃地笑道:“這是梅花!”
“哦,是嗎?它什麽時候改的名?沒人告訴我啊!我覺得還是叫桃花好聽點。”
李懷唐故作驚訝,沒有絲毫該羞恥的覺悟。
“不羞,不羞。連汾娘都知道梅花是梅花,桃花是桃花。”
身邊的小汾娘對著李懷唐做著鬼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