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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8章 醉羊粉醉倒誰?

  千泉的泉水由數不清的泉眼冒出,匯聚成小水潭,水質清澈甘甜,過往的客商牲畜就算不缺水也會駐腳喝上一口,仿佛那晶瑩透徹的泉水裏有什麽東西深深地將他們吸引。


  “這水,嘖嘖,看起來就像來自天堂,可以洗滌心靈的汙垢。”在千泉的水潭邊上,李懷唐雙掌為瓢,捧起一汪冰涼的泉水,一邊忍不住讚歎,一邊欲往嘴裏送。


  “汪汪……”


  豹子的某條獵犬突然對著水潭狂叫,情緒不安,不時還伴隨著低沉的咆哮。


  每一次獵狗有反應,都證明了肯定有事情發生,可奇怪的是,十數條獵狗當中,就隻有這條叫‘色狼’的獵狗在吠叫,其餘的都很安靜。李懷唐眉頭直皺,疑惑地將鼻子嗅到手中的清水。


  “上將軍,還記得上次小北河的醉羊粉嗎?這條‘色狼’就是喝了摻有醉羊粉的酒而昏睡了一夜,是不是?……”豹子也對水潭產生了懷疑。


  “牽一匹馱馬來試試!”李懷唐冷冷地盯著庫翰,殺氣在他的身上凝聚,直盯得庫翰滿頭大汗……


  阿斯蘭,突厥語是獅子的意思。這一年來,阿斯蘭方才覺得自己名副其實,在這一方荒野草原上縱橫無敵,儼然一方霸主。自從偷襲乞史城被李懷唐擊敗,走投無路的阿斯蘭拋棄了莫賀達幹,轉投到都摩支的麾下,都摩支不敢明目張膽收留他在帳下,就撥了數百騎兵隨他到石國境內發展。盤踞在柘枝城與怛羅斯城之間的商道上,阿斯蘭有如龍入大海,獅歸草原,遊刃有餘,短短時間內,這附近的馬匪幾乎全部被他“資源整合”,擰成了一股強大的馬匪幫,牢牢地控製著南至柘枝城,北到怛羅斯城的商道。


  現在的阿斯蘭有騎兵千五,成為了都摩支的左臂右膀,這股馬匪就是都摩支的奇兵。


  老蟲和老刀是阿斯蘭所倚重的斥候,他倆幾乎包攬了馬匪中所有重要的偵測,踩點任務,從未沒讓阿斯蘭失望過。


  “我說,老蟲,這天上的這隻老鷹好生奇怪,老在我們頭頂盤旋幹啥?莫不是盯上了你這條老蟲吧?”


  老刀與老蟲這對組合再一次出馬,目標是千泉。一路上,老刀首先發現了天空上的異常,這片地域荒涼貧瘠,野生動物稀少,一年到頭,老鷹等猛禽難見蹤影。


  “嗯,這老鷹還真是有點怪異。”老蟲沒在意老刀開他的玩笑,天空的黑點讓他額頭出現了幾道皺紋。


  老刀笑道:“別疑神疑鬼了,我們還是快點到千泉看看,那群肥羊等著我們去宰呢!”


  說起肥羊,兩個老油條不由地興奮,他們早就收到都摩支傳來的命令,要他們隨時截擊流寇。區區兩千來的騎兵,馬匪們不放在眼裏,他們是地頭蛇,地形相當熟悉而且他們根本就沒打算單純依靠武力來解決。流寇越多,就意味著他們對千泉的依賴性越大,更意味著他們隻能是肥羊,本來,他們還擔心那些流寇不敢來,沒想到肥羊們最終還是選擇了這條路徑。


  “對,先幹他這一票,再到柘枝城樂一樂!”


  老蟲想不通來自天上的疑惑,幹脆不再理會,肥羊的魅力遠比這無關緊要的問題要有吸引力。


  千泉很快就出現在他們的視野裏。


  “醉羊粉不出,天下何人爭鋒?醉羊粉一出,天下何人不倒?”


  使用醉羊粉迷倒過往的商旅是馬匪們管用的伎倆,尤其是麵對實力較為強大的對手時候,醉羊粉必定是他們的首選。老刀與老蟲嘻嘻地互相笑著。騎在馬背上遠遠看過去,千泉的水潭周圍倒伏著數不清的人馬駱駝,這樣的手段他們沒少用,這樣的情景他們見慣不怪,隻是這一次的場麵大了許多。


  “老刀,發信號!”


  所謂的信號就是三長兩短的牛角號,在空曠的荒野上,低沉的牛角號可以不受阻礙地飄出很遠。老刀取出一支牛角號抵在嘴邊,悠揚的牛角號嗚嗚直響,刺破了曠野的寧靜……

  “老蟲,我們過去看看,先下手為強撿些寶貝氣死那些狼崽子們,千萬別讓大爺我找到婦人,哈哈!”斥候的工作很危險,可是有時候收益也非常大。老刀與老蟲逮住機會當然不能虧待自己。


  水潭附近是許多倒伏的馱馬,也有站立的,看來牲畜太多,並不是所有馬匹都飲用了下了醉羊粉的泉水。


  經驗異常豐富的老刀和老蟲很快就發覺不對勁。


  “快走!有詐!”兩人異口同聲驚呼提醒對方。


  然而,已經太遲了,兩人在牲畜之間還沒走出幾步,身後就傳來冰冷的要挾:“試試看,你們快,還是我的弩箭快?”


  為了引誘馬匪上當,李懷唐付出了上千匹馱馬作為代價。兩名馬匪斥候也看出了這一點,倒伏的都是馱馬,駱駝與戰馬都在後麵趴伏著,精神得很,走近了才發現異樣。


  光明部的騎士們都趴在地上,將馬匪的倆斥候甕中捉鱉。


  “趴下!”


  老刀與老蟲一左一右,撲倒在地,迅速取出牛角號放到嘴邊……


  馬匪斥候很彪悍,無懼生死,企圖用生命為代價換取給同伴的警告,不過很遺憾,他們沒有得逞,十數支弩箭及時發出,將他們的希望扼殺在搖籃裏。


  “是條漢子,可惜了。”李懷唐看著地上的兩隻“刺蝟”,歎息道。


  不得不說兩名馬匪的果斷,自忖毫無生存的可能,寧願反抗給同伴希望也不窩囊死去,隻可惜功虧一簣。


  平原上,十數裏的距離對於輕騎來說是小菜一碟。阿斯蘭收到預期的信號,心下狂喜,帶領著上千的嗜血狼騎迫不及待地撲向獵物。


  心焦催快馬,馬匪們轉眼就來到千泉。


  “哈哈,那老家夥又吃獨食去了!上,快去搶!”阿斯蘭遠遠就看見兩個身影在一片倒伏的人馬當中彎腰搜尋著什麽,這樣的情景與以往沒什麽兩樣,阿斯蘭以及他的部下早已習慣。


  百步,五十步,三十步……


  隨著距離越來越近,馬匪們胯下坐騎的速度逐漸降低,因為,在他們的前方就是上千匹倒伏的馱馬。


  “嘿,老刀,老蟲,又撿到什麽……咦?不對!”


  “老刀”和“老蟲”沒有歡迎動作,而是轉身舉起強弩,用弩箭對準著阿斯蘭他們。不隻如此,地上同時站起上千名敵人,有弓,有弩,無不以箭指向他們。


  “撤,撤,撤!”阿斯蘭來不及後悔,慌亂地調轉馬頭。上千的騎士失去警惕,失去速度,密集地麵對無數的箭鏃,那將是一場可怕的災難,一場慘烈的屠殺。


  既然對手已經落入彀中,李懷唐豈有心軟放生的道理。一聲令下,弓弦聲嗡嗡成片,連綿不絕,兩千餘箭鏃帶著死亡的氣息,籠罩向成群的馬匪,一時間空蕩的原野上,慘叫連連此起彼伏,回應著處於餘音殘勢中的弓弦聲。


  馬匪們從未見識過弩箭的威力,阿斯蘭也隻是聽說過。今天,他們不但榮幸地見識了,還以身嚐試了,至少知道弩箭可以用摧枯拉朽來形容。


  在強悍的弩箭麵前,生命是如此的脆弱,近距離平射的弩箭往往一串兩三個,在密集的馬匪群裏犁出一道道血路。


  唯一讓阿斯蘭覺得幸運的是,弩箭上弦的速度不高,在第二輪弩箭到來之前,他們可以跑出一段距離,分散隊形。不過,在此之前也並不安全,上千的羽箭不停地從頭頂落下,不時有騎士中間落地。此刻,阿斯蘭從未感覺到時間是如此的難熬,或許曾經在史國的經曆可以媲比,那一次,他是全軍覆滅,僅以身免。


  奪命的羽箭一波又一波,像海浪,像雨點,無情地吞噬生命。才跑出百步外,阿斯蘭驚覺,所帶來的人馬已經不見了一半。厄運沒有停止,第二波弩箭再次光臨,“咻咻”作響的弩箭在馬匪的陣型中穿梭,撞著必死,碰著皆傷。


  阿斯蘭的臉色慘白,心在滴血,欲哭無淚。連對手的照麵都還沒看清,就糊裏糊塗地損失大半人馬,箭雨帶來的不止是死亡,還給他啊帶來了絕望,失去的不止是生命,還有都摩支的厚望,更有他的前途。


  幸運躲過箭雨屠殺的馬匪還未來得及鬆下一口氣,就聽到身後傳來追擊的馬蹄聲。


  追兵如風,剛勁飄逸,氣勢如虹。


  馬匪們驚駭,紛紛作鳥獸散。可他們還是低估了汗血騎的恐怖追殺能力,一旦被汗血騎盯住要想逃出生天幾無可能,就算他們化整為零也難逃厄運。數百名鷹騎的汗血騎沒有放過敵人的意思,迅速分組成上百個騎兵小隊,追逐向各自看中的目標。


  彎刀之下沒有憐憫,如飛的鷹騎輕易追上潰散雜亂的馬匪,戰刀從背後一劃,激起一聲慘叫,貧瘠的荒野從此又增添一堆肥料。


  屠殺的速度相當駭人,四出逃散的馬匪在飛速減少。有聰明的馬匪很俊傑地跳下馬背,扔掉戰刀,雙手高舉過頭乞降……


  阿斯蘭顧不上哀怨,顧不上憤怒,此刻逃命要緊,雖然他的戰馬跑得已經夠快,可是咬在他身後的對手比他更快,雙方的距離在不斷縮小。


  李懷唐用一支羽箭結束了最後的追逐,同時宣告了馬匪的滅亡。


  李懷唐的一箭穿透了阿斯蘭的右大腿,將他射落馬下。


  不是李懷唐追不上他,突然出現的敵情讓李懷唐不得不謹慎。大股馬匪的出現,還預先布置了陷井等待自己的到來,其中必然與突騎施人有關,擊敗眼前這股馬匪是板上釘丁的事,李懷唐已經不在意,他關心的是究竟還有多少敵人擋在他的歸家之路上。


  “阿斯蘭?可是莫賀達幹的舊部?”


  庫翰用指證來向李懷唐證明他的清白。


  “哼!有種的就殺了我!”阿斯蘭不屑地瞪著庫翰,庫翰這個大“客戶”,他眼中一向的羊,以往相見都是奴顏婢膝的,如今卻完全換了一副嘴臉,毫不留情地將他出賣。


  審問俘虜,李懷唐最喜歡用的一種的手段是,請君入坑。


  一個土坑在阿斯蘭的迷惑的表情下挖成。看著積水齊腰的深坑,阿斯蘭忽然明白它的作用,臉色頓時慘白。


  “混蛋,混蛋,你們這群沒種的流寇,有本事就一刀殺了我!”


  將軍騎的士兵們對挖坑侍候樂此不疲,不用李懷唐的招呼就架起坐在地上的阿斯蘭,任由他徒勞地掙紮。


  阿斯蘭的怒罵毫無作用,李懷唐無動於衷,仿佛阿斯蘭張口發出的是次聲波,對他的耳膜不起作用。


  阿斯蘭不高,深坑對他來說有如小井,積水快到了他的脖子,每一鏟泥土落下,砸中積水,晃起水波,嗆進了他口鼻裏。隨著掉進坑的泥土在增多,終於將阿斯蘭給墊高,腦袋露出了坑外,胸膛露到了坑外,不過這已經是極限,掉落的泥土不再給他喘息機會,很快就埋住了他的雙腿,越過腰部,向胸膛進軍。阿斯蘭明顯感覺到呼吸開始變得困難,肺部的壓力有如千鈞重,吸氣總比呼氣少……


  “我不會殺了你,不過這得看你的運氣。你說,半埋在此,呼天不應,叫地不靈,看見了嗎,天上飛的那些禿鷲在等我們離開好落下就餐呢,你猜它們是先咬你脖子呢,還是?嗯,我想應該會先咬耳朵……”


  被禿鷲一口一口的撕咬而死想想就毛骨悚然,這不是恐嚇,遠處已經有禿鷲落下圍著一具屍體旁若無人地大快朵頤。李懷唐的話比彎刀的威脅還要大,聽在阿斯蘭的耳朵裏極其陰森恐怖,心裏防線開始崩潰。


  “不,不,別走!殺了我吧,殺了我吧!”被半埋的阿斯蘭艱難地嚎叫。


  李懷唐悠閑地蹲在阿斯蘭的腦袋邊,道:“你的願望,我可以幫你實現,不過,我想知道的,希望你也不吝賜教……”


  答案,水落石出。馬匪果然是突騎施人的伏兵,而且前方,渡過楚河,在白水城一線,伊捺在此布置了上萬的步軍。隻不過,阿斯蘭不想與石國人分享功勞,想憑借著獨門殺手鐧全殲對手,卻不料被李懷唐陰差陽錯地識破了他的詭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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