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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3章 烏雲散盡

  “上將軍,這太浪費了吧?”


  “不費,浮財而已,打完收工吃肉。”


  “可是,立功的將士們還沒有獎賞呢!”呂尚卿有點不舍,上將軍居然要把從吐蕃人與大食人手裏繳獲的牛馬送還給突騎施人,他的心裏難免覺得可惜。與他同樣覺得惋惜的還有小栗子,呂尚卿接令從他那領取這上萬馬牛之時頗費了一番口舌,至今被小栗子怒斥敗家的表情與眼神還浮現在他的腦海裏。他有點冤屈,敗家的可是上將軍!

  李懷唐笑道:“不出小財,何來大財?”


  道理是這樣,可也太空泛了。呂尚卿搖頭苦笑,眼睛透過漆黑,看向北方,等待約定的點火訊號,史國人將在敵營後方放火,一旦突騎施聯軍陷入慌亂,飛虎騎從西麵出擊截殺,一舉擊潰突騎施聯軍。


  “上將軍,你說史國人不會有詐吧?”呂尚卿有點不放心。


  “管他呢,他打他的算盤,我們打我們的,難得突騎施人的斥候配合,隻要他們的後營起火,我們就將禮物還給他們。”李懷唐很自信。


  身邊的六猴子認真說道:“對!信塞翁者得牛!”


  突騎施人安排在大營外的斥候夜哨很弱,被鷹騎的斥候和狼牙強勢拔除,在風聲的掩蓋下沒有鬧出絲毫的動靜。匯總鷹騎和狼牙的回報,得知突騎施人的哨兵竟然都是孱弱的栗特兵,而且一夜沒換哨了,幾乎所有斥候哨都是哆嗦在幹草堆裏,輕易被發現並被幹掉。


  李懷唐與斯謹提約定的時間是淩晨天亮之際,隻要突騎施人的後營起火,李懷唐答應親率騎軍殺入突騎施人的大營,重演當年在乞史城下的一幕。經北城一戰,強胡們的膽氣盡喪,突騎施人悻悻地收兵,與東城的伊捺大軍合在一塊,卻不攻也不散去,仿佛強胡們的意見出現了相左的狀態,進退維穀。


  “看!有火光!”呂尚卿指著天際北一絲衝破黑幕的火光興奮叫道。


  火光從微弱開始,愈演愈烈,直到形成衝天之勢,借著北風向南蔓延,突騎施的營地陷入了一片火海,營地裏人聲沸騰,牲畜狂叫。


  “吹號!”號手聽到了李懷唐的命令。


  牛角號響起,萬馬奔騰,衝向被火光照亮的強胡大營。


  與此同時,在突騎施人大營的北端,數萬名突騎施將士騎在馬背上,毫無表情地看著眼前的大營在燃燒,看著栗特兵與石國兵在哭嚎逃竄。為了這場逼真的大火,他們不惜犧牲盟友,盟友麽,不外乎是昭武諸國的栗特聯軍,還有伊捺的栗特突厥混成步兵,這一切蘇祿汗都不在乎,隻要能夠消滅寧遠鐵騎,殺死李懷唐,拋棄這些累贅他心甘情願。


  蘇祿汗聽到了萬馬奔騰的聲音,聲源在迅速向他的大營靠近,他冷笑:“魚兒上鉤了!”


  “恭喜大汗!”闕伊難如與斯謹提異口同聲討好道。


  蘇祿汗奸笑連連,回頭振臂一呼:“突騎施的勇士們,隨我殺上去,有仇報仇一個不留!取李懷唐首級者賞半座城池!”


  亦是萬馬奔騰,滿懷激情的突騎施騎士嗷嗷狂叫,衝入己方的陣營,曾經的盟友在他們的馬蹄下沒有得到絲毫的憐憫,遇者隻有唯一的命運,那就是被踏成肉泥。


  還沒相遇,蘇祿汗的雄心壯誌已經崩潰,他欲大舉截殺的對象似曾相似,是的,曾經見過,時間還是一年多前,在楚河南遇到他人生首次的萬頭火焰烈牛,很不幸,覆轍又重蹈了,而且這一次的火牛陣容更為強大,蘇祿汗忽然頭皮發麻,隱隱感覺到了身體上的舊傷在複發,火辣刺疼。


  衝鋒中的大隊騎兵要想及時停下談何容易,迫不得以,蘇祿汗極力吆喝隊伍轉向東,企圖躲過瘋狂失控的牲畜們。


  折向東是唯一的選擇,回頭已不可能,繼續向南隻會讓無數的火牛火馬攔腰截殺,折向西則會迎頭撞上那些可怕的牲畜,與這些後果比較起來,蘇祿汗寧願讓牲畜們尾追。


  蘇祿汗是幸運的,他首先轉向,倒黴的是處於隊伍最後的騎士,等他們發現異常跟隨轉向已經來不及。無數的蠻牛狂馬,帶著詭異的火尾,不分青紅皂白撞向一切擋在它們前進道路上的物體,至少有一半的突騎施騎士受到了無情的蹂躪。突騎施勇士很悲哀,與敵人作戰還有機會,但是他們此刻的對手是著了火的牛馬,非人力所能抗拒,沒有誰願意留下與它們決一高下。


  突騎施騎士選擇轉向的同時,也選擇了失敗。在數萬頭火焰牛馬的身後是萬餘名寧遠鐵騎、飛虎騎與虎賁騎騎士。得到確認突騎施人的伏兵被迫轉向之後,寧遠鐵騎發動了無情攻勢,飛虎騎的騎士們沿著數萬頭火牛火馬衝鋒的軌跡,鐵騎彎刀席卷而去,“降者免死!”的呼聲此起彼伏,傳遍了整個突騎施人的大營;虎賁騎隨後跟進打掃,輕鬆收拾丟盔棄甲跪地告饒的成群俘虜。


  本來突騎施聯軍營地裏的火勢並非那麽可怕,火牛陣也沒有想像中那麽可怕,最可怕最寒心的是被出賣,被蘇祿汗當成垃圾隨手拋棄,成千上萬的突騎施騎士不仁,以他們為芻狗,世間最令人發指之事莫過於此,無論是栗特士兵,還是石國的步兵都失去了往日攻城時的勇氣,陷入了悲憤迷惘,遠遠見到寧遠鐵騎過來,都作出了相同的舉動:投降。


  事到如今,所有被當成誘餌的栗特兵,石國兵都想明白了,昨天傍晚,突騎施人包括火尋國的騎兵都莫名其妙地集體調動到他們的北麵,連夜在北方紮營,沒有人知道為什麽,隨之他們的統帥都被傳喚到蘇祿汗帳下商議去,據說是有重要的軍事行動。當時惘然很正常,一夜的劇變除了已經冤死的,剩下的都心似明鏡豁然開朗,情緒上的抵觸加上無比的恐懼,士兵們的集體投降理所當然成了自然而然,負隅頑抗的將領們無力回天,或戰死,或自刎,或加入俊傑的陣營中。


  戰鬥結束得相當快,快到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眨眼間天亮,不可一世的強胡聯軍營地裏一片狼藉,人馬屍首觸目可見,嫋嫋輕煙遍地都是,一隊隊高舉雙手的俘虜從四麵八方被匯集過來,如同涓涓河溪,最終形成俘虜洪流,向著寧遠城東門緩緩前進。


  距離虎賁騎打掃的戰場五十餘裏地,蘇祿汗驚魂未定,雖然他身邊還有過萬騎士,可都成了驚弓之鳥無心戀戰,昨夜設下的陷井除了損兵折將外,還為他們贏得了倉惶西顧。沒有人敢提議殺回馬槍,也沒有敢提議撤軍回師碎葉城,盡管所有人都傾向於後者。


  “混蛋!混蛋該死的闕伊難如在哪?我要殺了他!”蘇祿汗需要找出氣筒,需要發泄,他的怒吼驚天地泣鬼神,然而終未能如願,闕伊難如已不知去向,不止是闕伊難如,連史國的國君斯謹提也沒了蹤影。


  倒黴的闕伊難如和斯謹提當然知道後果嚴重,他們沒有追隨蘇祿汗逃亡,另辟蹊徑的他們遇上了飛虎騎,順理成章地成了俘虜。


  望著成群結隊的俘虜,李懷唐露出了滿意的笑容,盡管統計數據還沒出來,不過看陣勢少說也有四萬人,加上城裏的三萬餘,人數將近八萬的壯奴足夠他開采兩座礦山了。


  “恭喜上將軍大獲全勝!”呂尚卿眉笑眼開,這些日子以來壓抑在他心頭上的陰霾一掃而空,強胡聯軍在上將軍麵前等同兒戲。


  李懷唐舒心大笑,道:“怎樣,收獲如何?”


  “回上將軍,戰果沒那麽快,不過收獲肯定比付出大,繳獲的糧食牛羊恐怕沒兩天的時間都數不清。”呂尚卿高興得見牙不見眼。他不高興才怪,連場的大捷,他無論是財富還是聲望都跟著水漲船高,家裏的夫人與妾侍見到他都圍著他轉討好他,侍奉他,讓他樂得找不著北。他從來沒有如此的風光過,生活從未如此富足過,他感覺,大丈夫在世當如此。曾經他窮困潦倒,連妻子都保不住,自從遇到上將軍,他的人生軌跡開始轉變,妻子找回來了,妾侍也納了,還一連納幾個,身份也風光了,人前人後誰不向他顯露尊敬的神色?


  “咦?”在一群俘虜當中,一名特征明顯的俘虜引起了李懷唐的注意,其光禿禿的腦袋下尤其怪異,普通人常有的兩隻耳朵在他那裏看不見。


  “闕伊難如!?”李懷唐認清了,是自己的傑作,也不知道是哪個士兵將闕伊難如的帽子給打掉了,讓他如此的狼狽。


  詫異還在繼續,在闕伊難如的身邊,李懷唐居然看見了史國國君斯謹提。


  “不是冤家不聚頭啊!”李懷唐感歎道。兩名身份特殊的俘虜被士兵們趕了出來,戰戰兢兢地站在李懷唐的麵前連大氣都不敢出。


  “斯謹提,你可是我的大功臣。哦,如果我沒猜錯,這個主意一定是闕伊難如想出來的吧?哈哈,沒有你們,我的戰果絕不會有如此豐富,你們說,我到底是該獎賞你們呢,還是該砍你們的腦袋?”


  “啊?不,上將軍饒命,不關我的事,都是他!”斯謹提撲通跪下,用手指著闕伊難如,咬牙切齒道:“他是罪魁禍首,是他以我一家老小的性命來要挾我向上將軍詐降的。上將軍明鑒,我是身不由己啊!”


  “你!”闕伊難如氣結,從前的斯謹提在他麵前何曾如此囂張過,一時竟被氣得無言以對。


  “成王敗寇。事已至此,上將軍要殺要剮,闕伊難如悉隨尊便!”闕伊難如閉上了眼睛,他已心灰意冷,如今他走投無路,即使李懷唐放他回去,他也無處可去,他猜得到,這個世間上最恨他入骨,最想要他命的恐怕是蘇祿汗,誠如李懷唐所說,如果不是因為他的弄巧成拙,蘇祿汗也不會慘敗至斯。


  李懷唐頗有點意外闕伊難如的硬氣,卻沒打算繞過他,向身邊的六猴子交代:“把他交給張仇,讓他親自報父兄之仇!”


  “等等,上將軍,”在被士兵推走前,闕伊難如向李懷唐發問:“你究竟是如何發現我計謀裏的破綻的?”


  “破綻?”李懷唐冷笑,“你難道忘記了,你覺得斯謹提會有如此膽魄反叛你們突騎施人?我從一開始就不相信他。事實上,昨天傍晚你們的軍事調動全在我的監視裏,不妨告訴你,天上有我們的眼睛,地上還有我們的內應。”


  “我知道你有神鷹相助,可這內應是誰?請告訴我,否則我死不瞑目!”人之將死,其言也誠。闕伊難如確實想知道答案,想知道他究竟敗在了哪裏。可惜李懷唐隻是大笑卻不言,故意讓他抓狂。


  闕伊難如走了,被士兵帶走了,走向屬於他的歸宿。在李懷唐麵前的隻剩下了膽顫心驚的斯謹提,他嘴裏隻有貧乏的一句:饒命!動作單調:磕頭!


  李懷唐一臉厭惡道:“起來吧,我沒打算殺你。你不仁,我卻不能不義,好歹當初你也曾相助我一臂之力。不過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先到俘虜營呆上兩天接受懲罰。”


  “是,是,謝過上將軍不殺之恩,謝上將軍不殺……”斯謹提也被帶走了,一路走一路歡喜念叨,生怕李懷唐隨時改變主意。


  呂尚卿皺著眉頭道:“上將軍何故放過他?”


  李懷唐笑道:“斯謹提人頭不值一提,但是他畢竟是經過唐皇冊封的,打狗還得看主人,何況殺狗?再者,殺他容易,可必然會造成史國大亂,隻會便宜了大食人,於我們毫無益處。”


  “高,上將軍果然高!”呂尚卿送上了恭維。


  還有一個原因李懷唐沒說,他留下斯謹提的小命其實是向昭武九國的栗特人顯示其寬仁之心,擴大他在栗特諸國中的影響。隨著實力的增強,勝利的接踵而來,他的野心也開始膨脹,局限於一隅不再是他的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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