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1章 生死之間
一通鼓聲三百三十三槌,急如雨點,擂鼓的壯士收槌之時,人們尤感緊張的震動節奏還回蕩在耳邊,加速著心跳。擂台上,兩名鬥士刀斧相指,鼓畢身影動,仿佛是鼓聲的延續,兩人各發出一聲暴喝,生死搏鬥開始!
撕虎兒的兵刃是一把開山斧,斧刃的鋒利遠遠就能感覺到,被沉重的斧頭砍中必然斷成兩截,而李懷唐手中的是一把相對單薄的怪刀,比唐刀要彎,要厚實一點,不過與開山斧相碰的話,明顯是李懷唐要吃虧,不少人在心裏都替李懷唐捏一把汗。
支持撕虎兒的賭徒暗忖道:撕虎兒刀利鎧甲堅,李懷唐死定了!
撕虎兒不但兵器的看相好,而且全身上下鎧甲齊整,似乎可以無視刀槍。再看李懷唐,不著任何甲衣,一旦被擊中必定完蛋。
並不是人人都這麽看,懂行的老兵認為不一定,沉重的兵刃威力大,卻不利於速度。果然,掄圓的斧頭聲勢駭人,橫空劈過李懷唐身影閃過的軌跡。
“好快啊!”觀眾們驚呼,為李懷唐的速度感到不可思議。
一個回合眨眼間結束,兩人似乎都沒受到損傷。實際上,隻有當事人知道發生了什麽。撕虎兒駭然發現,身上的護心鏡已然破裂,剛剛李懷唐閃過,手中的漢刀在他身上留下了痕跡,若非明光鎧堅固,裂開的將是他的胸膛。
李懷唐的速度很快,幾乎沒有任何停頓,第二刀在撕虎兒吃驚的瞬間砍出。
隻見刀鋒劃痕,隻聽兵刃鏗鏘。契丹人倒退數步,開山斧的斧刃赫然出現一個缺口,在陽光下顯得異常刺眼。撕虎兒後怕不已,對手非人的速度實在恐怖,第二回合的格擋相當勉強,哪怕是再差一丁點如發絲,開山斧斧刃上的損傷已是他身上的傷口。
“好!”李懷唐的粉絲驚喜喝彩。這一次,觀眾們看清了,李懷唐手中看似單薄的彎刀鋒利無比,差點就砍斷了契丹人的脖子。
“快看呐,撕虎兒身上的鎧甲破碎了!”眼尖的人突然發現,契丹人身上的鎧甲不知道什麽時候中了一刀,護心鏡裂成了兩半。
“上將軍好不厲害!”觀眾們暗暗驚歎,更多的人為自己的押注感到慶幸和先見之明。
擂台上,李懷唐沒有停頓,繼續第三刀,第四刀,壓著撕虎兒砍劈,撕虎兒沒有絲毫還手之力,被動驚險地左低右擋,身上和斧頭上有各多了一處損傷。
決鬥已沒有懸念,契丹人的倒下不是下一刀就是再下一刀。
“小娘,跟叔父走吧。”密集的人群裏,一名中年人拉著那名漂亮驚人的小小娘欲離開現場,他不忍讓純潔的小小娘目睹最後殘忍血腥的一幕,反正結果他認為已經水落石出。
小小娘依依不舍地一步三回頭,她害怕血腥,可她也不知道李懷唐的身上有什麽,深深地吸引著她的目光。李懷唐這個名字對她來說並不陌生,兩年多前一名胡人在臨死前給她留下了一個水晶球,還有一個名字:李懷唐。精美的水晶球她還保留著,放在洛陽的家裏,這次是隨出公差的叔父到長安遊玩,正好趕上擂台求公主的盛事。乍聽到李懷唐的名字她的芳心有如鹿跳,為了滿足心中的好奇,她苦苦地哀求著叔父帶她到擂台現場。其叔父禁不住小小娘可憐兮兮的攻勢,隻好同意讓她相隨。
現場的感觀脈動小小娘的芳心,李懷唐本人年齡不大,雖然不是翩翩佳君子,可也俊朗和氣度非凡,唯一可惜和讓她心裏覺得有一根刺的是,此人的偏好似乎有點怪異,,在他的身邊總圍繞著數名俊美的郎君。
小小娘還沒走出兩步,人群突然爆發喧嘩:“怎麽不打了?契丹人認輸了嗎?”
小小娘與她的叔父疑惑地回過頭看去,小小娘被人群擋住了視線看不到發生了什麽事情,而她那高大的叔父看見了,契丹人喊停了比賽,數名契丹人跳上擂台幹擾決鬥的進行。
“怎麽回事?”觀眾們議論紛紛。眼看到手的勝利果實卻突然遭到無情的洗劫。
觀眾們的不滿沒有影響到李懷唐的心情,他一臉的波瀾不驚,平靜地等待主台上的交涉結果。剛剛契丹人見到勢頭不妙,居然要求暫停。
主台上李禕與契丹人的爭吵終於消停,隻見他皺著眉頭走下主台,又走上擂台。
“王爺大將軍,契丹人打算投降了嗎?”李懷唐戲謔地望著一旁的撕虎兒,問的卻是李禕。
李禕搖頭,苦笑道:“沒有。契丹人說你不穿鎧甲,戰刀鋒利對他們不公平,要求以徒手搏鬥的方式重賽。”
“好吧,那就如他們所願。”李懷唐淡淡一笑,笑意顯露了其胸有成足。
本來契丹人的無理取鬧讓李禕很為難,他完全沒料到李懷唐會如此爽快地答應契丹人的無恥要求,換作是他,在占盡優勢的情形下,肯定不會給契丹人翻盤的機會。
“好!君子坦蕩蕩!上將軍果然英雄了得!”李禕不顧破壞所持的中立態度,由衷稱讚。
“該死!”李懷唐的粉絲們憤怒異常,“見過無恥的,還沒見過如此無恥的。明明是輸了,怕死認輸了也就算,還有臉要求重新較量?”
不管觀眾們的情緒如何激動,事實還是按契丹人的意願發展。撕虎兒脫下了明光甲,放下破損的開山斧。令人驚奇的是,契丹人跳起了大神。
李禕不滿地對可突於說道:“你們究竟在幹什麽?再不應戰我可就當你們契丹人認輸了。”
可突於解釋道:“這是我們的習俗,徒手搏鬥前要向神靈請示,祈求神靈的祝福。”
契丹人的大神舞跳得不怎樣,李懷唐有點惡心的感覺,不忍目睹,不過最後契丹人的舉動引起了他的注意。大神舞的主角、一名鬼臉巫師嘴裏喃喃有詞,神色莊嚴,托著一塊鐵板放在臨時的木架上,鐵板下置放著一燃燒正旺的火把,鐵板上有一坨黑乎乎的物體,在熱火的炙烤下慢慢開始冒出嫋嫋輕煙。大神向撕虎兒招招手,撕虎兒順從地站到鐵板邊緣,在無數的好奇目光下,將鼻子湊到輕煙上,不停深吸著,那副貪婪享受的模樣讓李懷唐自覺地將其列入後世的癮君子行列中,盡管沒親眼見過鴉片,可李懷唐很懷疑撕虎兒吸取的是鴉片,這玩意兒在西域就有,說不定被哪些商人販到了契丹人的領地。
沒有多少人知道契丹人在鬧啥妖蛾子,可也有見多識廣者,如新羅人樸正歡,他去過契丹人的領地,曾經見過相同的場麵。
“告訴你們吧,撕虎兒正在接受戰神的祝福,這是契丹人的最神秘儀式,凡是被戰神關照過的勇士均勇猛異常,天下少有可匹敵之士。哈哈,這次撕虎兒必定能給我們帶來驚喜!”樸正歡的信心十足,正是基於此,他才看好撕虎兒並且敢與倭國的鬼頭雄重金互賭。
消息一傳十,十傳百,沉重地打擊了李懷唐粉絲們的信心。無論哪個時代,人們都存在對神靈的敬畏心,尤其是古代,其心更重。觀眾之中,為李懷唐擔憂的情緒再次彌漫。然而,粉絲們從李懷唐臉上讀到的信息依然是鎮定自若的微笑,這多少給予了他們一絲安慰。
不知道吸了多少輕煙,撕虎兒突然仰頭狂叫,似瘋若狂,強壯的雙拳不停地在裸露的胸膛上拍打,“砰砰”之音尤勝槌鼓,上身一塊塊結實的肌肉緊繃,青筋凸顯,給人的感覺是內裏蘊藏著可怕而神秘的力量,似乎戰神已悄然鑽入了他的身體。
觀眾堆裏,樸正歡滿臉喜色,指著撕虎兒繼續危言聳聽:“嘿嘿,等會你們看到寧遠的李將軍變成兩半別尖叫尿褲子。上次撕虎兒就是這樣被戰神附體的,結果一頭猛虎被他撕成了兩半,我親眼目睹,實在驚人!”
“廢話,沒聽到他的名字叫撕虎兒麽?聽說他三歲之時已力大無窮,十歲之時橫掃草原……”
傳言在以訛傳訛,越來越恐怖……
打破神奇的唯一方法是化神奇為腐朽。或許撕虎兒會變得更強,可李懷唐無所畏懼,再次站到擂台上,李懷唐依然充滿信心,盡管他發現對手和剛才已有所不同。此時的撕虎兒雙眼冒光,五官猙獰恐怖,整個人在躁動,顯得狂熱好鬥和異常興奮。
擂鼓聲對於撕虎兒毫無作用,緊密的擊鼓點成了他發狂的催化劑,嗷嗷大叫衝向李懷唐,欲一拳將李懷唐置之死地。
很明顯,撕虎兒的速度更快了,力量更大,突然的襲擊幾乎得手,鐵拳擦著李懷唐的耳邊而過,淩厲的風聲在李懷唐耳邊直響。一拳未中,撕虎兒再爆發一拳,這次被李懷唐雙拳截住。
“砰!”激撞聲生動地感覺在觀眾們的心裏,雖然聽不到,看者卻不由以心聲回應。
“啊!”裴小娘等美人驚呼。李懷唐明顯處於劣勢,接拳後倒退兩步,身影還晃了晃,而撕虎兒才後退一步。
對李懷唐來說,這是前所未有之事,對手的強悍簡直難以想像,有點出乎他的意料,終於遇上生平之勁敵了!
主動掌握在了撕虎兒的手上,兩拳未得逞,虎虎生風的鐵拳繼續直取李懷唐。李懷唐身影急動,相應揮手格擋,將撕虎兒連續兩記速度駭人的重拳巧妙化解。
撕虎兒的眼睛隨著每一拳的暴喝漸漸赤紅,此刻將對手殺死是他唯一的意念,在達成目標前,他不知疲倦,拳頭如急風驟雨籠罩著李懷唐。
見到撕虎兒有如神助,無人再懷疑撕虎兒是戰神附體。支持李懷唐的粉絲為突然急轉直下的形勢感到憂心,紛紛屏住呼吸,想為李懷唐加把勁卻不得其門,隻能暗暗著急。而撕虎兒的支持者則興奮地喊叫,擂台上的撕虎兒在進攻中每砸出一拳都能引起他們的狂熱,攻勢犀利喜人,勝利在望,可惜的是那寧遠李將軍雖然不能還擊,卻總能勉強將撕虎兒的攻勢消於無形之中。
最為李懷唐擔心的是裴小娘她們,觀眾緊張的是勝負,是金錢,她們卻為李懷唐的生命揪緊了芳心,因為過度著急,眼淚甚至在她們的眼眶裏打轉。
“怎麽辦?月月姐快想辦法啊!”眼淚已經奪目而出,流淌在裴小娘的粉臉上,她卻渾然不覺,無助地拉著柳上月。
柳上月緊張得不得了,芳心幾乎從喉嚨跳出:“我,我,李郎,不,不打了,不打了。”手足無措的柳美人竟然想效仿契丹人將決鬥停下。
胡一箭及時製止欲衝上擂台的夫人們,勸說道:“夫人不要上去,契丹人瘋了,決鬥是不會停下來的,你們上去隻會害了上將軍,現在還不用擔心,上將軍還能維持戰局,我們且靜觀變化。請相信上將軍,他一定會打敗契丹人的。”
胡一箭正說話間,李懷唐終於吃了一拳,在倒退的過程中,躲避不及,肩膀上挨了撕虎兒一記重拳,幸虧後退的過程拉出了距離,抵銷了不少力道,愣是這樣,李懷唐還是差點被擊倒,連退數步,被逼到了擂台的邊緣。
擂台邊緣沒有扶欄,掉下去者理所當然要輸掉這場決鬥。觀眾發出的驚呼代表著兩種態度,分別是惋惜與僥幸。
驚呼聲未斷卻又起。撕虎兒又快步逼上李懷唐,首次展現霹靂飛腿,動作極快以致於觀眾們根本看不清,眼睛裏隻留下一道強勁的影子。不,應該是兩道影子,處於擂台邊緣的李懷唐絕地反攻了!
背水一戰,李懷唐亦爆發出驚天動地的喝聲,剛剛生受的一拳給他帶來了鑽心的痛楚,也激發了他的玩命潛能,毅然迎著撕虎兒的飛腿衝上前,電光火石間堪堪避開蹬來的腳板,撞在撕虎兒躍在空中的胯間,直將撕虎兒撞向擂台的中心。
“哇!好!”不但是觀眾席上,甚至主台上的官員都紛紛釋放出難受的壓抑。
趁著撕虎兒爬起的瞬間,李懷唐忍著左肩膀上的疼痛急上前,集千鈞之力於右拳上,直取撕虎兒的臉門。
“砰!”撕虎兒措不及防,著實吃了一拳,鼻梁應聲骨折,鮮血直流。
強悍的撕虎兒沒有倒下,隻是倒退數步。李懷唐的攻勢因為左肩膀負傷之故稍有停滯,收回右拳再次擊出太慢,他選擇了用腿,矮身一個掃堂腿將撕虎兒刮倒。
撕虎兒強壯而沉重的軀體失去了平衡,狠狠地砸向木板架起的擂台麵,數塊斷裂的木板應聲飛於空中,向人們顯示其受到的強勁和變態的力量。
又是一聲驚呼爆發,人們隻見李懷唐橫躍於半空,手肘攻勢已成,仿佛一淩空的睡羅漢,目標是位於手肘之下不遠的“枕頭”、撕虎兒。
“砰!”擂台的台麵再次受災,一塊斷木片激起數丈高,凶手是李懷唐的手肘。
這次連呼慶幸的輪到契丹人與他們的支持者了,如果李懷唐的手肘擊中撕虎兒,撕虎兒除了嗚呼斃命以外沒有其它的下場,即使戰神附體,華佗在世也救不了他。
在半空之時,李懷唐已經看見了撕虎兒的一個狼狽翻滾,很遺憾,最終他的必殺一擊與撕虎兒隻差一根頭發絲的距離。
兩名決鬥者再次站在平等的起跑線上,撕虎兒偷襲搶來的主動局麵化為烏有,兩人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創傷,從表麵上看,撕虎兒的傷勢要更重一些,滿臉的鮮血,曾經高挺的鼻子歪到了一邊。
冷風蕭蕭,鴉雀無聲。擂台上,兩人保持著距離各站一邊,默默冷眼相對。觀眾們全神貫注,或許是受到了擂台上的氣氛感染,無人出聲,都在翹首以待突然變得撲朔迷離的結果。
冷場隻維持了三個正常的呼吸時間,兩名決鬥者同時啟動攻勢。兩人的拳頭相向不偏不倚撞在了一塊,發出沉悶的響聲,驚呼聲中,兩人各退兩步。
沒有時間理會和感覺拳頭上傳來的疼痛,短短時間內,第二次拳頭的碰撞再次發生,又是各一步的倒退。
第三次的對衝,受限於距離,雙方的力道都弱了不少,李懷唐化拳為掌,接住撕虎兒的拳頭,左腿飛起踢向撕虎兒的小腹。
撕虎兒的反應一流,爭鋒相對抬腿保護住了子孫根的所在。
腿部傳來的疼痛讓李懷唐齜牙咧嘴,他不知道鮮血滿臉之下的撕虎兒什麽感覺,一踢不中,李懷唐順勢推開撕虎兒的拳頭,以手掌為刀,劈向撕虎兒的脖子,撕虎兒也沒閑著,另一邊的拳頭及時出擊砸向李懷唐的臉頰。
又是典型不要命的同歸於盡打法,李懷唐準確地砍中了撕虎兒的頸脖,而撕虎兒也如願以償地擊中他眼中的目標。不過,由於兩人的手臂交叉碰撞互相幹擾,均沒有取得實際的效果。
這時,撕虎兒的優勢開始顯露,較之李懷唐的負傷的一臂,他的兩臂都動作自若,拚著胸膛挨李懷唐一拳,雙臂抓住了李懷唐,將他高舉過頂。
“撕裂他!”契丹人的支持者歡喜若狂,賭注即將變成黃澄澄的利潤。
“不要!”裴小娘急火攻心,跌倒於水柔兒的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