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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0章 惡魔

  深秋的寧遠已被寒冷主宰,一場早雪宣告冬季的斥候已到達,蒼茫大地為之純白一片。


  躲避嚴寒最好的選擇是待家閉門不出,或是溫暖的被窩裏,或是在熱乎乎的火爐子邊上烤火。


  張仇可惜沒這福氣,如今的他已經累功擢升為虎狼騎的百騎,他所在的五千騎接到的任務是看管數萬餘名奴隸運送石料。


  石國戰役結束,其中之一的戰果是抓獲了五萬餘的俘虜,對於礦山來說,勞力已經飽和,得到李懷唐的允許,商祺將煤礦的勞力削減到三萬,除開分配到鐵礦山以及新占取的石國銀礦,還剩下四萬餘名的奴隸,全部被驅趕到阿賴山運石塊為來年的築路做準備。


  石料是兩萬餘名壯奴在過去的幾個月時間裏的成果,本來這些奴隸是要去費爾幹納山開挖鐵礦的,李懷唐出征前臨時改變了主意,讓龔五郎督促他們轉到阿賴山采石。


  酷寒硬化了大地,石頭如鐵,甚至泥土也堅如磐石,無論是采石還是挖路基都變得非常困難,工程可以等,然而奴隸的嘴巴不會停,每天消耗的糧食總量觸目驚心,李懷唐不是慈善堂的掌門人,當然不會讓這些奴隸閑著,在冰天雪地裏將山裏的石料運出來成了他們在冬季裏的工作。


  在阿賴山與紫紫河之間,兩條黑色長龍絡繹不絕來回穿梭,盡管行動緩慢,畢竟是在不停移動。長龍由運石塊的奴隸推著沉重的鬥車形成,在他們周圍百步外,遊動著點點黑影,每一處的黑影不多,由三五騎士組成,另外,在長龍的邊緣還有不少拿著皮鞭的監工,皮鞭與嗬斥隨時向偷懶之徒的身上招呼。


  奴隸們將大量的碎石料從山裏運出,沿著龔五郎勘定的線路堆放,明年,從寧遠城至阿賴山山口百餘裏將首先修築一條寬闊的石料大道。


  張仇騎著一匹壯實的伊犁馬,帶著兩名士兵在原野上監視,以防止有奴隸逃亡。其實,誰都知道,在這樣的天氣裏逃亡無異於自殺,尤其是這些食不裹腹衣不蔽體的奴隸,不過也不能掉以輕心,窮途末路之下總有不甘心的亡命之徒,他們雖然濺如泥土,可始終是創造財富的工具,白白死掉未免可惜。


  盡管戒備森嚴,可數萬奴隸當中,還是有人打算考驗遊騎的決心和撲殺能力。


  一行十數人的大唐流放罪民沿著紫紫河路過,他們在一個救助點停下歇腳。救助點是烏蒙沿途設立的,備有火爐和熱水。


  有陌生人靠近,張仇循例上前詢問。


  西域胡人多漢人少,遇上同胞,張仇少不免多說了些。


  流民代表古寒指著頗為壯觀的奴隸隊伍問:“這些什麽人?何以在酷寒時節服勞役?”


  在來寧遠前,流民都聽說了有關李懷唐的凶殘暴戾,今所見更加證實了他們心中的猜想。


  張仇道:“他們是奴隸,吃我們的,穿我們的,當然得辛勤勞動!”


  “啊?!”


  “他們真說對了,那李懷唐要我們為奴作馬!”流民紛紛恐懼道。這樣惡劣的環境中被奴役,恐怕是九死一生。十數名流民人人自危,他們是流犯,被當作奴隸服徭役再正常不過。


  “胡說八道!”張仇氣惱地否定,上將軍對來自大唐的移民不知有優厚,豈容他人中傷?


  “睜開你們的眼睛看看,那些奴隸的長相與你們有何區別?”


  流民終於發現端倪,奴隸都是胡人!他們不禁鬆了一口氣。


  古寒想了想,道:“他們因何為奴?”


  張仇淡淡而答:“他們是戰俘,上將軍心善,不忍殺之,給機會他們勞動贖罪。”


  古寒搖搖頭,道:“子曰,以德服人,胡人也是人,怎能殘暴以待?西域欲大治,必使胡人馴服,欲使之馴服,當以聖人言教習之,胡人感化,自然擁戴……”


  “屁話!不殺不罰何以立威?何以使之畏服?”張仇厭惡地瞪了古寒一眼。


  “少年人何苦如此暴戾?”


  張仇仰天哈哈大笑,道:“等你的父兄都死在突厥人的手裏時,再來與我論道!”


  說完,張仇留下一聲冷哼,上馬離去。


  張仇離開沒多久流民就出事了。其中一人被兩名窮凶極惡的突厥人劫持。突厥人用於威脅的武器是一塊尖銳的石條,抵在唐民的脖子上,嚷嚷威脅著要戰馬離開。


  在附近的張仇聞訊又趕來。


  “給你兩條路,一,我數三聲,乖乖回到隊伍當中,免你罪過,二,殺無赦!”


  張仇冷漠而果斷,即使是人質,在他眼裏仿佛草芥。


  “一,”


  抉擇三人生死的數數開始。


  突厥人困獸猶鬥:“來吧,來啊,我殺了他,殺死你們這些可惡的漢狗!”


  “三!”對於瘋子,張仇懶得浪費口舌直接到三。


  音落令下,十數名士兵如狼似虎撲上前。


  “啊!”慘叫響起,人質首先遭殃,殺人石條刺透了他薄薄的皮膚,鮮血泉湧。


  兩名突厥人沒能逃脫,被一頓暴打縮在地上,還是張仇下令留活口才讓他們不致於當場斃命。當然,張仇並非心慈手軟之輩。


  “請他們坐樁!”張仇的臉色顯示出其冷酷無情。在他的父親與長兄死於突厥人手時,他的心逐漸複仇的火焰所取代,若非是上將軍要留他們開礦修路,他還真想將所有的突厥人都殺幹淨。


  所謂的樁,是士兵們根據張仇所述現場炮製,碗口粗、兩頭削尖了的圓木,一端深深植入泥土中,另一端等待侍侯罪犯。


  兩名捆得嚴嚴實實的突厥人被強迫從尖銳的木樁上坐下去,木樁刺穿了他們的肝門,深入腹腔,萬有引力繼續緩慢地將他們吸向地麵。運氣好的話,他們將在一個或半個時辰內斃命,運氣糟糕的話,可能還要熬上好幾個時辰。場麵詭異可怖之極!

  原野上,淒厲的嚎叫難以想像是來自人類的嗓音,驚天地懾鬼神,聞者膽顫心驚,見者兩股戰戰。


  有熟視無睹者,也有幸災樂禍者,張仇是其中雙重代表之一。


  “有敢逃跑者,此為下場!”


  奴隸們恐懼地低著頭,不敢看向張仇那如同魔鬼的目光。在兩名受刑的突厥人邊上還有十數根空著的木樁,下一個會是誰呢?恐怖的歌德巴赫式猜想!

  雷霆之下方顯仁慈。沒有血腥的殺戮就沒有安寧,奴隸們完全安靜了下來,鴉雀無聲,日積月累的怨恨所醞釀的不滿情緒頓時銷聲匿跡。兩條長龍行進的速度似乎快了不少,仿佛是要逃離慘烈的現場,仿佛是要遠離可怕的惡魔。


  從此,張仇,惡魔的化身,名揚寧遠,婦孺皆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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