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7章 豐收
炎炎夏日被秋風終結,一年又到喜望豐收成果之時。
柘枝城附近百萬頃良田覆蓋上了一片青黃色,麥子將熟未熟之際。
田埂上,一位長者陪著一名將軍漫步於一眼無際的麥浪裏。
長者是宇文融,歲月與人生波折無情地在他的額頭上刻下了數道皺紋,目光有喜悅更透露著滄桑。這大半年,他過得很充實,成績斐然,疲憊並快樂著。
兩度從廟宇之上被朋黨打擊下野,他本已心灰意冷,想著居江湖之遠獲取一份安寧渡過餘生算了,不料權貴們不願就此罷手,欲將他流放荒蠻之地逼死他才肯罷休。在寧遠城,他已經死過一次,接著又複活,寧遠賦予了他政治生涯的又一春。
寧遠好比一張白紙,暴力過後,土地無主,沒有了既得利益集團的阻撓幹擾,他主張的括田括戶政策推行起來輕鬆自如毫無障礙,經過大半年的努力,石國的農田全部丈量登記在冊,戶口數量也清晰有案可查,當然,如此神速多少是沾了李懷唐的光,當初李懷唐攻陷柘枝城時第一時間派人保存了全城的戶籍資料以及田畝資料。
根據所得田地和人口資料,宇文融與烏蒙開始仿大唐製授田,不過,在寧遠沒有永業田,土地的所有歸寧遠政權,每戶所授的田地在戶主死後都得歸還重新分配,軍功田以一定年限為期。
新製度的存亡在於人口與土地的比例,當人口大量增長,而又沒有新土地來源,人口與土地的矛盾加劇,那麽這個製度也就到了壽終正寢之時。
這個局限性李懷唐看到了卻沒說,至少新製度的實行會在很大程度上減輕土地兼並和壟斷的進度,而,李懷唐需要時間,當一個生氣蓬勃的工商體係形成之後,或許,土地問題可以得到有效解決。
不得不承認,經濟方麵,宇文融很有一手。僅僅是從農田的長勢判斷,李懷唐知道他年末的收入將大幅增加。
聽著宇文融的介紹,李懷唐知道,今年石國的農田較之以往的種植麵積增加了兩成,而且畝產量也大幅上漲四成。收成之後,寧遠全境將無饑餓之憂。
“怎麽會這樣?”李懷唐疑惑不解。土地不會因為姓伊捺還是姓李而自己提高肥力,更不會為了祝賀李懷唐的入主成功而奉上額外的獎賞。
“胡人粗獷不善管理,農田使用浪費嚴重,而且,因為土地多屬於貴族,耕作之人多為奴隸,基本上相當於我中原前年之前的農奴製,故而生產積極性不高,打理農田的水平低下,還有,他們的認識原始而落後,播種的選時,施肥,灌溉等等都摸不著門道,以致於產量很低。”
“今年顯得倉促,來年的產量會更高!”宇文融樂嗬嗬地補充道。
李懷唐拔起一支麥穗嗅了嗅,道:“先生之功不亞於開疆拓土,可惜不方便給先生相應的榮耀,這樣吧,以去年的產量為基數,從明年增加的產量中十取一作為先生的賞賜!”
宇文融不禁乍舌,要知道,明年的產量比今年隻多不少,到時,他將一夜暴富。驚喜過後,他才意識到李懷唐的狡猾,獎賞怎麽看都像掛在老牛眼前的牧草,他宇文融仿如那頭老牛,為了一年後的牧草,不得不賣盡力氣幹活,偏偏沒有怨言還甘之如飴。
獎賞之豐厚宇文融是無話可說,雖然他更喜歡名聲,可他也知道,他是大唐的流犯,出了名,伴隨而來的恐怕會是災禍。他是大唐的棄士,在流放之地所取得的成就等於在掌摑那些權貴的臉麵,更是皇帝眼中無珠,昏庸無能的一個鮮活明證。
宇文融道謝之後,馬上表示對秋收的擔憂,收成之時最怕遇到來摘桃子的匪賊。
“突騎施人?”李懷唐哂笑。他率軍前來的其中一個目的就是為了鎮懾突騎施人。在柘枝城北方,飛鷹率領千餘名汗血騎騎士,帶著白玉爪到處遊蕩,高調囂張是明謀的打草驚蛇之計,嚇阻突騎施馬匪。天上的白玉爪會提醒突騎施人,寧遠鐵騎的主力在此,警告他們不要越過卡拉套山山脈南下。
解除了宇文融的後顧之憂,李懷唐又給予他鼓勵:“好好努力,過兩年,康國的產糧之地還得指望先生。”
“康國?上將軍此來是要征討康國?”宇文融忽然有所感悟。
“不,我是去收債的。”李懷唐笑道。
“收債?”宇文融大惑不解,勞師動眾去康國隻為收債?
李懷唐咳嗽兩聲,幹笑道:“因為康國欠債不還,我沒有辦法,隻好帶人去幫他收割糧食。”
經過一年,康國的糧食又要豐收了,去年李懷唐不勞而獲上癮了,打算今年再去一趟,撒馬爾罕城堅固易守難攻,可是在城外的大片農田毫無防護,任他取用。他就不信了,康國能經得起多少次這樣的折騰。
“上將軍是想不戰而屈人之兵?”宇文融想想便明白了李懷唐的打算。
李懷唐哈哈大笑。
“如此,是不是有違天和?”宇文融小心提出了不同意見。他管糧食生產自然知道缺糧的後果,連續兩年的失收,首先遭殃的是平民百姓,餓殍遍野慘不忍睹。
李懷唐搖頭,回應的態度堅決:“我隻對我轄下的人民負責,敵人境內的滔天洪水,生靈塗炭我不關心也不在乎。”
“誒,”李懷唐霸道地堵住了宇文融吐到嘴邊的辯解,“不要和我說以德服人的道理,那是對家裏人的手段,不該實踐在敵人的身上,我隻知道,對待敵人從來隻有以直報怨,恩德隻會被視作軟弱,他們隻有見識過雷霆之後才會感到你的仁慈。”
“這是人性,是規律,違反規律的婦人之仁隻會帶來可恥的羞辱。我不會為了徒有其表的虛名去慷寧遠軍民之慨。麵子是打出來的,拳頭越狠,砸得他越痛,尊嚴自然滾滾而來,如山之厚重,百年不變,壓在他們心中。隻有這樣,天下方有太平的日子。所以,為了敵人的後代能享受到難得的和平,我必須教訓他們,讓他們牢記血的教訓……”
李懷唐喋喋不休抒發他的價值觀。
而,宇文融開始迷惘,外來的思想與固有的在激烈碰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