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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6章 望江樓

  望江樓聳立於洛水北岸,以雅致而著名,宴請信安王這樣的淡泊老者,最合適不過。


  朝會似乎成了馬拉鬆,李懷唐與裴若兮先到包房等了好一會還未見到信安王的身影。


  幸虧月影郡主及時出現,不致於落李懷唐的麵子。看樣子,她趕路相當匆忙,進房時還氣喘籲籲。


  氣氛有點冷。


  月影郡主先開的口:“父親大人還未回來,月影怕趕不及,就騎馬先來。”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騎馬”二字在裴美人聽來有特別內涵,俏臉不由“唰”地通紅。


  月影郡主話甫出口,立刻意識到說錯了,臉蛋同樣緋紅,趕緊低頭裝鴕鳥。


  李懷唐又開始滿嘴密碼了:這個,那個……


  樓上尷尬,樓下熱鬧。


  兩名持刀大漢慌不擇路衝入酒樓,將店小二撞飛,然後沿著樓梯往樓上跑,在他們身後,一群凶神惡煞的邊軍窮追不舍,望江樓內頓時雞飛狗走,掌櫃叫苦不迭。


  有刺客?!


  裴美人緊張地躲入愛郎的懷抱。門外,鐵牛的怒斥聲以及激烈的打鬥聲清晰可聞。


  李懷唐很冷靜,撫拍著懷裏的美人。


  會吠的狗不咬人,同理,明目張膽行事的刺客不可怕。


  果然,門外的打鬥與李懷唐所料如出一轍,屠步烈與鐵牛等親兵輕易將對方製服。


  讓李懷唐奇怪的是,打鬥停止,吵鬧卻更激烈了,聽聲勢像是另外一撥人。


  李懷唐拉開房門,見到了一張印象頗深的麵孔――史崒幹。


  顯然,史崒幹早已認出鐵牛的身份,見到李懷唐也不吃驚,雙手抱拳,道:“在下史崒幹捕捉馬匪騷擾了上將軍,多有得罪。”


  禮畢,緊接著手指被鐵牛等人製服在地上的兩名大漢道:“此兩人乃幽州要犯,感謝上將軍協助將其緝拿,在下必上報張長史為上將軍表功。”


  順著史崒幹手指方向,李懷唐瞥了一眼兩名被摁到地上的“要犯”。


  “要犯”同時也在望著他,忽然激動大嚷:“上將軍,我們不是逃犯。還記得我嗎,都山之北我們有一麵之緣!”


  李懷唐一愣,腦海裏的記憶飄閃而過,對!就是他送的信!

  “鐵牛,誰讓你這樣對待我請來的貴客?還不快放人!”


  李懷唐衝著鐵牛佯怒。


  鐵牛會意,作為親兵,他時刻跟在上將軍身邊,經大漢這麽一提,他也認出了對方。


  史崒幹臉色大變,李懷唐不但不放人,還待之如貴賓,看情形,要帶走兩名要犯難於虎口拔牙。


  難度大並不代表史崒幹會輕易放棄,他眼珠一轉,幹笑道:“實話與上將軍說吧,此兩人乃悍匪狼牙的部下。如今全洛陽城都知曉安祿山將軍獻此匪於殿前,悍匪的羽翼不甘心,欲鬧事,如若驚動了聖駕,你我都吃不了兜著走。”


  狐假虎威式的恐嚇加威脅!

  李懷唐無所懼,反而冷笑連連:“我可以很負責任地告訴你,他們倆,是我寧遠鐵騎麾下將士。”


  又轉向鐵牛,喝道:“你們說,有人意圖害你們的袍澤,怎麽辦?”


  “殺無赦!”十數名親兵異口同聲,聲勢駭人。其中以鐵牛的聲音最洪亮表情最誇張,一雙牛眼帶火瞪著史崒幹。


  史崒幹臉色數變以豬肝色凝固,僵持了一會,最終無奈悻悻退去。


  兩名被史崒幹追捕的大漢一個麻子,一個黑虎,去年給李懷唐送信的是麻子,因為臉上的無數點點,特征明顯,故而為李懷唐所記認。


  事情的來龍去脈通過麻子的嘴巴展現在李懷唐麵前。


  李懷唐終於明白了,李忠心之所以不回寧遠城,隻為心中的愧疚,對魂喪河西的數十名狼牙將士的愧疚,對沒保護好若兮夫人的愧疚,同時,仇恨讓他選擇留在契丹人的領地內,拉起一支馬匪瘋狂報複。


  大約在月餘前,李忠心無意襲擊了一支**厥的迎慶隊,破壞了**厥與渤海國之間的聯姻。突厥人紅了眼,不顧一切追殺李忠心及他的麾下,結果陰差陽錯成就了安祿山。


  李忠心的悍匪大名威震北方,張守矽惜才,本想留用,可惜牽涉到**厥,他不敢擅作主張,就讓安祿山獻俘於洛陽,讓皇帝把握。


  麻子與黑虎忠心耿耿救主心切,一路跟蹤到洛陽,自忖無法從大理寺的牢獄裏救出首領,竟然異想天開謀劃綁架安祿山換人,卻不幸被史崒幹識破,差點出師未捷身先死。


  裴美人這才知道李忠心還活著,被關在大理寺的牢獄裏,等麻子說完,紅著眼睛搖李懷唐的手臂,道:“李郎,當日若非李忠心將軍舍命拒敵,妾身恐怕再難見夫郎,無論如何,還請李郎相救,需要的話,妾身也可以向惠妃娘娘求情。”


  李懷唐點頭,道:“這個自然,夫人放心吧,我會處理好的。”


  聞言,麻子與黑虎起身,跪伏在李懷唐跟前,齊聲道:“上將軍仗義,麻子/黑虎感激不盡,願為鞍前馬後任憑驅使!”


  說話之間,李禕到了。


  李禕一進門見到兩壯漢跪在李懷唐的跟前宣誓,甚是詫異。


  “他們是?……”李禕試探而問。


  李懷唐淡笑:“他們是李忠心的部下。”


  “李忠心?”


  名字很陌生,李禕的腦海裏找不到這位大神的位置。


  裴若兮適時插話:“妾身的侍衛,其人忠於職守,為保護妾身死戰契丹人,在涼州失蹤,剛剛得知他被囚禁於大理寺的牢獄內。”


  李禕不動聲色,聯想起昨天李懷唐讓他疏通大理寺的關係,幫助他的人潛入牢獄打探悍匪的消息,頭緒逐漸理清。


  如李禕所料,故事在繼續,裴若兮以金雞獎強力競爭者的姿態,聲情並茂,噙淚將整個事情的頭尾娓娓道來。


  李禕聽完,歎息一聲:“可惜了,聖上剛剛答應了毗伽可汗的請求。”


  “什麽?怎會如此?”李懷唐驚起。


  “上將軍稍安勿躁。”李禕始終保持冷靜,“聖上聽從了安祿山的建議,安撫**厥人,以此換取他們對契丹人的中立。”


  “那,聖上認為我的活地圖不重要了?”李懷唐相當氣憤。


  “安祿山此人對上將軍的情況甚為了解,他很對聖上言,寧遠鐵騎軍中俘虜甚多,熟悉遼東地形的向導多如牛毛,聖上信以為真,所以……”


  “啊,李郎,”著急二字寫在了裴美人的臉上,顧不得失禮打斷李禕的說話。


  李懷唐沒回答,在打量李禕,似乎在等待什麽。


  李禕微笑,看看裴若兮,又看看其餘人,就是不說話。


  良策隻能秘密說,出某人之口,進某人之耳,知道的人多了,有效性要打折扣,甚至毫無作用。


  包房內,清場了,連裴若兮也被請了出去,


  “請王爺指教,在下不勝感激。”等房子裏僅剩兩人,李懷唐著急的心情顯露無遺。


  李禕很淡定,顧左右而言他:“還叫我王爺?欺負了我家影兒想賴帳?說,打算什麽時候娶影兒做老夫的郎子?”


  李禕上了歲數,可心中的算盤清楚得很。有一夜,月影郡主通宵沒回府,第二天才從李懷唐的府上回家,還滿臉的紅暈。


  “這個,”李懷唐撓頭,一連串的問題不知從何答起。


  李禕笑道:“上將軍心裏有數就成,莫要讓老夫等太久。好了,不難為你了。說回突厥人,他們好對付,不過,在此之前,老夫想知道登州一戰的真相。”


  謊言終歸是謊言,無論裝飾得多麽漂亮,在老狐狸的火眼金睛麵前照樣破綻百出。


  忽然之間,和藹的老王爺仿佛變了一個人,從他的眼裏,李懷唐看到了一股咄咄逼人的威勢,那目光,仿佛能洞悉人心。


  “並非有意隱瞞王爺,隻是事關重大,甚至關係到我全軍上下的安危,不得不有所保留。”李懷唐自首,卻不完全坦白。


  李禕狐笑望著李懷唐,過了好一會才幽幽道:“李郎子果然是主謀!老夫一直想不通李郎子要海圖幹啥,還私自扣押倭寇刺客,緊接著身邊少了一半護衛,嗯,怕是從檀州又調了不少人吧,真是好謀劃!老夫琢磨了一個早上才將所有頭緒竄起來,讓老夫再猜猜,那些倭寇的海船去哪了呢?”


  李懷唐暗歎,不得不佩服這頭老狐狸,幸虧老狐狸要嫁女與他,否則還真過不了他這一關。


  “王爺泰山神人也,小婿服了!”


  既然王爺稱呼他為郎子,李懷唐幹脆接受,禮尚往來以婿自稱。


  兩人心照,哈哈大笑……


  登州之戰告一段落,李禕言歸正傳:“老夫在兵部見到**厥人的備案,押送要犯的人手僅百人,將取道太原北歸。”


  點撥很簡短,卻相當露骨,李懷唐聽得很明白,笑著向老狐狸豎起大拇指。


  “唉,大唐的治安環境日益糟糕啊!”李懷唐忽而露出一副憂國憂民的神情,搖頭歎息。


  李禕忍笑提醒:“切莫留痕跡。”


  “王爺請放心,我有不在場證據。過幾日,想邀請郡主去蜀中遊玩,不知應承否?”


  李禕眼珠一轉,嘴角的笑意值得玩味,瞥一眼門外,道:“老夫沒意見,一切看你的本事。”


  此時,門外,裴若兮取出一顆海珠遞到月影郡主的手裏,並附在她耳邊小聲說些什麽,而郡主粉臉嬌羞之色,驚喜莫名,手裏緊緊地捏著那顆珍珠,就好象捏著她的命運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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