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邂逅
“哎呀呀,這下好了,馬車沒了,隻能靠步行了。”
迪蒙雙手抱在腦後,悠閑的漫步在山間的小路上,兩旁的花草樹木繁茂,時不時能聽見黃鶯在枝頭上歌唱。
魔女塔西婭一言不發的走在前麵,陰沉的臉上見不到一絲陽光,這讓迪蒙一路上仿佛是在與空氣說話,無聊之下,他把話頭轉向了身後的男仆:“墨菲,這條路走下去真的能夠直達莫斯塔瑪城麽?”
“少爺,您放心,隻要翻過這座山,就會抵達一個市鎮,然後再順著大路走,便能抵達莫斯塔瑪城。”
“莫斯塔瑪城之前還有一座【雄關要塞】吧?”
跟在男仆墨菲身後的,是女魔法師普莉希亞,她身上穿著一件白色的薄紗鬥篷,鑒於現在不坐馬車隻能走山路,普莉希亞不得不把鬥篷緊緊的裹在身上,以免被山路上的草叢給刮壞了。
墨菲聽到普莉希亞知道雄關要塞,不由的回頭問了一句:“你以前也來過這裏?”
普莉希亞道:“不,我是從地理書上看到的,咱們現在的位置應該在【博拉索山脈】,之前的旅程已經繞過了阿特蘭邊境,翻過這座山就不再是無人區了。”
迪蒙道:“這麽來說還要多謝那位瑪莉·皮桑女士嘍,若是沒有她那輛‘半魔法’馬車,咱們現在說不定還在阿特蘭的邊境呢。”
眼見的迪蒙三句話不離“馬車”,男仆墨菲連忙跑到他身邊,低聲提醒道:“少爺,塔西婭小姐正在為昨天的事而煩心呢,你還是別再提那輛馬車了吧。”
迪蒙聞言一絲不快,向墨菲生氣道:“有什麽不能說的,是那個女人在算計咱們,又不是咱們算計她,有道是人無害虎心,虎有傷人意,人都欺負到頭上了,還在那‘以德報怨’?
殊不知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今日放了她,她非但不會感念你的恩德,反而會認為你軟弱可欺,到了明天必然得寸進尺,變著法的來害你。”
“就算對方來害我,也不勞你費心!”塔西婭終於忍受不住迪蒙的“赤口毒舌”了,回過頭來怒懟了他一句。
這讓墨菲嚇了一跳,按照地獄裏的習俗,沒有哪個魔女敢和惡魔這樣說話的,他知道迪蒙肯定生氣了,害怕他當著普莉希亞的麵突然發作,連忙夾在二人中間道:“少爺,現在快到中午了,我們是不是應該停下來休息一下?”
哪知迪蒙沒有發作,而是笑盈盈的回過頭對普莉希亞問道:“我打算換個‘老師’,你有沒有興趣?”
普莉希亞仿佛聽懂了迪蒙的暗指,不由的欣喜了一下,轉而看了一眼塔西婭,連忙婉拒道:“這不好吧,你是安娜的徒弟,這世上隻有師傅選徒弟,哪有徒弟選師傅的?”
······
伊格·海辛帶領著馬克雷和納特·練瑪埋葬了賽門·練瑪的屍體,此刻三人臉色鐵青,納特·練瑪更是悲憤交加。
清早的時候,他們順著賽門·練瑪的一路留下的標記,來到了這個荒廢的小山村,然而等待他們的不是追蹤的那輛棕色馬車,而是獵魔人賽門·練瑪的屍體。
那時他的四肢全被砍斷了,流出來的鮮血已經凝固,頭顱更是被插在一根一人高的木頭樁子上,兩隻瞳孔已經渙散,不過仍然緊盯著前方。
納特·練瑪跪在他哥哥的頭顱下嚎啕大哭,馬克雷把頭扭向一邊,不忍心看這副慘狀,伊格·海辛緊抿著嘴,伸出右手試圖將賽門·練瑪的雙眼合上,然而他連試了兩次,都未能成功。
這已經不再是單純的獵魔事故,而是有人在向維拉之眼故意挑釁了!
伊格·海辛怒火中燒,那句習慣性的“狗娘養的”已經難以發泄他心中的憤怒了,他現在隻想找出肇事的凶手,然後將其撕成碎片。
正在這時,荒廢的村莊中突然傳來了一陣微弱的求救聲,三人聞聲尋去,在一處殘破的斷牆後麵發現一名受傷的女人和一輛毀掉的馬車。
那名女人體型矮胖,披散著一頭棕色的亂發,左臂之上緊緊纏著一塊帶血的紗布。
那輛毀掉的馬車也是棕色的,四個輪子都遭到了不同程度的破壞,拉車的兩匹馬也已經被殺死了。
伊格·海辛看著麵前殘破的馬車,認出來那就是他們要追蹤的目標,於是毫不客氣的抽出了腰間的鍍銀刀,向女人質問道:“是誰幹的?”
女人疼的滿頭大汗,她聲音有些語無倫次:“是安娜·塔西婭,她是一個魔女,她劫持了我的馬車,昨天晚上她發現了半路搭車的‘鹽商’賽門是獵魔人假扮的,便和他打了起來,混戰之中,我也被那個魔女給砍傷了,後來我藏了起來,親眼目睹了那個魔女先砍掉了賽門的雙腿,又砍掉了他的雙臂,最後殺掉了他。”
“你藏哪了?”伊格·海辛冰冷的問。
女人指了對麵一間廢屋道:“我藏在那間廢屋中。”
伊格·海辛對著馬克雷使了眼色,馬克雷會意,轉身跑進那間廢屋,過了一會,他從廢物中出來向海辛匯報道:“那間屋子的角落裏的確有藏過人的痕跡,在牆上有一個洞,正好能看到賽門被殺的地方。”
海辛聽完一把扯下女人手臂上的紗布,檢查了一下女人的傷口,然後冰冷的問道:“那個魔女呢?”
女人道:“她發現有獵魔人在追殺她,便舍棄馬車,走山路去莫斯塔瑪城了。”
“在她身邊還有誰?”
女人答道:“一個貴族少爺叫迪蒙·阿卡德,現在偽裝成她的魔法學徒,一個叫墨菲的男人,是那個迪蒙的男仆,還有一個女魔法師叫做妮可·普莉希亞,她被那個魔女用邪術給控製住了。”
伊格·海辛點了一下頭,招呼馬克雷和納特·練瑪就地安葬了賽門,簡單的哀悼過後,他們三個便翻身上了戰馬。
就在他們準備出發去追襲塔西婭時,那名女人一把抓住了海辛的韁繩,向她請求道:“能帶上我嗎?那名叫妮可·普莉希亞的女人是我的好友,我得去救她。”
海辛看了一眼身後那匹沒了主人的戰馬,向女人問道:“你會騎馬麽?”
“會!”女人點了點頭。
海辛示意納特把他死去哥哥的戰馬交給了那個女人,然後向她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女人翻身上了馬,道:“我叫瑪莉·皮桑!”
······
“塔西婭小姐,山雞烤好了,你吃一點吧。”墨菲雙手拿著一根烤好的山雞腿,雙手遞到塔西婭的麵前。
“謝謝,我不餓。”塔西婭現在沒有胃口,禮貌的拒絕了。
“墨菲,她不吃你拿來給我,”迪蒙雙手抱著一隻剛剛烤好的山雞,一邊大快朵頤,一邊連連稱讚道,“還別說,這深山裏的野味也別有一番風味。”
墨菲搖著頭,把那根山雞腿遞給普莉希亞,後者也連忙拒絕,因為對方手裏已經有了一根山雞腿了。
“墨菲,這兩隻山雞你從哪裏抓的?”迪蒙邊吃邊問道。
“在旁邊的樹林裏。”
墨菲隨手一指,他明白迪蒙此刻根本就不關心山雞從哪來的,不過是在和塔西婭鬧了別扭,故意找話頭來氣塔西婭。
果然,塔西婭也看不慣迪蒙這副吃相,起身向墨菲問道:“你剛才處理山雞的那條小溪在哪?”
“那麵。”
墨菲又向反方向一指,塔西婭聞言便向墨菲手指的方向獨自離開了。
迪蒙看著塔西婭離開的背影,順口嘟囔了一句:“撒尿去麽?”
······
伊格·海辛勒住了戰馬,喝令眾人停下來休息一下。
他發現騎馬上山是一個錯誤的決定,在狹窄又崎嶇的山路上,戰馬反而成為了累贅,不過他也不敢貿然棄馬步行,因為他也不知道那個魔女塔西婭現在跑了有多遠,如果魔女已經翻過了山,找到了新的馬車,而他們沒有馬匹,那就後悔莫及了。
一旁納特·練瑪不理解海辛的命令,他已經被仇恨衝昏了頭腦,隻見他額頭上青筋暴起,雙眼之中噴射著怒火,向伊格·海辛憤怒的質問道:“會長老爺子,為什麽要停下來?咱們不是馬上就要追上那個魔女了麽?”
“練瑪家的,你放心,我現在的心情跟一樣的悲憤,”海辛拍了拍納特的肩膀,“不過,我們的目的是去殺掉那個魔女,而不是去送死的,越是這種關鍵時刻,就越要沉住氣!
你的哥哥在咱們公會裏是個頂尖的好手,連他都能栽在那個魔女手中,可見那個魔女本領不低,因此我們必須要保證以全盛狀態來與她戰鬥,記住,要想為你哥哥報仇,就不能被憤怒而失去理智!”
伊格·海辛是幾乎所有獵魔人的導師,他說出的話更是十分在理,這讓納特·練瑪從憤怒中回歸理智,把怒氣強行壓回心中,直接翻身下馬,按照海辛的命令進行休息。
在眾人下馬休息的這段時間裏,馬克雷拿出來從荒村那兩匹死馬身上割下的生肉,一一分給了四人。
納特·練瑪剛剛經曆了喪親之痛,此時沒有胃口,他剛剛想開口拒絕,就聽到了海辛嚴厲的聲音:“為了恢複體力,吃下去!”
為了報仇!
納特在心中默念這四個字,把悲痛化為了食欲,抱著生馬肉,狼吞虎咽的啃食起來,那麵海辛和馬克雷也一樣,就著冷酒,一口一口的吃起了生馬肉。
瑪莉·皮桑看了看三人野蠻又凶殘的吃相,又看了看分給她的生馬肉,覺得實在難以下口,她向馬克雷問道:“有沒有別的吃的?”
“沒有!”
馬克雷的聲音粗魯又冷淡,在聽完瑪莉提到迪蒙和墨菲的名字後,他已經確認要追蹤的人正是安娜·塔西婭了,以他對塔西婭的了解,他不相信塔西婭會幹出殺死獵魔人的惡行。
因此他一直對這個瑪莉·皮桑抱有懷疑,然而苦於沒有證據,他又沒辦法直接向海辛指出她在撒謊,隻好以冷漠的態度對待著瑪莉·皮桑。
瑪莉不知道馬克雷和塔西婭之間的關係,她雖然察覺到了馬克雷對她的不友善,不過一直隻當馬克雷是在為死去的那個賽門而心情不佳,沒有過多在意。
相反,這名年輕獵魔人重情重義樣子深深的打動了她,在她眼裏,這名年輕的獵魔人身手矯健,行動敏捷,舉手投足之間,都散發著一股男性荷爾蒙的氣息。
更令她想不到的是,馬克雷天生著一副英俊的麵孔,尤其是在年老的海辛和醜陋的納特的襯托下,其偉岸的形象更是驚為天人。
這讓瑪莉犯起了花癡,她看到馬克雷吃著生馬肉的狂野形象,不禁有些春心蕩漾,站起身來,向他故作溫柔的問道:“要不要我生堆火,把馬肉烤熟了再吃。”
“蠢貨!”馬克雷一聲怒罵,“我們在追蹤魔女,怎麽可以生火暴露目標?何況,生肉比熟肉能更快補充體力!”
之所以馬克雷毫不掩飾的怒罵瑪莉,是因為他直覺敏銳,在看到瑪莉熾熱的目光後,心中立刻泛起了一陣惡心,再聽完她的話後,更是把手中的生馬肉扔在地上,站起身來離開這個討厭的女人。
“你要去哪?”對麵的海辛看到馬克雷突然起身便問道。
“撒尿去!”馬克雷頭也不回的走向了森林的深處。
······
在森林之中,馬克雷滿懷心事,他和塔西婭分別雖然僅有半個月,但是這半個月對他來說卻是飽受煎熬,讓他覺得仿佛經曆了半個世紀那麽漫長。
他現在對塔西婭感到既熟悉又陌生,接連數日的變故,饒是他分不清真假對錯了。
一個苦惱的問題一直縈繞在他的心頭:如果此前的一切真是塔西婭所為,那麽他見到塔西婭後應該如何處理?
這是一個沒有答案的假設,馬克雷不想繼續思考這個問題了,他從迷失中醒來,發現攔在麵前的隻有一條小溪,這大概是生物趨於水源的本能,讓他不知不覺循著水聲來到這裏。
“既然來了,就撒尿吧!”
正當馬克雷打算解開腰帶之時,突然愣住了,他發現小溪對岸,有一名黑發女人蹲在地上,正用手百無聊賴的撥弄著溪水。
此時那名黑發女人也發現了自己,二人隔溪相望,默默注視著彼此。
“塔西婭?”馬克雷不由輕聲喊出了黑發女人的名字。
塔西婭的臉上也浮現出茫然與驚訝:“馬克雷,你怎麽會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