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宏圖大誌
“熬鷹儀式”已經持續一個禮拜了,“惡魔”仍然沒有被擊垮。
奴隸們的情緒也跟著高漲起來,提耶特老爺通過別墅的窗口,望見那個盛血的“魔碗”還在奴隸們的頭頂上傳遞,心裏開始有些後悔了。
最初他把這三萬多名奴隸留在莊園別墅,目的隻是想殺一儆百,讓他們看看自己如何懲罰“叛亂份子”的,沒想到這是一個錯誤的決定,奴隸們不但沒有被震懾住,反而都和“叛亂份子”站成一線了。
現在,事件的走向已經不受控製,提耶特老爺不但無法遣散走這三萬多名奴隸,還得好吃好喝養著他們,提耶特老爺看著窗外攢動的人頭,感慨道:“三萬多張嘴啊,每天吃掉的糧食就不是一筆小數目。”
在摩肩接踵的奴隸中間,是一個生鐵鑄造的“鷹籠”,本來這東西是提耶特老爺威懾奴隸們的工具,如今卻變成要把他送葬的“葬鍾”,提耶特老爺在心中暗想,如果能度過這個難關,一定要把這東西拆掉,以防將來被他人利用。
這時,吉姆狼狽不堪的敲門走了進來,向提耶特和克萊爾匯報道:“老爺、克萊爾,這麽辦下去根本行不通,那隻‘惡魔’體內的人格層出不窮,我們根本找不到他的‘最初人格’。”
“知道了,”提耶特老爺歎了一口氣,對吉姆道,“我親自去見見他。”
吉姆聞言忙彎腰應道:“老爺,我去備轎。”
提耶特揮揮手:“不用了,這回我走著去。”
在克萊爾和護衛們的陪同下,提耶特走出了別墅,來到“鷹籠”前麵,正如克萊爾所預料的,迪蒙雖然利用混亂的“人格”扛過了所有幻覺,但是身體的疲憊仍然保留了下來,現在看上去精神十分萎靡。
提耶特率先問道:“小鬼,你至於要做到這個地步嗎?”
迪蒙抬起眼,緩了半天,才認出來眼前的提耶特,他向提耶特問:“今天是第幾天了?”
“第七日,正好是‘熬鷹儀式’一半的時間,”提耶特道,“從今天開始,你將會感到度日如年,根據提耶特家過去的記載,‘熬鷹儀式’到了第七日之後,受刑的奴隸會開始沉迷於幻境之中,漸漸分不清現實與幻想。
他們會忘記這個‘熬鷹儀式’,忘記這個奴隸莊園,忘記周圍的人,甚至忘記自己是誰,直到最後完全瘋掉,因此,今天我不跟你把話講清楚,之後的日子恐怕沒機會和你正常對話了。”
迪蒙的反應現在變得很慢,過了很久他才有所回應:“哦,你還想跟我說什麽?”
提耶特道:“我想了很久,你和我也並不一定非要拚個‘你死我活’,咱們還可以選擇一條共贏之路,就是現在終止這場‘熬鷹儀式’,咱們兩個按平手算,我可以免除你們的死刑,條件就是你們不要離開提耶特莊園。
而且我保證你們在這個莊園裏是‘自由’的,不用你們繼續當奴隸,隻需要像‘客人’一樣留下來,直到我死的那一天,待我死之後,我還會把這個提耶特莊園交給你,到時是否釋放奴隸們自由,全憑你個人的意願。”
迪蒙艱難的笑了一下:“聽起來不錯,那你什麽時候肯死呢?”
放在平日,提耶特老爺聽到有人跟他如此說話,早就生氣了,今天他卻一反常態,他長歎一口氣,向迪蒙道:“其實想恢複奴隸們自由的不光隻有你一人,早些年時,我也想過這個問題,把提耶家的土地平分給奴隸們,讓他們過上自力更生的日子。
然而,這個方法根本行不通,因為人類的惰性和貪欲是永無止境的,你永遠滿足不了他們,當我把一部分土地試著分給一些奴隸時,那些奴隸並沒有像我預料的那樣過上好日子。
沒有了監工們的鞭策,他們懶惰得不肯幹活,把我分給他們土地賣掉,然後吃喝嫖賭,染上一身陋習,最後又把自己賣了,重新當回了奴隸。
而再次當回了奴隸後,他們的運氣就沒有那麽好了,你也許覺得我對奴隸們殘忍,其實比我殘忍的奴隸主大有人在,知道濱海郡的奴隸明明越來越多,為什麽奴隸的價格不降反漲了麽?
那是因為我們的鄰國‘波司達斯’一直在從我們這買奴隸,哈波維拉港不光會把濱海郡的糧食運到君士,還會把濱海郡的奴隸運到‘波司達斯’。
這種買賣人口的罪惡勾當在濱海郡沒有任何限製,他們雖然都是米蘭德聯邦的子民,但是這個國家根本不會管他們的死活,那些位高權重的人,還把這些‘無業遊民’當作累贅,認為他們是潛在的危險因素,把他們送走,能減少國家的危機!
而‘波司達斯’的那些奴隸主們,更不會把‘異國奴隸’當人看,那裏的奴隸主以折磨奴隸為樂,強壯一點的奴隸會被送進角鬥場,看他們自相殘殺,而更悲慘的,”
說到痛處,提耶特老爺擦了擦眼淚,哽咽道,“會被那些奴隸主閹割,然後變成他們的玩物,而我所能做的,就是盡可能的把那些原本要賣到‘波司達斯’的奴隸買下來,這樣,他們死也能死在自己的國度裏。”
迪蒙疲憊的問道:“這就是你不肯放奴隸自由的原因?”
提耶特點頭長歎道:“天下大勢如此,我亦無可奈何!”
“哈哈哈哈——”迪蒙突然大笑,振作起精神對提耶特道:“天下大勢若是真如此,我將改變天下大勢!!!”
提耶特聞言一怔,牢牢的盯著迪蒙看了半天,搖頭質疑道:“這個世界是不允許自由存在的,他們為了維護自己的利益,會像我一樣想盡一切辦法鏟除你,你想要改變天下大勢,那要麵對的就不止是我一個提耶特,而是這個世界千千萬萬個‘提耶特’了,你能把他們全打敗嗎?”
迪蒙笑道:“這個問題不勞您費心,等我打敗他們的時候,您已經看不見了。”
提耶特老爺將迪蒙重新審視一番,最後彎下了腰,向迪蒙鞠躬致敬道:“好吧,那就讓我來成為你的‘試金石’吧!如果你死在這裏,那就說明你的能力隻限於此,你未來所有的宏圖偉誌都會成為幻泡!相反,如果你能從這裏走出去,那就請踏著我的屍骨,去解放全天下被剝削的‘奴隸’吧!!!”
迪蒙回禮道:“我會的!!!”
······
“克萊爾。”
“在。”
別墅的琴室裏,提耶特老爺拿出一個鞋盒大小的木匣子,放在“盲女”克萊爾的麵前,開始托付自己的遺囑了:“這裏放著提耶特家所有的地契、欠條、債券,以及曆代提耶特老爺在符迪達沃斯的存款和一些股票。如果這次我死在那個小鬼手上,你就拿著這些東西投奔他,然後不竭餘力支持他、幫助他,並協助他完成那個目標。”
聽著提耶特的話,克萊爾心中生出一絲莫名的酸楚,她向提耶特勸道:“老爺,您不要這麽悲觀,他未必贏得了咱們。”
提耶特老爺止住克萊爾繼續說下去,躺在皮椅上,仰天說道:“我老了,作為一個奴隸,能活到這份上,我已經很滿足了,在我很小的時候,經常這樣仰著頭,這麽看著天,我覺得,每個人生來都是應該有著自己的使命的,我也一直在想,我的使命又是什麽呢?
然而,時乖命蹇,我偏偏成了奴隸,與別的奴隸不同,我認為我既然成了奴隸,那麽我的使命就是伺候好奴隸主,哪怕是我被賣到了波司達斯,在那裏受到了最殘忍的酷刑,我的想法還是一點改變也沒有。
直到我十八歲那年,我遇到了我的父親,上一代提耶特家的家主,那時,我隻是波司達斯的奴隸主所養的一匹‘馬’,嘴裏帶著嚼頭,背上背著馬鞍,和其他馬匹一樣每天睡在馬廄裏。
那名奴隸主為了在我的父親麵前炫耀,故意騎著我這米蘭德人出現在他的麵前,當時,我完全沒有意識到,這是對米蘭德人極大的侮辱,我還在興高采烈的背著那個奴隸主賣力的爬。
後來發生了那件事,我的父親對那個奴隸主說要買下我,開始那個奴隸主死活不同意,直到我的父親把銀幣堆在他麵前如同小山一般,他才答應下來。
我本以為這件事就這麽結束了,沒想到,我的父親又拿出了金幣,要求那個奴隸主也像馬一樣爬一圈,在堆積如山的金幣下,那個奴隸主動心了,他以為騎在他背上的會是我父親,沒想到,我父親卻把這次用‘金山’換來的機會讓給了我。
那是我有生以來騎得最昂貴的一匹馬,也是騎過的唯一一次馬!
自那以後,我就來到了提耶特莊園,耳濡目染中,我漸漸明白了我的父親當年為何會那麽做,同時我也找到了自己的人生使命:就是不讓別人成為和我一樣的奴隸。
在成為奴隸主後,我卻發現我根本阻止不了別人變成奴隸,我能做的,就是盡可能的把他們留在自己的土地上。
然而,這麽多年過去了,世界依然如故,我所做的一切都毫無意義!現在,上天把這個小鬼送到我的麵前,這讓我預感到了新的使命:大概就是讓我成為他的墊腳石吧!”
克萊爾聽完忙勸道:“老爺,你千萬不要這麽想,提耶特家已經傳承了上百年,自然有著傳承的道理,怎麽可能讓他如此容易摧毀呢?”
“我明白,”提耶特老爺坐直了身體,恢複了往日的狠辣,“所以我要跟他決戰到底,絕對不能讓提耶特家輕易的毀在他的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