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忽視的二女兒(二)
寧家走的是傳統大家長的路線, 家中的大事均由寧父拍板決定,小事則由寧母來判斷,他們的思維中沒有太多民主的成分, 可在涉及子女的事情上,還是會走麵子地過問一番。
寧父一開口, 屋內便安靜了下來,一家人的眼神都投注於他的身上。
“今個兒呢,我是要和你們談談以後的事情。”寧父說起這個倒也不覺得尷尬, 他自認對孩子們還是仁至義盡的。
這同村的人裏, 能像他這樣,把三個半大孩子都送出去念書的, 是一個都找不到。
要知道家裏就他和媳婦兩個勞動力,全年工分折算, 再加上副業款, 能到手小兩百塊那還得是遇到豐年, 可這一家上下都得支出,尤其還有三個正在長大的孩子。
先頭也算了, 一年這三孩子單學費就得6元, 還沒算上書本費, 夥食費。
每年最後算下來,一家盈餘也就四十到五十元, 幾乎存不下來錢,到時候孩子大了結婚, 總要置辦好衣服, 嫁妝彩禮裝修新房, 樣樣都要花錢,不當家哪知道柴米油鹽貴呢?
寧父說到這, 三個孩子便都正襟危坐,他們看著寧父,心中都有各自的揣測。
和他們同齡的孩子裏,有幹脆沒去念書的,也有念了兩年就不讀的,真正能往上念的,是屈指可數,現在整個村,學曆最高的還是村長家的兒子,念了個小中專,畢業後被分配在鋼鐵廠上班,吃的公家飯。
寧父繼續說:“你們對家裏的情況,心裏總是清楚的,再往上念,可就不是這個數了。”
他明白地把賬算給了孩子們聽:“你們三個也就初秋考得好,她還能上個小中專,可要上小中專,就得讀初中。初秋上回也說了,她老師還勸她多讀個高中,到時候讀大中專要好些,這就得花不少錢,可這出來,準保是有好工作的,她從小身體不好,哪是能幹活的人。”
這年頭的中專比高中、大學還要難考,畢業直接包分配,學費也低。
他往寧初春的方向點了點:“初春是家裏大哥,也是咱們寧家唯一的一個男丁,雖然這娃娃虛頭巴腦,腦袋不比初秋好使,可多念點書,以後萬一想找個媳婦,那也好找,是不是這個理?”
他略過了寧初夏沒說,便又開始算起了賬:“你們都是大孩子,也不瞞著你們,自己都算算,這以後結婚過活要不要錢,家裏得不得存點錢備用,咱們家這房子老了也得修一修,能這麽花下去嗎?”
寧父說到這,其實一家子都已經知道了他的決定,寧初春和寧初秋同時看向寧初夏。
他們心中總有些說不清的滋味,一方麵知道父親想讓自己讀下去,肯定是鬆了口氣,這到了鎮上,多少看見了外頭的花花世界,能多讀點書,以後沒準能做城裏人,就算回村裏,也能爭取做個小官,記分員都得要會識字會算賬呢。
可另一方麵,他們又不知為何有些不是滋味。
不過不管怎麽想,這屋裏的幾個,其實都知道這事是定下了,寧父說到這份上,基本是定好了的,再加上這又是說的寧初夏,這一家子人誰不知道寧初夏是家裏最聽話的人,向來是父母說往東,她就不敢往西的。
可是――
“你,你哭什麽哭?”寧父皺眉,手不自覺地搓了一下,黝黑的膚色讓人看不清他的膚色變化,他不太自在。
寧母也怔住,放在桌下的手下意識握緊,半晌沒說出話。
孩子愛哭抹眼淚是常事,有時大人還會就孩子們哭的理由笑上兩句,可要是哭的這個,是在家裏從來悶不吭聲,逆來順受,向來是家長們最放心也最忽視的那一個,這可就奇怪了。
寧初夏隻消輕輕眨眼,眼淚便成串落下,她甚至不需要做出猙獰的表情或者是用力去擠出眼淚,這具身體積攢的委屈太多,再麵臨這件事的時候,全都湧上。
她站了起來,目光直愣愣地看著眼前,眼淚模糊了視線,又在落淚時變得清晰,而後又迅速地蒙上了水霧。
“為什麽一定是我呢?”寧初夏的聲音裏帶著鼻音,“不是說不可以是我,隻是為什麽一直是我,總是我呢?”
“什麽一直是你。”
坐在旁邊的寧初春和寧初秋都呆住了,他們和寧初夏相處的時間比和父母的都要多,更知道她是什麽個性的人,寧初夏是連就算摔到流血,都能起來擦一擦說沒什麽的人。
而且以前,她好像從來沒有在意過這些。
寧初夏看向寧父,寧父眼中的莫名其妙絕非作偽,他是確確實實地搞不懂女兒的想法,也絲毫不覺得自己所做的一切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
這大概就是家庭的規則,日複一日,然後這規則定下之後,也不會有人再去追究它有什麽不對。
“從小到大,不都是這樣嗎?就像每天晚上你們下工,需要去幫忙的人隻有我。”
寧母解釋:“你哥哥是男孩子,天天在廚房幹活不奇怪嗎?你妹妹身體又不好,還怕燙……”
“我也會燙的。”寧初夏伸出手,“我的手也不是木頭做的。”
她屏住呼吸,稍微收斂了眼淚:“一直不都是這樣嗎?大哥是男孩,是家裏唯一的男丁,小妹身體不好,得要多照顧照顧,隻有我,不需要被照顧,也不需要被關心,也不能委屈。”
寧母小聲道:“沒人這麽說……”
她有些被女兒說懵,一直以為理所當然的事情,被這麽一說,就好像不太對勁起來,可哪裏不對勁呢?
別家不也是這樣嗎?兄弟姐妹之間,就得互相體諒,以前她嫁到寧家,換得的彩禮,就有不少拿去補貼兄長了。
――時過境遷,寧母已經忘卻了,當年的她,也是委屈的。
“一家人之間,總是要互相讓步,不能隻為自己考慮。”寧父覺得自己的話不太對,但沒找出具體不對在哪。
寧初夏忽然笑了,在父母和兄妹驚訝的眼神裏笑得燦爛:“所以,隻有我需要讓步對嗎?因為家裏一定要有個人來幫忙幹活,他們不行,就得我來;逢年過節時買的衣服,哥哥不說,妹妹先選,我就得在最後等著;今天也一樣,既然一定要有一個人不讀書,那就隻會是我。”
“不是這樣的……”寧父喃喃反駁,說不出話。
寧初夏伸出手抹了把眼淚,淚水打濕了衣袖:“你們說的我都懂,可我會委屈,會難過,我考得沒有比小妹好,可也不差,在班上也總是前幾。”她勉強地笑,“可是我想,就算考第一的那個人是我,你們也會讓小妹和大哥去念吧?歸根結底,成績什麽的一點都不重要,就和怕不怕燙一樣,隻不過因為是我,所以才會被放棄。”
寧父聽得不太順耳,情緒激動之下有點想發火:“怎麽能這麽說?”
寧初夏笑著笑著眼淚又掉出來了,她說:“沒事,我早都習慣了,可我不會放棄的,我想讀書,我很想讀書。”她用力地用袖子擦了擦眼,眼角都跟著紅了,“不說了,我去洗碗了。”
她迅速地將大家吃完的碗收在一起,便到後麵開始收拾起來,隻聽見鍋盆輕輕碰撞時的清脆聲音,還有水被潑走,淋落在地上的聲響。
屋內一片寂然,眾人啞口無言。
尤其是在能感受到後廚那的存在感時,這份尷尬,更是讓人無處藏身。
……
這一夜,一家人都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農村是沒什麽夜生活的,基本天一黑,便都各自回屋,畢竟煤油燈是要燒煤油的,日子過得儉省的人,連這點錢都會省著。
寧家的孩子都挺懂事,平日裏盡量地在學校完成功課,很少將讀書的事情帶回家。
寧父臨睡前看了眼孩子那屋,披著外套回到房間,手裏癢癢,可今日的份額已經用完,他也舍不得再抽煙。
“你說,初夏這孩子,是怎麽想的呢?”寧母沒睡著,她一閉眼就是女兒那張眼淚接連落下的臉。
事實上家中要說長得好看,那還得是初秋好看一些,初夏向來吃苦幹活,皮膚也黑,哭起來自然也不是好看的那一類型。
可今晚這一哭,確實給寧母帶來了衝擊,她從來沒想過――或者是她試著不去想,平日裏家裏做的事情,會讓寧初夏受委屈。
她試著說服自己:“哪家不是這樣的呢?翠花嫂子城裏那表叔,就一份工作,不也隻能在兩孩子裏麵選一個給;你那堂哥,兩孩子結婚都想要新房,錢不湊手,不也得在幾個孩子裏選一個供……就說咱們這,小姑她管不住家,沒錢,這養老爹娘看病,不都是我們倆出的錢嗎?”
從起先的嗓門頗大,到後來這聲音也漸漸隻剩下氣聲了:“你說她怎麽就這麽軸?”
其實越說,寧母也越心虛,當初為了小姑平日裏每次回家連搬帶拿的,結果在兩老生病時別說出錢,連出力都不肯,她就和丈夫吵了好多回,她說的這些例子裏,也不少鬧到最後孩子們不相往來。
寧父躺在床上,他歎了口氣:“你說……算了,沒什麽。”
他翻了個麵,滿腦子都是女兒的那句話,她說是不是不管怎麽樣,都隻會是她。
寧父是想反駁的,他想說其實是因為寧初夏成績不夠,可這話他說不出口。
如果初夏真的考得比初秋好,他難道就會讓初春或者初秋別念了嗎?
好像不會的。
他現在甚至有幾分希望初夏考差一些,好歹他這個當父親的,還能說一句他沒偏心,否則……
意識到自己想法的瞬間,寧父的心中大為震動,他真沒想到,自己居然會生出這種想法。
初夏說得沒錯,他這個當爹的,好像確實是偏心了。
家中的房間並不多,隔壁的房間,是原先小姑的,寧奶奶和寧爺爺當年住的那間,在他們走後便被暫時空出來作為儲物,當地有老人離世燒床的習慣,那床燒了,家裏一直沒再添新的。
原先寧小姑的房間被用木板隔開做了兩間,姐妹倆住一起,寧初春則住另一半。
在夜晚安靜的時候,靠近木板屏著呼吸,寧初春能聽到隔壁OO@@的動靜。
寧初秋翻來翻去沒睡著覺,家裏很黑,她看不清就在隔壁的阿姐的臉,想說的話在喉間打轉了很久。
好不容易鼓足勇氣,她試探性地開口:“姐,你睡了嗎?”
“沒睡。”
寧初秋的手緊緊攥著被子:“我……我。”
她悲哀地發現自己自私極了。
她在腦子裏打了八百遍的草稿,她想告訴阿姐,其實她不念書也可以,讓阿姐去念,可這句話卻說不出來。
和他們念書的小學一牆之隔的,是隔壁的職工子弟中學,能在那兒念書的,除了少數幾個成績好的,基本都是周圍幾個廠子員工的孩子,他們中甚至有人還是父母騎著自行車送來上學的,就連中午時吃的東西,都和他們不大一樣。
寧初秋雖然小,可也懂得分好壞,她當然知道,她如果能讀下去,肯定會有不一樣的人生。
“阿姐,對不起。”她喏喏道,卻也說不出別的話。
“有什麽對不起的呢?”
“我……是我搶了你的……”寧初秋又羞又愧,“阿姐,我以後賺了錢,會給你的。”
她一直沒意識到,她和哥哥在這個家所有的特權,都是淩駕於姐姐的犧牲之上的。
同村的同輩人很多,這一代的父母在生孩子上並不小氣,一生就是好幾個,以前寧初秋挺為家裏感到驕傲,父母送他們三個孩子去上學,不像是村裏還有賣兒賣女的。
可現在想來,好像他們家做的也不大有區別,隻不過是沒落在她頭上,她一直沒感覺罷了。
“哪有什麽搶不搶呢?隻不過是爸媽給不給罷了。”寧初夏的聲音在安靜的夜裏格外清楚,“隻是以前,我都把委屈憋在心裏,我和自己說,這個家,總是要有人多付出一些的。”
她聲音變得堅毅:“可是,我也有我想要的東西,我會去爭取,如果爸媽不願意給,那我就努力自己去拿。”
寧初秋愣愣地看著姐姐背對著自己的身體,她沒聽懂姐姐話間的意思。
什麽叫自己去拿?
“所以沒什麽對不起的,就像我知道,其實我今天說什麽都改變不了爸媽的決定,我能改變的隻有我自己。”她翻了個身,往並看不見的天花板上看,“我不想再把什麽都憋在心裏了。”
寧初秋沒說話,她隻覺得姐姐好像忽然變得有些遠,遠到抓不到似的,心中有些慌亂,正想要說什麽,隻聽寧初夏說了一句睡吧,便也不敢再動作。
隔著一方木板,寧初春和寧初秋這一夜都沒能睡著。
……
“你姐姐還沒回來?”寧母下意識地往兩孩子身後看,果然又沒見到寧初夏的身影。
寧初秋點了點頭:“姐姐說她等等就回來,她要問老師幾個問題。”
寧母陰著臉,目光不住地往門外瞥去。
寧父坐在那看著吐出的煙霧繚繞,心中思緒複雜。
自打上一回,家中的那一番衝突之後,家裏的氛圍便不太一樣了。
寧初夏特別主動地和父母提出了申請,說自己周末想去學校念書。
寧父和寧母其實聽了都有些情緒,他們總覺得這孩子是在和他們鬥氣,要不讀書難道不是在哪都行,就算在家也可以的嗎?
可他們還是嘴硬地應下,當時有些和寧初夏鬧脾氣的想法,可沒想到,這些日子看來,寧初夏確實是賣力在念書。
正想著寧初夏,她人就來了,寧初夏氣喘籲籲地衝到門口,跑得太快,額頭都是汗水:“我回來了。”
一進屋,她便把包一放,準備往廚房裏去,氣都還喘不平。
寧母看著女兒那樣子,心中酸澀難忍,她說話也硬氣:“不曉得喝點水?”
這孩子,這孩子怎麽就這麽強呢?
她就像吃了沒去心的蓮子,這苦味從舌頭直接淌到了心裏。
寧初夏在讀書上越拚命,其實帶給寧父和寧母的茫然就越多。
他們看著這孩子努力成這樣,這心情也開始動搖,可難不成要讓寧初春或者寧初秋回家?
但這決定哪這麽好做,就像之前說的,寧初秋那身子骨雖然這幾年好些了,可當年剛出生,醫生都說可能養不活的事情,讓他們到現在還心有餘悸,如果寧初秋在村裏找個人嫁了,那是肯定免不了家務農活的,就她那小身子板,估計半個工分的活都夠嗆,所以這孩子,不能回村裏。
而寧初春,他們又寄予厚望,家裏就這麽個男孩,以後女兒總是要外嫁的,寧爺爺當初臨走之前,就是千叮嚀萬囑咐,要他們好好培養初春,初春讀書不成,可能多讀點是一點,讓他就這麽回來,以後沒了,都沒臉見寧爺爺。
所以這事情就像死循環一樣,又繞回來了。
“好。”寧初夏憨憨地笑笑,隨手擦了下額頭的汗,她進廚房,寧初秋便像是小尾巴地跟了進去。
她還是一樣怕燙,可起碼能幫忙打個飯,放個筷子。
寧初春沉默地看著後廚,眉頭緊鎖的模樣,似乎思緒萬千,心中想法動搖,難以決定。
……
海廟鎮上統共隻有兩間小學,一間是依托於工廠、政府建的子弟小學,入學門檻是優先各單位家的孩子;另一間則是寧家三兄妹念的中心小學,村裏的孩子隻要交得起錢,也能去念。
何老師是當年被分配到這的知青,後來在這成了婚,便被安排到了中心小學教書,現下是三兄妹這一班的班主任。
孩子們放學回家,她還沒那麽早離開,一般都得檢查一圈學校辦公室,確認一番再走。
最近,她走的比平時還要晚幾分鍾。
“小何,你那小尾巴今天問完問題了?”隔壁班的李老師也才結束,她動作慢,以前都是學校裏最後一個走的。
何老師點了點頭:“問完了。”
李老師豔羨道:“你們班孩子可真不錯,好學又上進。”
何老師隻是謙虛地笑笑:“這快升學考試了,孩子緊張。”
她很難同李老師說清自己最近的複雜。
都說老師要一視同仁,對班上的孩子一碗水端平,可事實上老師的心裏,多少還是有偏愛的。
以前她在班上,最喜歡的就是寧初秋這個孩子,人又乖又可愛,還考得好。
對寧初夏,何老師的觀感也挺不錯,畢竟這孩子在班上也是優等生,隻是太不愛說話,平日裏總悶悶地。
想起那天,何老師還是有些驚訝,周末的她照常睡著懶覺,起床準備出來買菜,一開門,就瞧見蹲在家門口看書的寧初夏。
她驚詫地拉著孩子起來,就見寧初夏抓住了她的袖角。
那雙眼睛,怯生生又充滿了渴望,像是把她當做了最後的一根稻草。
“老師,你能幫幫我嗎?”
也許是出於愛憐之心吧?最後何老師點頭答應了下來,幫寧初夏瞞住了周末的一部分行蹤。
而在親近接觸之後,何老師也發現,寧初夏那股子勁,那股一定要讀好書的勁。
她好像是被逼到了極點,所有的潛力被激發,不知疲憊地前進。
何老師在意識到這孩子的天賦後,沒忍住向她傳遞了些許初中的知識,沒想到寧初夏一點即通,毫無障礙。
何老師起初沒想明白為什麽這麽些年來,寧初夏的成績一直那麽穩定,不見現在體現出的超凡的學習能力,可後來在和寧初夏的交流過程中,她好像想明白了。
一是不甘心。
二是……肯定的力量。
這兩者作用,能帶來的影響實在太大了。
李老師笑嘻嘻地說:“你們班級有個領頭羊,帶著一整個班氛圍都好,寧初秋這孩子確實靠得住。”她很捧場,不過這也確實是她想的,她們班級就少了個寧初秋這樣帶頭的孩子。
你看,這有孩子帶頭,成果就逐步展現出來了,何老師班上會有寧初夏這樣問個不停的孩子,他們可沒有,隻是對於寧初夏,她還是沒什麽信心,這孩子醒悟得有點晚,現在開始努力有些遲了。
“沒準到時候你們班初秋給你考個鎮上第一,比子弟小學的學生考得還好,那你可就成名師了。”
何老師輕聲道:“這可不一定。”
李老師聽到了,沒忍住拍了下她:“自信點,萬一呢?雖然之前我們一直沒比過子弟小學,可誰知道以後的事情呢?我看你們班初秋就很好。”
何老師沒應聲,隻是笑笑,她說得不一定,不是這個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