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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忽視的二女兒(八)

  寧初夏悄悄地打量著眼前的兩人。


  身後背著一籮筐東西, 身材健碩,皮膚黝黑的,是原身上輩子的丈夫, 丁恒福。


  他隻比寧初夏大一個月,同樣年紀的他, 看上去並不稚嫩,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雖說杏子村的條件這兩年已經不錯, 可也無法做到後世半大小子還能像個孩子一樣過日子的情況。


  如果和前世的情況一樣, 那麽現在的丁恒福應該在村鎮之間的磚瓦廠幫忙,他讀書成績馬馬虎虎, 小學畢業後便沒再去讀,這是他家一位舅舅幫忙介紹的工作。


  而旁邊的那位, 看上去要年長一些的, 則是丁恒福的姐姐丁恒茹, 也是上輩子寧初春的妻子,她長相秀麗, 身體健康, 是很受長輩喜愛的福氣長相, 不過,這位“前大嫂”倒是和後世記憶裏的不太一樣, 當年她初見這位“前大嫂”時,便注意到她做事的大刀闊斧, 誰都能看出她是個麻利姑娘, 而現在看上去, 同村裏的其他同齡姑娘差不太多,甚至比旁邊的丁恒福還要顯得青澀不少。


  寧初夏想了想便也理解, 原身記憶裏和丁恒福、丁恒茹的初見麵都在幾年之後,人有變化也很正常,倒是不必驚訝。


  寧初夏先開口打了招呼:“不好意思,屋裏有人,估計還得好一會,有什麽事情可以先和我說。”


  丁恒茹瞥了眼弟弟,見他沒反應,隻得扯了他一下,示意他將背簍放下:“你就是寧初夏吧?”她伸出手從背簍裏掏出了個方方正正的盒子樣式東西,用紅布包著的,看上去挺正式。


  “我是隔壁塘岸村的丁家的,翠花嬸子是我姨媽。”丁恒茹仔細地將這一包東西交到了寧初夏的手中,“我媽聽說你考了狀元,讓我替她過來道賀一聲,送一份禮。”


  這一片的村子,結親的人很多,如果真的細細探究,人人都是親戚,寧初夏點了點頭,接過那一包東西便道謝:“實在不好意思,正好有人,沒法好好招待你們。”


  “沒事沒事,最近來的人多,我們知道的。”丁恒茹往寧家方向又瞥了眼,猶豫地開口,“你哥……和你妹妹還沒回來嗎?”


  寧初夏眉頭一挑,不過還是淡淡回答:“還沒回來,學校還沒放假。”


  “這樣啊……”丁恒茹想了想也沒再問,便抓著弟弟往回家的方向走了,兩個村子距離不算很近,但這路大家都是走慣了的,很少為了這麽一小段路花錢。


  眼見人不見影,寧初夏便也轉身回屋,她稍微掂量了下手上的東西,這分量並不算輕。


  按照兩家的關係,應該不到需要送重禮的程度,有些奇怪,不過也和她沒有太多關係。


  進屋的時候寧父和寧母還在詢問細節,寧初夏都能瞧見小馮臉上時不時浮現的糾結,她沒打擾,隻是安靜地坐在旁邊旁聽。


  丁恒茹離開時走得飛快,當離寧家有段距離時,她的步子便慢了下來。


  她本以為自己這麽一慢,會被弟弟甩在後頭,卻不想丁恒福也跟著慢了下來。


  丁恒茹有些奇怪地瞥了弟弟一眼,這才發現丁恒福臉上不太對勁的情緒,他像是出神般地在想著什麽,耳畔到脖頸,泛紅得厲害。


  剛剛他們是繞到鎮上去買的東西,然後又乘車到寧家,這一路上弟弟和平常沒有什麽區別,這些怪異之處……好像是從寧家出來後才有的。


  “你怎麽了?”丁恒茹擔心道。


  丁恒福才意識到自己出神的時間有些久,他不太自在地看著路邊的雜草,半晌才轉移話題般地問:“姐,你剛剛怎麽突然問寧初夏的哥哥和妹妹回來沒有,你認得他們?”


  他隨口一問,卻正中丁恒茹不願和外人細說的少女心事。


  農村訂婚、結婚早,其實也是有原因的,當地不興遠嫁,交通不便,本也就對外交流不暢,大多數人這輩子最遠去過的地方也就是鎮上,認識的人除了村民就是親戚。


  當地做父母的,都習慣於提早考慮,一旦自家的孩子長大,就得事先看看周圍的適齡男女,否則等人家都定下,連挑揀的空間都沒。


  當然,這些父母算盤是不會同兒女細說的,丁恒茹當初在家裏灑掃,聽到母親同姨媽聊天時說了兩句。


  她的姨媽,翠花嬸子一直在幫母親關注著杏子村的情況,她預先篩了篩,才選出兩戶人家,先給母親透了個底。


  “……寧家家風不錯,全家都是老實人,就是有點強,非得送孩子去讀書,現在三個孩子都在念初中,估計省不下什麽錢……”


  當時丁恒茹隱約聽著,母親是不太看好寧家的,母親覺得寧家拎不清,三個孩子都送去念書,又不是什麽大富人家,雖說不知道家底怎麽樣,可怎麽想也存不下太多錢,女兒嫁過去,怕是要吃點苦。


  後來這對話便告一段落,母親也說還不著急,還能再看看,總是要挑個合適的才行。


  本以為這隻是這麽一聽,後來丁恒茹卻總能聽到關於寧家的消息,一次又一次地刷著存在感,讓她的心裏,也悄悄地留下了這麽個印,前兩年,寧初春考上中專的消息他們村都傳開,丁恒茹曾經看過寧初春那麽一眼,雖然不至於少女思春,可人總是會比,寧初春看上去,比村裏其他同齡的男孩,更要有出息一些。


  昨天晚上,她沒睡著,出來上廁所的時候偷聽到母親和父親在說話。


  他們聲音很小,不過環境安靜,倒是能聽得清清楚楚。


  “……早知道寧家人這麽出息,我就早早地拿點禮上門把恒茹同寧家老大定下了,現在……”丁母說話時有不少細碎的歎氣聲音夾雜在其中。


  “也不怪你,以前誰看得出來呢?我本來聽你說,還覺得寧家人傻,兩個女兒都送去念書,以後還不是白白嫁給別人,讓別人賺了,可哪知道,他們家孩子真就出息,一個中師,一個大學,起碼那個小的,出來總是要賺幾年錢供家裏的,現在房子也起了。”丁父也很感慨。


  丁母翻了個身:“明天讓恒茹送點賀禮過去,留個印象,他們家三個孩子都出去讀書,老大總是要回來養老的,到時候也說不準……”


  後麵的話丁恒茹便也沒問,隻是記在了心裏,一晚上翻來覆去恍如攤煎餅,就是睡不著。


  她當然知道母親話間的意思,自己心中也隱隱有了些波動。


  “我哪認得,就是隨口寒暄一句。”丁恒茹沒承認,勉強鎮定地看向弟弟,“你還沒說你是怎麽了?”


  繞了繞又繞回來了,丁恒福遲疑了一會,才看著旁邊說:“姐,你說那寧初夏……”


  丁恒茹一愣,不可置信道:“你不會想著人家吧?”


  丁恒福沒吭聲,可沉默,有時候是有含義的。


  剛剛隻是看了兩眼,寧初夏的臉便刻畫在了他的心裏。


  丁恒福說不明白為什麽,但就是覺得那姑娘說不清的討他喜歡。


  她頭發不長,估計放下來也才堪堪到肩膀,隨意地紮了兩個小揪揪,看人的眼神清澈又溫和,人挺瘦,皮膚也白,丁恒福不會形容,就知道這姑娘是好看的,和他以往見過的姑娘都不一樣。


  “你可收了你的心吧!”丁恒茹沒忍住,拍了弟弟一下,“癩□□想吃天鵝肉,就是說的你這樣的。”


  “我怎麽就癩□□了……”


  丁恒茹歎了口氣,看著弟弟那別扭的模樣,就知道他準保是不服氣:“你傻啊你?你不想想,人家寧初夏是什麽人,是大學生,是高考狀元,上報紙,見領導的人!她馬上都要去首都念大學了,這一去,都不一定能回來!”


  少數跟著知青進城的村裏人,隻要是在那能住得下的,幾乎就沒願意回來的,丁恒茹其實也不太懂寧初夏這去首都讀書什麽概念,但她和大多村裏人一樣,都對首都這兩個字有種莫名的敬畏,首都可不是尋常人能去的地方。


  “你聽我的,就別想了,咱們和人家不一樣!”說到這,丁恒茹心裏有些酸,這話是說的弟弟,又何嚐不是在說她自己呢?

  “人家念書的人,畢業是分配工作的,以後最差也是要去鎮上縣裏工作的。”


  “我也能去。”丁恒福不太服氣。


  “能一樣嗎?”丁恒茹知道弟弟現在隻是不甘心,下意識地爭上一句,“你現在不接受,以後也要知道,人家已經走得遠了,你追不上人家的。”


  她像是也說服了自己,按捺掉了那些旖旎念頭,扯了扯弟弟,又快步往前了。


  丁恒福沒說話,他要邁步前,回頭看了眼已經瞧不見的村子,然後跟著姐姐不斷往前。


  少年人總是會做夢,可這夢大多難成真。


  而寧初夏,大概就是他的那個永遠不能成真的夢,隻能封存在心中吧。


  ……


  杏子村到首都去的唯一方法,就是搭乘火車,市裏沒有火車站,所以寧初夏得和從前上學一樣,坐車到市區,再由市區轉到隔壁市,再上火車出發。


  單單路上要耗費的時間,就足夠叫人歎為觀止。


  寧父和寧母本是想送女兒去上學的,可這一來一回,單單火車錢,一個人就得出二十多元,當然,這是硬座票的價格,站票自然要便宜不少,隻是小馮事先同他們說過,上學時期的火車擠,杏子村離首都著實挺遠,再加上天熱,這麽顛簸過去,估計人得要半條命。


  更別說前前後後還要花錢,住宿、餐飲,零零總總這麽一加,確實不是個小數目。


  如果隻是花錢還好說,寧父和寧母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們到首都,估計人就直接摸瞎,這可是有前車之鑒,當時寧母第一次去市區看寧初夏,就差點沒把自己繞暈在那,花錢事小,到時候反倒讓女兒操心就不好。


  相比之下,不如把這些錢給寧初夏,作為她平日的開銷補充。


  最後在寧初夏自己的要求下,寧家人便也都同意了她的意見,決定隻送她到火車站,小馮說了,學校那邊會在首都火車站接新生,隻消把人送上車,剩下的事情應當不用太操心。


  寧初夏最後算是“輕裝出行”的,小馮自己也沒做過火車,對於火車擁擠的描述全從旁人敘述而來,說得很是誇張,而且又有擔心火車上偷竊的情況,寧初夏的行李最後刪刪減減,便也沒帶太多。


  其中最為重要的錢,則是被縫在一件衣服的內襯裏,而那件衣服,也直接和裝著行李的蛇皮袋縫在了一起。


  除此之外,寧初夏還帶了水杯和兩個飯盒,車上有鍋爐燒水,可以去接熱水。


  其中有個飯盒,裏頭裝著的是能在大夏天稍微放置的饅頭和自家醃的鹹菜、鹹魚,否則放壞了,就約等於沒帶。


  小馮給的建議是,在站台經停的地方,可以下去買些熱的吃食,隻是站台賣的東西肯定不便宜,寧初夏也沒想這麽浪費。


  臨要走的那幾天,寧家幾乎是門庭若市。


  一想到寧初夏要去首都,大家便控製不住自己的好奇,他們對於首都的所有了解,都是來自於各種各樣的傳說,還有廣播報紙、電視上呈現的內容,可說來說去,總是就這麽幾樣。


  首都人吃什麽,是不是也吃魚幹蝦醬。


  報紙上總寫的,外國友人來也會去的長城,到底長什麽模樣?

  故宮紫禁城聽說很大,有沒有比一個村還大?


  ……


  他們問題很多,寧初夏雖然頗覺好笑,可還是認認真真地記下了這些問題,並承諾如果看過了這些,一定會寫信回複。


  白天,是鄉親們的主場,到了夜間,則是寧家人的專屬時間。


  寧初夏行李裏,那個放錢的布兜,被拆了又縫,縫了又拆,寧初春和寧初秋平日花錢不多,省下的錢,這回都放到了裏頭。


  寧父和寧母的想法也似乎總是在變,憂心寧初夏的錢會不夠花用的他們,每天都想再添點錢進去。


  除卻例行的塞錢之外,便是每天對寧初夏的圍觀,寧家修繕過房子後,三個孩子都有了自己的房子。


  寧初夏每天晚上,都能在迷迷糊糊中感覺到自己門外有人在走動,要不是她知道是誰,恐怕都要疑心這是鬧鬼了。


  他們似乎心中都裝了不少事,可當真站在寧初夏麵前時,又個個沉默,怎麽都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日子這麽一天天過去,便到了寧初夏要出發的時間。


  村長特地找人借了車,寧家人一大早,便在村裏人的歡送下離開,到鎮上同何老師一家匯合。


  臨要走時,寧初夏回頭看了一眼,許是她看錯,人群中有個像是丁恒福的人閃過,寧初夏沒太關注,收回了眼神。


  之後便是顛簸又辛苦的轉車曆程,這麽浩浩蕩蕩一群人,再想想這時間,看看那行李,好奇的人們便能得出同樣的答案――這怕是送孩子去上學的。


  其中有幾個好奇心很重的,還會湊過來追問下寧初夏的名字,要去就讀的大學,然後在沉吟中靈光一閃,和之前很出名的那位高考狀元對上號,立刻投以讚賞和羨慕的眼神。


  總算到了火車站,一行人中,已經有不少都麵露疲憊。


  畢竟他們這是卡著時間的行程,一路連個休息的點都沒,一直在往目的地奔赴。


  想要進站台送人,是得要交送台費的,當然,其中總是有不少人會選擇逃票,寧家人不懂這種彎彎繞繞,再說也不可能在這時候想著省錢做這種事,他們乖乖地按人頭交錢,在小販狐疑的目光中,領了一小疊的站台票。


  也難怪別人覺得奇怪,也就何老師家打扮要好上一些,寧家人穿衣打扮,一看就挺樸實,不像是什麽富貴人家。


  可和他們打扮截然不同的,是他們大方得過頭的舉措,這麽多人,也不帶講價的,一角錢一張的站台票,說買就買,還老老實實地報人頭,簡直是冤大頭本大頭。


  甭管小販怎麽想的,也對寧家人造成不了什麽影響。


  進了站台,火車還沒到,站台上已經全都是人。


  寧初夏看著行李,她自然是看得出,寧家人有很多的話想說,隻是他們都說不出口罷了。


  倒是寧初春和寧初秋去念了一趟書,看上去得了鍛煉,要果敢一些。


  他們先後地抱了抱寧初夏,在寧初夏的耳邊,說了些話。


  人在不同的境遇,遇到的情況也很不同。


  寧初春和寧初秋所念的學校都不在本市,一個在隔壁省,一個在本省省會。


  而這兩所學校,所招的學生,和以前的初中相比,完全不是一個概念。


  兩人在進入學校後,原有的觀念和想法都得到了很大的衝擊,在見到來自於五湖四海,不同家庭背景的同學之後,才發現以前自己總覺得習以為常,人人如此的事情,其實並不那麽“正常”。


  原來有那麽多地方,讓孩子念書其實是很理所當然的事情,除非家裏條件不好,否則不會讓孩子不念書。


  原來也不是每個家庭,都非得要有一個男丁,就算有了,也未必要把兒子放在第一位考慮。


  原來多子女的家庭,也有盡可能地做到一碗水端平的情況,寧可每個人得到的差一點,也不讓它不平衡。


  ……


  太多的原來,堆積在他們麵前,讓兩人再一次地從根源上地認知到,他們的理所當然,其實並不正確。


  而在看到外麵的世界後,他們也更能清楚地明白,如果當初寧初夏沒有為自己爭取,對她來說,失去的東西,不是隻有念幾年書,或者是以後的工作那麽簡單。


  以前的愧疚,更多的是看到寧初夏委屈,意識到她吃了虧,心裏過意不去。


  現在則是,清楚地明白,這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


  寧初春和寧初秋都趁著擁抱的時候對著寧初夏說了句對不起。


  他們的對不起,寧初夏沒有回應,隻是平靜地看著他們。


  這樣的反應,和兩人預料的不太一樣。


  這些年來,寧初夏在學習之餘,對於自己的兄妹都很關照,平日裏雖然看上去稍有疏遠,可他們認真想想,又覺得沒什麽區別。


  可此刻,寧初春和寧初秋都讀懂了寧初夏的表情。


  她沒有說沒關係、沒有表現原諒,那平和的表情下,其實是無所謂了,無論道歉與否,都影響不了她的心情。


  寧初夏自然是看到了寧初春和寧初秋眼底的錯愕,她沒說話,隻是神情淡淡。


  她從頭到尾,沒有打算替原身原諒,事實上這也很難去說什麽原諒――大家都有大家的理由,隻是被犧牲的那個,沒有資格開口。


  都過去了,從來沒有和沒關係畫上過等號。


  當然,寧家人依舊是原身的親人,對於親人,她會盡應盡的義務,可要向前世一樣盡心盡力,犧牲自己,照亮他人,是不會的。


  寧父和寧母沒注意到兒女之間的波瀾。


  他們夫妻倆看著寧初夏,神情均是複雜。


  和之前的每一次送別一樣,話到嘴邊,隻剩下那翻來覆去地“要好好念書,缺錢就寫信、打電話回來”。


  火車到了站,寧初夏便排著隊上了車,她坐的位置靠窗,隔著窗能看到寧家人同何老師一家正簇擁在一塊,抬頭看她,朝她招手。


  今日的天氣很好,萬裏無雲,陽光照在站台上,人都睜不太開眼。


  寧初夏倚靠在床邊,同身邊的人一樣,向窗外的家人揮著手。


  火車發車,站台的人便也跟著小跑了起來,漸漸地落在後麵,成了看不見的點。


  寧初夏順著開始加速的車往前看。


  這一去,再回來,應該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了。


  寧初夏臉上的神情從淡然變得果斷,她已經做好了完全的計劃,之後她便有充足的理由不必歸鄉,上輩子全都落在原身肩頭的承歡膝下、任勞任怨的養老責任,這輩子也該換一個人扛了。


  ……


  “寧初春,你家的信。”


  騎著自行車的郵遞員到了門口,習慣地按了響鈴,對著院子裏喊了一聲,而後便把信塞進了郵筒。


  今天是休息日,寧初春沒上班,生活習慣挺好的他起得很早,一聽外麵的動靜便出來拿了信件。


  聽到屋裏的動靜,寧初春忙喊:“爸,你別著急,信我拿了,你在屋裏等等。”


  不用看寄信人,他就知道這封信定然是二妹寄來的,厚厚的一封,不知道這回寫了多少。


  還好現在有打印機,否則每個月寫信,估計就得耽誤二妹不少功夫。


  寧初春一進屋,便看到已然坐在藤椅上翹首相盼的父親和母親,雖然飯菜已經在桌上,不過想來他們也沒心思吃,寧初春便立刻拆開信,準備念予他們聽。


  一遇風雲便化龍,這句話形容寧初夏正恰當。


  當年他們以為寧初夏能當高考狀元,已經足夠傳奇,卻不知道這隻是個開始。


  對於寧初夏的了解,寧家人的消息來源,主要是寧初夏寄來的信,他們從信上得知,寧初夏之前交流的一位教授很看好她,帶她進了實驗室實習,寧初夏在科研上表現出了非凡的天賦,才進實驗室不久,就找出了原有實驗中不對的地方。


  之後的事情,便也順理成章,寧初夏正式進入了實驗室,在實驗中意外發現了副產品――具體是什麽,她在信件裏沒說,隻說是需要保密,然後她正式地成為了實驗室的特邀成員,並進了學校一位教授門下開始學習,然後就是一個又一個的成就。


  具體怎麽樣,寧家人並不清楚,他們隻知道對於寧初夏來說,回家漸漸成了不可能的事情,她不是在實驗,就是在實驗。


  寧家人本來當然是頗有微詞,他們當年受到的教育影響,知道要好好回報祖國,可當自家女兒一去不複返,連回來過個春節都沒空的時候,就多少有些情緒,他們對於所謂的實驗也沒什麽概念,畢竟女兒離開家不久,他們的概念裏,女兒和什麽科學家,還是很難畫上等號。


  一直到當年春節,國家派了人過來關心,詢問寧家人生活有什麽需要。


  當時來的那位是從首都來的軍人,一進屋便向寧家人出示了軍官證,雖然即使不出示,外麵的那輛軍綠色吉普也足夠讓寧家人咋舌信服。


  來人很親切,隻說稱呼他小陳就好,可寧家人哪敢這麽叫,隻是猶豫著叫了陳軍官。


  陳軍官告訴他們,寧初夏現在是國家的重要人才,所做的工作,對於國家來說很重要,平日裏出入都要受到保護,且不說實驗本身就很複雜,如果要返鄉,領導也擔心在路途中的安全問題。


  當時寧家人上下都是蒙的,他們根本做不到將陳軍官的話同寧初夏聯想在一起。


  他們家初夏,這才去念了多久的書,怎麽就還得要被保護起來?

  陳軍官神情專注,不似作偽,他誠懇地詢問:“隻要有任何的需要,請務必告訴我們,我們的工作,是為這些為國奉獻的人才做好後勤工作,你們提出的要求,隻要在合理範圍之內,我們都會盡量滿足。”


  除此之外,陳軍官也還提到了希望他們能支持寧初夏工作,不要打擾寧初夏的研究――她現在的手頭研究工作,對於國家來說非常關鍵。


  這句話一出,寧家人都紅了眼,尤其是負責寫信的寧初春。


  他們當然聽得懂,陳軍官這句話指的是什麽,顯然這指的是他們前段時間連著寄給寧初夏的那幾封信,在信裏他們催促寧初夏回家,苦口婆心地說著家裏人對她的想念,現在想來,這根本就是在領導看來沒有覺悟的行為。


  寧家人沒提任何的要求,隻說一定支持寧初夏的工作,陳軍官也沒逼他們說出需求,過後經由鎮上,以寧初夏的實驗成果帶來很大的經濟效益為由,陸續向他們送來的米糧油等剛需還有金錢補貼――這其中的真實原因,寧家人心裏有數,知道這是陳軍官找的理由。


  送東西來時,對方沒太掩飾,村裏人便都知道,寧家的娃娃這讀了一趟大學,是更出息了!

  寧家人自這麽一遭,便知道寧初夏已經和以前不一樣了,她說的話絕不是糊弄,他們身為科學家的家人,得要有覺悟,要支持她,不能給她帶來負擔!

  在寧初春和寧初秋畢業之前,寧初夏分別給兩人單獨寄了信,她在信中坦誠,自己現在的學業工作,都很緊張,之後由於種種原因,很難陪伴在父母身邊,以後每個月的補貼都會寄一部分回來,照顧父母的工作則得交由他們來做。


  寧初夏信裏沒明說,可兩人都明白,這種種理由指的是什麽,寧初夏的工作都是高度保密的,他們肯定不能拖後腿,寧初春和寧初秋便在商量後,同陳軍官聯係了一番,在分配工作時,都分配到了隔壁市。


  寧初春的孩子出生那邊,寧父和寧母便被勸著搬到了市裏,現在每個月會去寧初秋家住一周,剩餘的時間則在兒子這住。


  “怎麽樣?”寧父有些急促地詢問,他眼神中有些神傷。


  自從送女兒去上學之後,他已經足足有十年沒見過寧初夏一回了,雖然女兒寄信回來時時常附上照片,平日裏有空的時候也會同他們通話,可畢竟總是見不到人。


  雖然傷感,寧父倒也理解,女兒這是沒有辦法,他不傻,就看來的軍官一次比一次客氣,就知道女兒的那些個研究,估計又取得了新的進步,隻是得保密,不能同外人說。


  寧爺爺和寧奶奶是經曆過戰爭年代的,他們常常將當年的事情掛在嘴邊,寧父也得以聽到了不少,對於國外有間諜窺伺,得好好保護這一類的事情,寧父是很敏感的。


  他們家可不能出漢奸!


  寧母也同樣看了過去,雖然多年未見,可女兒依舊是她心中的驕傲。


  要知道,現在女兒每個月可還給他們寄零花錢,對於養老錢,也從未說過不字,他們有時生病遇到事情,都能迅速地得到解決,那可都是沾了女兒的光!

  “我看看。”寧初春看了眼,概括地說,妹妹寫信,為了不讓父母擔心,向來是事無巨細地報告,可真要從頭念到尾,那喉嚨都會幹,“初夏最近挺好,人沒瘦,還又胖了兩斤。”


  “好!”寧母很是開心,上回女兒寄信來的時候,就說她瘦了兩斤,說是做實驗的地方條件比較艱苦,夥食不太一樣,腸胃不舒服,就瘦了些,她擔心了好幾天。


  寧初春接下來又說了些信中提到的近日情況,包括寧初夏穿插在其中談到的並不涉及到保密的工作趣事。


  他忽然歎了口氣:“初夏今年又回不來了,她說她的新實驗剛開頭,又取得了一個大的突破,再過兩個月,有很大的概率又要進入實驗階段……”


  寧初夏沒回在實驗上說的大概,基本就等同於百分百,這點寧家人都知道。


  “這也沒辦法,不怪她。”寧父歎了口氣,他是想念女兒,可總不能逼著女兒工作不做回來吧?那他可不就是國家的罪人了?


  而且女兒做的這些,他這個當爸的也與有榮焉,雖然對外,他隻能說一句女兒在首都的好單位工作,偶爾寧父也聽到,別人說他是打腫臉充胖子,女兒估計是在首都勉強混日子,沒臉回來,可他完全不在意。


  他知道,他的女兒,比誰家的孩子都出息。


  寧初春又翻了頁:“這裏是初夏在問你和媽的情況,上回她讓我把你們的體檢單寄過去,她說要辛苦我和初秋多記一下你們的血壓血糖,她托人買了血壓計和血糖儀,過幾天就寄過來。”


  “這孩子,怎麽老操心這些呢?”寧母眉眼都舒展開來了,可嘴上還是嘟囔著,“她得工作,還想著我們呢。”


  寧初春也頗為感慨:“初夏還問了下小宇的情況,說之後等小宇到了年紀讓我提醒她,她會寄一些輔導書回來,初秋那邊也是……”


  寧初春的妻子坐在旁邊織毛衣,聽到這耳朵一動,神情也很舒展。


  她認識的朋友,聽說寧家這大女兒已經十年沒回來,都暗暗地和她說她家吃了大虧。


  他們倒也不是全說風涼話,這出錢哪有出力辛苦,現在寧父和寧母身體還健壯,可要是哪天身體不好了,就相當於寧初春一家,得天天家醫院單位跑,況且寧家這大女兒連家都不回,一副撂擔子隻出錢的模樣,到時候沒準要怎麽扯皮呢,太精明了!


  她從來隻是笑笑不反駁,因為反駁也沒用,別人都當她是死鴨子嘴硬。


  可她自己知道,寧初夏這位小姑子,可不像別人說的那麽不中用。


  非但本人是個很有成就的科學家,平日裏對家裏的情況也很是關心,之前她家小子剛出生,還是小姑子從首都寄了這裏都買不到的進口奶粉和孕婦奶粉回來呢!就說之前鄰居們都羨慕的玩具車,不也是小姑子特地寄回來的嗎?


  再說養老,這小姑子也確實有難處,人家該出錢出錢,平日裏也關心得很,兩老人家每年一次的體檢,不都是她安排的嗎?他們家也就隻能幫著出出力了。


  她正想到一半,就見到丈夫忽然卡殼,一臉瞠目結束的模樣。


  “怎麽了初春?”她疑惑地問,寧父和寧母同樣看了過去。


  寧初春卡殼了半天,才支支吾吾地開了口:“爸,媽,初夏,初夏她要成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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