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嫌棄的普通人的一生(四)
電視劇誠不欺我, 房門一關上,麵對著滿臉陰鬱的寧家父母,寧初夏聽到了再熟悉不過的台詞。
“剛剛你舅舅在, 我是給你麵子才不把話說得太難聽,你倒是蹬鼻子上臉了是吧?還以為自己有多大能耐?我等等和你爸準備點禮物, 你明天上班的時候拿去給你舅舅,好好道歉,和他解釋清楚是你不懂事, 接下來的事情就不用我來教了吧?”寧媽媽雙手叉腰, 音量加滿,情緒起來說話那趕時髦燙的卷都跟著一顫一顫。
寧爸爸慍怒道:“你舅舅是看在我和你媽的人情才給你安排工作, 剛剛人家沒說你你還以為自己做得對是吧?人家是懂得做人,給我們倆麵子呢!人家私下裏, 估計早就對你這個沒良心沒腦子的外甥女失望透了。”
寧家父母的共同戰線一組成, 便像是兼顧的大壩般牢牢地將現實和夢想間隔開來。
他們的理論基於他們的人生經驗, 生活的柴米油鹽醋,上麵寫滿了現實主義。
他們自詡自己的人生是為孩子鋪設的道路, 不明白為什麽孩子不肯走已經鋪好了, 且沒有分叉的穩固道路, 偏生要去闖那他們未曾進去過的深山老林。
有人說,這深山老林後麵是桃花源地, 可桃花源地和他們女兒有什麽幹係?他們隻覺得女兒進了那注定會遇到惡熊出沒。
寧初夏抬頭看著父母,他們倆臉上的情緒複雜, 很難解讀, 有因為女兒丟臉的難堪, 也有對女兒“無知野望”的失落,反而是那對女兒的愛意被埋到了深處去。
寧初夏靜靜等他們倆宣泄完情緒, 才輕聲開口:“爸媽,你們就不關心我為什麽想要辭職嗎?”
她音量很低,可卻讓寧爸爸和寧媽媽同時停下。
寧爸爸看了她一眼,眼睛一左一右分別寫了“幼”、“稚”:“不就是嫌苦嫌累嗎?你以為自己開店創業就輕鬆了?”他冷笑,“你別是看人家說日入多少賺多少錢就覺得賺錢簡單,你知道就咱們小區門口那個鹵料攤子,人家每天看似隻從晚上五六點賣到十一二點,可實際上要忙活多久嗎?”
他自己並不知這話裏有多少高高在上的味道,他隻覺得自己這是在打碎女兒不切實際的幻想。
什麽叫經驗所得?這就是經驗,人家菜市場賣菜,門口開水果攤的一個月還能賺不少錢呢!可人家剛起步要多辛苦有誰知道?這《致富經》天天播呢,可為什麽實際去幹的人還是少?那就是因為辛苦!
寧爸爸辛苦了半輩子,就懂一個道理,這能在辦公室裏吹空調幹點文件活,那就是輕鬆!工作能夠穩定,那就是福分!再辛苦能辛苦過風吹日曬?能辛苦過天天冒風險?他妻弟當年店鋪剛開的時候,遇到的糟心事難道就少?
“我知道。”寧初夏冷靜道:“他每周會去批發市場一次性采購一批葷菜,素菜的話一般是隔一天到兩天采購一次,如果要出去買菜,他就會下午處理買回來的菜品,如果不出去,就早上處理,根據量一般要處理兩到三個小時不等……事實上他屬於做得比較輕鬆的類型,他的鹵料味道屬於中等,調料的比例倒是特地去學的,之所以不用那麽累,是因為比較難處理的類似雞爪這些,他都是找另一個鹵味店批發進貨的……”
寧初夏來到這個世界後吃過這個鹵味攤的菜品幾次,都是寧爸爸去打包回來的,根據味道分析和原身的記憶,她大概推測得出店鋪老板的工作量。
那鹵味攤的老板挺年輕,怕辛苦,所以寧肯少賺點,從固定的鹵味店進貨,他們攤上利潤最高的其實是幾樣素菜,土豆、海帶、花菜、腐竹等,都不需要太麻煩的處理。
寧爸爸原先準備好的台詞被憋了回去,他看著女兒忽然啞巴了。
這和他想的不一樣啊?女兒不應該是一無所知,被他問得越來越羞愧,然後最後投降表示自己不再這麽妄想了嗎?
她,她怎麽會懂?
“不隻是鹵味攤,對市麵上不少的食品我都做了了解。”寧初夏舉起手機,屏幕上是一份在線編輯文檔,“這段時間來我早出晚歸,其實是和我朋友一起支了個小攤,爸,媽,我沒有你們想象的那麽不現實。”
寧爸爸接過手機,他還沒老花眼,不用眼鏡就能看見手機上的數字,旁邊的妻子也靠了過來。
寧爸爸越看越震驚,這份文檔寧初夏整理得很認真,表格、圖片、文字、標題、效果全都是弄好了的。
單從他粗略看了的這部分,就能看到女兒去幾個市場做了調查,挨個把食材的價格做了標記,旁邊還附上了進貨量不同老板會給的不同價格。
其中海鮮部分,還特地標注了大概的時價和每年最適宜的時期。
冷凍類的產品,她還專門打去供貨廠那詢價,當然,這也隻是作為參考,一般來說都是找代理購買。
寧爸爸的手機越滑越快,完全顧不得旁邊妻子不滿的眼神。
價格隻是寧初夏這份文檔中的很小一塊,下麵還分別有店麵商圈位置分布價格參考、商用水電價格表、裝修底價等,除卻這些外,甚至還有案例分析,是寧初夏根據點評網站和優惠券網站上的高銷量實體店情況以及外賣網站上外賣銷量高的外賣店鋪情況進行的綜合分析。
看到了最後,寧爸爸已經說不出話了,他雖然不懂餐飲,可起碼知道這不是抄來的作業,畢竟上頭市場的部分寧初夏甚至還貨比三家分析出了哪家店鋪的性價比合適,一看就是根據當地情況研究出來的。
這……這是他女兒做的嗎?
寧媽媽由於之前從事裁縫行業,視力早就不太好,剛剛丈夫動作太快她隻大概地看了一些,此刻說話也幹巴巴起來:“你上班的時間不好好上班,跑去開小攤?這種事情怎麽不和我們說呢?”
下意識地指出了疏漏後,寧媽媽幹巴巴地道:“這分析就隻是分析,我自己開店也沒那麽多分析,不也開得好好的嗎?有不少人比我讀書多,這店鋪還不是倒閉了,你舅舅不也沒什麽文化?”她越說越覺得自己有道理,“你現在就是仗著自己一時成功,心就野了,這做生意要是做分析那麽簡單,那也不會有人失敗了!”
寧爸爸聽了妻子的話,像是被點醒般地眼神一亮:“你媽說得對,你現在就是太著急了,沒考慮以後,這一時賺錢不代表一輩子賺錢,你有沒有想過,這要是未來倒閉了呢?你這賠錢了呢?你怎麽不看新聞,有人創業賠了幾十上百萬的?”
寧初夏拿回了手機,寧爸爸和寧媽媽的反應其實在她的預料之中,這讓她堅定了心中的決定:“為什麽你們看到這些,第一件事是質疑呢?”
“爸,媽,為什麽你們所有的想法都是我不行呢?有一萬個失敗的,可為什麽我不能是那個成功的?在你們的心裏,我就這麽差嗎?”
被女兒這麽一問,夫妻倆對視一眼便默契地選出了回答代表,寧媽媽清了清嗓子:“這個不是你說就有用的……”
“可你們不是不讓我去做嗎?說沒用,也不讓去做,那要怎麽證明自己有用?”寧初夏忍不住了,她是實在想不通,“我不知道成功需要什麽標準,可我起碼證明了我已經去嚐試且嚐試也不太失敗,你們說我什麽都不了解,可我也證明了我去了解了,那到底我還要做什麽才行?”
就今天這一天都不知道被女兒問得卡住了幾回,寧爸爸和寧媽媽看著彼此,不斷用眼神示意對方來回答。
在使眼色上稍遜一籌的寧爸爸不得不麵對女兒的質疑,他看著女兒:“我和你媽媽……比你懂得多多了,這公司幹得好好的,為什麽要跑去創業什麽的呢?我和你媽又不求你大富大貴,隻求你平平穩穩……”既然沒法直接回答,那就繞開話題。
他們想繞開,寧初夏卻絲毫不讓:“那又繞回去了,你們為什麽到現在還會覺得我在公司裏工作得開心呢?我要說幾次你們才能明白,我一點都不開心。”
“工作不開心不是正常的嗎?”寧爸爸倒是沒退讓,“這哪有工作開心的?你問你媽和我,這開店開心嗎?我們也會告訴你不開心,隻是你現在還不懂得這賺錢不容易,遇到事情就想逃避,其實外麵處處都是辛苦。”
寧初夏搖了搖頭:“你們怎麽知道我不是忍無可忍無需再忍?你們為什麽總覺得我是不懂事才忍不了,而不是這工作確實超過了我的承受範圍呢?”
她目光直直地看著父母,分明該是最親近的血緣關係,又同住在一個屋簷之下,可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大家的心便徹底地拉開了距離:“你們是真的看不到我的崩潰,看不到我的壓力嗎?難道我自己毫無判斷能力,連確定自己撐不撐的住都做不到嗎?爸媽,你們說我不懂,我確實不懂,我不懂從什麽時候開始,就連我的崩潰,都掌握在了你們的手中,你們覺得我應該承受得了,你們覺得我不應該難過,所以我就要撐下去是嗎?”
“你這話說的……”
“我知道我還是說服不了你們,我也知道我做的決定你們不會認可,但我願意承擔一切代價,可你們會有哪一天願意認真看看我嗎?不是你們覺得、你們的經驗判斷,而是站在我的角度,感受我的感受。”
寧媽媽和寧爸爸不自覺地靠近了彼此,他們都不知道要說什麽好,就看見寧初夏進了屋,拉出來了一個行李箱。
“你要做什麽?”寧媽媽伸出手忙拉住女兒。
“創業期間比較忙,我打算在外麵住一段時間。”寧初夏稍微用力,把寧媽媽的手拉了下來,“一直以來,在你們的眼裏我都活得很失敗,哪怕是按部就班地走,也不值得你們驕傲,這一回我想要試試,我做好了準備,誰拉我我也不打算回頭了,我沒打算找你們要錢,我會向你們證明,你們的女兒沒那麽差勁。”
寧爸爸腦子一熱,衝過去抓住了女兒的行李箱:“你這是要離家出走?我告訴你,你要是走出這個家門……”
“以後就不認我了嗎?”寧初夏失笑,這句台詞怎麽這麽好用,從古代電視劇用到現代電視劇,沒準再過一百年都還有人會用,“不是離家出走,我作為一個成年人,我有權搬出去住吧?還是我連能不能搬出去的權利都沒有了?”
兩人僵持了好一會,寧爸爸才緩緩地鬆開了手,看著女兒頭也不回地拉著行李箱眼看就要出門,他剛放下的手忍不住抬了抬卻沒有舉起:“你,你就是欠了一堆債,我和你媽也不會替你還的,你不在,我們過得好得很!”
明明是在說狠話,可他卻一點都不覺得痛快。
比起傷人,他更希望女兒能夠――
“你們好好照顧身體,就算搬出去住了,我也還是你們的女兒,債務的事情,我作為成年人我會自己處理,而且……我也不一定會欠債不是嗎?如果我賺錢了,會孝敬你們的,不過你們果然還是一樣,隻會設想我失敗的狀況。”
門被關上了,老式的小區隔音不好,站在靠近門的位置能聽到外頭拉行李箱的動靜。
“叮。”這是電梯到了。
拖動行李的聲音,這是進電梯了。
安靜了。
寧爸爸回到了沙發,他木木地坐下打開了電視。
這和往日沒有什麽區別,女兒平時加班這個點也不在,也就是少一雙筷子的事情。
對了,剛剛還沒罵她呢,在妻弟那工作居然不認真投入,還跑去外麵創業。
也不知道她創業做的是什麽?合作夥伴是誰,靠不靠得住。
辛不辛苦……?
“你說……”寧媽媽坐下,眼神落在那開了的房門處,“這孩子真不懂事對吧?”
她沒有感知到自己聲線的顫抖,還有話語間的不確定。
寧爸爸沒吭聲,他不回答,這客廳便又重新沉寂了下去。
電視裏的戰爭戲場麵很大,明明該是振作人心的場麵,可夫妻倆卻都麵無表情。
女兒說的那些話他們就算捂上耳朵,心裏也會一遍又一遍地響起:
――“我就這麽差嗎?”
……
正常運轉的公司,是不會因為某一個人的離開而停止前進的,某個人心中的大事放在整個公司,也不過是一件小事。
“你確定要辭職了?”王碧雙驚訝道,她還以為寧初夏會被她家人攔住呢!
之前寧初夏也不是沒有和她發泄式地說過想辭職,可一般都是說說而已,這回……是要成真了?
“是啊,待著不開心,還要天天麵對我不想麵對的領導。”寧初夏昨晚是在快捷酒店睡的,她雖然存了點錢,可這不是得遵循能省就省的原則嗎?她已經想好了,事業剛起步的時候,她就在租好的店鋪休息,買張折疊床的事情。
店鋪她已經選好,原先那位老板是開炸雞店的,轉租的時候帶了全套的家具和裝修,寧初夏除卻添置家具外不打算做太大的改動,她已經想好了,到時候就繼續做炸雞,然後兼做奶茶。
她滿腦子都是網紅飲品的做法,她喝過的奶茶,連起來雖然饒不了地球,但是還是能繞H城的吧?
“我辭職以後打算創業開店。”寧初夏笑了笑,“你要是哪天過不下去了,不怕吃苦可以來和我一起,不過估計一開始是沒什麽行政工作的。”
王碧雙沒當回事,隻是有些失落地點了點頭,寧初夏性格很好,再加上兩人共同的經曆和抱怨對象,早就已經算是親密無間的朋友了。
她正打算繼續追問,就見剛從宮萍萍辦公室出來的同事喊了寧初夏的名字,那是宮主任召喚她的標誌,寧初夏不假思索,稍微收拾了下文就準備進去,王碧雙便也沒再問,隻是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按說她是該繼續工作的,可王碧雙卻忍不住走了神。
她以前用來安慰自己的話是,公司裏留下來工作的人還有那麽多,證明大多數人還是能接受這份工作的。
可她現在好像忽然被拉回了現實,她不得不麵對的是,起碼在他們部門裏,能留下來的人裏除了她,基本都進化成了任罵隻幹手頭活的老油條,其他被指使的新人,最短的不到一個月,最長的也就是寧初夏這幹了一年多,全都走了。
她好像沒有辦法永遠騙自己。
走進辦公室的寧初夏將重新寫好的離職申請書交給了宮萍萍。
這申請書是她重新填的,申請的離職時間是一個禮拜內,既然舅舅都答應了,她也沒打算繼續配合出演,多去賣幾天壽司刺身不香嗎?
“你這離職時間?”宮萍萍昨晚就收到了方總的信息,也已經應承了方總要讓寧初夏盡快離職。
方總的原話是:“初夏她估計手頭也沒有什麽工作吧?我看她挺著急的,她想走的話盡快讓她走吧。”
宮萍萍自然不可能在那時候潑冷水,說明寧初夏手頭有一堆的工作,她現在最頭疼的就是要找誰來接寧初夏的這些工作。
她心裏自然是吐槽了的,這寧初夏又不是才來幾個月,她可是來了整整一年多,怎麽可能手頭沒什麽工作。
隻是這話用來辯解肯定沒用,方總怎麽可能接受離職一個普通員工,整個部門都要受到巨大影響的事情呢?
“是的宮主任,我是這麽想的,我這裏想要盡快離職,所以我已經整理了一份交接文件,裏麵把該寫的部分和我完成的進度都寫清楚了,之後的話,對接的人可以加我的聯係方式,如果有問題的話我們可以線上溝通,正常的上班時間我都會回複。”
這去意已決的模樣讓宮萍萍有些啞然,她試圖打感情牌:“初夏,你手頭的不少工作,這目前也不太好找人接,你也知道,就算現在掛招聘通知也沒有那麽快招得到人,這正常的離職流程,可是得要提前一個月告知的,你這樣我實在是……”
寧初夏可不管她怎麽欲言又止,隻是淡然道:“我和舅舅已經說過這個問題了,他說我隻要能把工作交接好就行。宮主任,我手頭的活基本都是我一個人在做的,這行政這麽多人,怎麽會連我一個人的活都攤不開呢?您這也太抬高我了,我這平時幹活多差勁我是知道的。”
她笑著說:“您不也說過了嗎?我的活是個人就能做,當然,其他人比不過您,可我想您十五分鍾就能完成的工作換做他們一個小時也能做完吧?肯定不會像我這樣改來改去花了一兩天都搞不定。”
這是在諷刺吧?宮萍萍看著寧初夏有些訝然,可又不太確定:“但是他們也有自己的日常工作……”
“宮主任您不經常說嗎?要為公司發光發熱,不能斤斤計較,宮主任您都帶頭表率天天加班了,我想大家也不會介意多幹一點活吧?更別說這些活真不多了,我一個沒能力的新人都能幹完的活大家肯定是輕而易舉就能做好。”
宮萍萍確信寧初夏這有抬杠的意味,她有些不安……這寧初夏不會和方總說她的壞話了吧?
雖然昨天寧初夏是在和她相處時忽然痛哭起來的,可宮萍萍本來還是很有自信自己能完美脫身的,一是她覺得寧初夏根本就不敢找方總告狀,二嘛……是就算寧初夏真告狀了,她也不覺得自己會被牽扯進去。
畢竟這寧初夏哭,管她一個小領導什麽事?這年輕人承受力不夠,這還得領導道歉了嗎?
“初夏,你這對我是不是有什麽意見?這說出來咱們都能解決的嘛!”宮萍萍說話時完全沒有心虛的意思,“我相信你肯定知道,我這始終都是同一個目的,希望你能盡可能地成長,成為一個優秀的人,就算以後你到別的地方,我們也是朋友的。”
這同事可以做朋友,領導就免了吧?畢竟好領導太難求了,智障領導倒是滿地都是。
寧初夏看向宮萍萍,笑彎了眉眼:“宮主任,您是不是誤會了?我怎麽會責怪您呢?我和您之間從來就沒有誤解,我反倒要感謝您。”
“那就好。”宮萍萍鬆了口氣,可是這口氣鬆得有點早。
“如果不是宮主任我怎麽會明白這996真的是福報,身為下屬,就應該摒棄對個人生活,對物質,對休息的一切**,公司不僅是我家,還是我的命根子,身為員工必須得為公司拋頭顱灑熱血,不能有一句怨言,還不能有多餘的需求。”
她說這些話是笑著的,可宮萍萍卻坐不太住了。
“宮主任您教會我的實在太多了,我怎麽數都數不完呢!如果不是您的幫助,我也不能下辭職的決心,畢竟公司是我的全部,當我拖了公司的後腿時,我自然要痛下殺手,毫不客氣地把自己舍棄掉。”
寧初夏一擊掌,清脆地一聲響吸引到了宮萍萍的注意力:“宮主任,您讓我明白了做領導的權威性,一個完美的公司,就應該有像您這樣說一不二的領導,說要什麽時候開會,什麽時候加班,那就是什麽時候,哪怕大家餓著肚子也是如此,這領導還沒說餓,下屬怎麽能說餓呢?還有工作,這身為下屬,自然要和領導對齊,領導能做到,下屬做不到的,那就是下屬無能,而領導做不到的,下屬做不到,那還是下屬無能。”
“寧初夏!”宮萍萍臉頰紅了,這可不是羞怯,而是裝載了滿滿的彈藥,隨時就要往寧初夏那開火。
寧初夏深深鞠躬:“不好意思主任,我冒犯您了,希望您盡快能安排人接手,如果沒有意見的話,我打算在後天辦離職手續,如果您有意見的話,那我就再去問問我舅舅,對了,想到以後不能再替您跑腿,替您接送您的孩子,我就覺得很遺憾,希望下一個接手我工作的人,不要像我一樣沒有能力,能夠按照您的要求為公司用愛發電。”
她鞠躬完轉身就走。
宮萍萍沒有攔寧初夏,也不可能攔,這攔來做什麽呢?講道理有用嗎?這寧初夏怎麽看也不像是聽得進道理的樣子。
宮萍萍最氣的是寧初夏馬上就要離職,她連給寧初夏使絆子的能力都沒有,畢竟離開了公司之後,他們倆之間可就沒有半點關係了。
越想越生氣的她緊緊握住了筆,她能做到的就是以後見方總的時候明裏暗裏擠兌寧初夏兩句,還不能擠兌得太過分。
不過現在還有個更重要的事情,剛剛那個氣氛,宮萍萍也不好阻攔,現在看來寧初夏後天離職已經是定局,那麽她手頭那一大堆工作到底要誰來接手?而且寧初夏手頭還有個下個禮拜周末要舉辦的活動,那活動規模挺大,還和市工會、餐飲協會合作了,到時候那邊的領導會來,省電視台的記者也會到位,她說走就走,可活動還沒準備完呢。
頭大,實在頭大。
寧初夏走出辦公室,腳步格外輕快,她不用回頭就知道宮萍萍會多不爽,她隻可惜自己離職了看不到宮萍萍焦頭爛額的模樣。
以前她是裝模作樣加班,這回就是真加班了。
如果宮萍萍要是情緒上來管不住嘴找方總吐槽讓寧初夏知道了,那也不是什麽壞人的寧初夏絕對不會介意在朋友圈發個公開的長文感謝自己的前領導的。
其實按照會做人的做法,寧初夏是該什麽都不做的,禮貌地鞠躬,感謝領導的照顧,然後在離職後暢快地大喊,揮別煞筆領導。
可這會做人有時候是和憋屈劃等號的,上輩子原身會做人了一輩子,誰都不得罪,可那會做人除了別人的幾句這個人性格好的誇讚外並沒有讓原身得到什麽。
不會做人,起碼在這一刻痛快了。
反正寧初夏是沒打算對這家公司真香的。
……
離職的手續辦理得比想象的快,寧初夏悠然地搬著一紙箱東西離開。
小時候看電視劇總不明白,為什麽離職的人要抱著一箱子的東西,但工作後就會明白,隻要你開始工作,總會多多少少為了自己的便利在辦公室放上一些東西,久而久之,東西越攢越多,在離職的時候收拾起來才會知道有多少。
寧初夏搭乘著車到了H城最繁華的商圈,這商圈是圍繞著廣場形成的。
而寧初夏租的店麵並不在廣場內,而在廣場正對麵,靠著銀行的小路一拐就能到達。
租在商圈裏天然地就占了人流量的便宜,可是那租金,也是驚人的高。
而位於商圈對麵,被天橋連接的馬路這一側,租金卻能足足砍掉至少一半。
寧初夏打算做的炸雞和奶茶,主營方向是外送,店麵裏統共就八張桌子,再加上外麵遮陽簾下麵的兩張桌子,就算坐滿了也招待不了太多人,再加上之前開壽司攤子的老客,寧初夏想好了,等那兩個徒弟出師,她就把這流動餐車改造一下加兩個炸鍋,每天晚上還能多做個夜市生意,順便派一下名片,先把名聲打出去。
對於自己琢磨出來的炸雞口味寧初夏還是很有自信,酒香也怕巷子深,隻要能在本城美食圈裏傳開,這也就不會有什麽問題了。
當然,她也留了錢做廣告,同城的美食廣告號要價不菲,不過效果不錯,這該花的營銷費用還是得花。
這麽思索著寧初夏已經到了店麵,這店麵著實好找,畢竟銀行的招牌實在很大,叫車也好定位,寧初夏開門進去,剛放下箱子才有心思看手機,就這麽一會的功夫已經有不少人發來了信息。
王碧雙和幾個同事發來的是擁抱和對未來的祝福,還說之後要支持寧初夏的生意。
而這之下嘛,則是來自吳涵銘的消息,他的消息中是滿滿的憤怒和質問。
【吳涵銘:你和你表姐說我什麽了?無語,我和你根本就沒什麽關係吧?】
【吳涵銘:有些話我早就想講了,我們是朋友吧?你是不是自作多情了?又是讓我和你一起辭職,又是和你表姐說一些亂七八糟的話。】
發了這兩條之後,吳涵銘像是稍微緩過了勁,語氣好了不少。
【吳涵銘:如果之前我給你什麽錯覺了我道歉,我隻是因為我們是同期才和你比較親近的。】
寧初夏看到這話倒是被逗笑了。
這天天有人罵綠茶婊,殊不知男人中綠茶的也不少,而且他們還能以“大大咧咧”、“沒想太多”為想法推脫。
不過麵對這種事情,已經很有經驗的寧初夏非常淡定。
她茶農轉世,專業鑒定綠茶水平。
【寧初夏:啊……天啊,抱歉,我姐和你說什麽了嗎?我隻是和她說我們是好朋友,她遇到什麽可以找你幫忙,她可能誤會了,我立刻去解釋!】
寧初夏二話不說打開了和方青青的聊天框,截圖發給了方青青。
【寧初夏:表姐,實在不好意思orz,我這來和你謝罪了,好丟臉啊我,這辭職失戀雙重打擊,你千萬別讓他知道啊,我是真誤會了。】
【寧初夏:天啊,我怎麽會這麽丟人?我真以為他喜歡我呢……我們之前天天聊天,有段時間晚上我一邊加班一邊和他打電話,打到淩晨一兩點,還經常約我出門單獨吃飯看電影,我就想入非非了orz,還好我沒有表白過,要不我真是公開處刑了。】
有了原身的記憶,寧初夏自然知道方青青是什麽樣的人。
吳涵銘很擅長走細水長流的陪伴路線,上輩子在同部門的人都還不知道方青青身份的時候,他便通過寧初夏知道了方青青的情況主動接近,以部門前輩的姿態向方青青展現了自己體貼、對每個新人都照顧且頗有能力的一麵,這才慢慢地打動了方青青的心。
寧初夏知道,以方青青的習慣估計是調侃了吳涵銘兩句,肯定不可能說什麽“我表妹”怎麽說。
所以在那張截圖裏,吳涵銘自己跳狼,喊著方青青“你表姐”的言論,估計就會立刻成了方青青心裏的一根刺。
這對每個新人都一樣溫柔和對“老總女兒”溫柔,那可是完全不一樣的情況,君不見古早霸總劇裏的霸總喜歡的都是“和那些妖豔jian貨”不一樣的小天使嗎?
更別說寧初夏添油加醋說的這些了。
【寧初夏:表姐你千萬別誤會!害,都怪我!我現在羞愧得像是鴕鳥。】
這要是吳涵銘還能挖得動方青青的牆角,那寧初夏也無話可說,隻能抱拳誇一句他的能力出神入化。
方青青和吳涵銘的回複先後到了。
【方青青:不好意思初夏,其實我隻是和他開了個玩笑,我沒直接說你們有什麽關係,我明白啦!】
【吳涵銘:行吧,解釋了就好,以後別亂說我的事情了。】
寧初夏回完了信息便打開了店麵的燈。
再見了狗領導!再見了狗男人!事業從這一刻開始起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