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秘境
我手中握著的招魂幡倏地被點燃,裏麵寄宿收集的邪靈,在聲嘶力竭的慘叫聲中燃化成濃黑的煙。
我抬手對著小瘸子一劃,他身上的繩索應聲散斷,以一個不怎麽優美的姿勢,四仰八叉地跌倒在地。
“他的生魂呢?”我朝著小瘸子那邊努了努嘴。
邪師搓著手,魂體瑟縮,眼中卻蓄滿了惡毒“你放了我就告訴你,我要是不得活,他也不得活!”
他威脅我?
身後一點腳步落地的聲音,緩帶來一股清爽的風,又是一隻邪師的魂魄被輕飄飄地甩在我麵前。
夜潯那廝又是極其順手地撿我的袖子擦手“他都招了。”
消息是個好消息,但是抵不住我心裏的不滿,遂趕緊一把抓了他還未收回的手,委婉道“夜大人下次可否注意一點?”
他的眼神從被握住的手上漸移到與我對視,聲音溫和“我盡量吧!”
我趕緊瞪了他一眼,扯回袖袍“小瘸子的生魂問出來在哪裏了嗎?”
被夜潯扔來的那個邪師瑟瑟地起身跪得板正,小心翼翼地指了指殿中那尊莽壯的佛像“在在那裏麵。”
方才進殿內的時候那佛像還是閉眼的模樣,不知何時,它竟睜開了那雙銅鈴似眼珠滴溜溜地盯著我們。
被我拽出來的那個邪師臉上還掛著淚珠,喜出望外得挪至佛像跟前,雙手高舉“大靈通菩薩”
“嘭——!”佛像的腦袋應聲炸開,石渣子洋洋灑灑地濺落一地,它中空軀殼裏麵氤氳著一團白光。
眼看著光芒將要脫殼而出,說是遲,那時快,夜潯飛身過去,伸手一攬,那團白光飄進了他懷中,而邪佛像的那兩隻血紅眼珠子,則好巧不巧地滾在了我腳邊。
兩隻邪師鬼驚叫著爬過來抓那對眼珠,我略一抬腳,堪堪將兩隻眼珠碾得稀碎,爆出的血色濃漿噴了邪師鬼一臉。
那濃漿並沒有穿過鬼魂的虛空之體,而是直接落在了他們身上,濃漿觸及之地呲呲冒出黑煙。
兩隻邪師鬼如同被烈火灼燒到了一般,淒厲的慘叫聲下,魂體竟逐漸開始融化,夜潯此時在為小瘸子安魂駐魄,根本無暇顧及這邊。
我試著用靈力淨化掉他們身上已經漸變成暗紅的濃漿,不想卻適得其反,邪師的魂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散化成煙,最後在戛然而止的鬼叫聲中消散幹淨。
腳下傳來一陣尖銳的刺痛,我趕緊從那攤殘留的濃漿上跳開,腳趾驀然觸到一點堅冰,抬起一看,兩根腳趾從鞋底地破洞鑽出,跟我打了個照麵。
這可是昨日出門才換的新鞋!
我正咬牙暗罵那尊邪佛,整個大殿就開始劇烈地搖晃了起來“我現在這麽強嗎,隨便一句惡語就能毀物?”
其中惡語是口業最為嚴重的一種,也是業障。
方才還好好端端的大殿開始落下碎瓦,橫梁在搖晃中哢哢作響,不對,邪佛被毀,這裏失去了妖力支撐,就要恢複成原本的景象了!
“白大人!”夜潯廣袖一揮,將未醒的小瘸子收進袖兜,然後快步奔向我,也不管我答應不帶應,直接一把攔腰將我抄上,往大殿外麵衝。
這種提拎成小雞崽似的行路方式,委實是最沒有尊嚴的。
我抬手戳了戳夜潯,準備同他商量,忽感腳踝一緊,小瘸子他婆娘的那具屍身此刻正緊攥著我的腳。
原來她眼中的白瞳變成了一片墨黑,臉上的皮肉隨著夜潯上升帶起的風,一塊一塊爛泥似地脫落。
她雙手並在一起,曲卷成鐵勾形狀,手上的指甲正往我皮肉中掐。
這法身與我本體相通,身體受到了傷害,我很明顯地感覺到痛,施法蓄力灌入腳下,卻不想受到限製,那一腳居然蹬空了。
夜潯手中破解結界的動作稍頓,疾聲問我“怎麽了?”
我頗艱難地開口“小瘸子那個婆娘正拽著我!”
耳畔掠過疾風,一道霜刃從虛空閃現,那具女屍被斜斜地劈成兩截,抓住我的手驀然失去力量。
我甩了甩腳,那兩隻幹柴棒一般的手與我那破了洞的鞋子,齊齊落進腳下,那已經變換成黑血殘肢的深淵。
“白大人,你怎麽樣?”夜潯一邊沉聲詢問我,一邊快速地施法破除結界。
我仔細瞅了瞅,除開丟了鞋子的那隻腳有些冰以外,好像也沒啥大問題“我沒事,你鬆手吧!”
夜潯沒說話,抬手緩緩將我鬆開,原本緊蹙的眉宇更加糾結,我整了整衣服,屏氣凝息懸於虛空,掐訣撚咒也將靈力灌入那道結界中。
好不容易出了那個如同鬼域一樣的邪師老窩,外麵的林子也是一片夜寒風涼,更深露重之景。
天上正下著細雨,絲線一般迷迷蒙蒙地撲在臉上,微有些癢意。
夜潯抬手撐起一張光障,將雨隔開,俯下身來抓我的腳,我警惕地雙手交叉捂住往後縮“你想幹嘛?”
借著光障的淡淡亮色,夜潯半張臉隱入暗中,被照亮的那隻眸子裏似有星光流轉,盯了我半晌,啞然失笑道“這荒郊野外,黑燈瞎火的,又是孤男寡女共處,白大人覺得應該發生什麽呢?”
啊呀呀呀!這廝果然是個色中惡鬼!
枉我居然還聽信了他去花樓時那套有理有據的說辭,敢情是因為怕被我尋釁彈劾,無奈之下隻好邀我同行。
我這一來,這廝的一腔熱血付諸東流,繼而心生不忿,繼而惱羞成怒,繼而打擊報複?
奈何,最可氣的就是這個奈何,與夜潯相處的這段時日,我對那廝的能力大概了解,他法力高深,神通遙遙在我之上。
即便我在人間法力很強,若此時對打,估計能成下一個瘸子。
思及此,我額頭上登時落下兩滴冷汗,敢言不敢怒,訕訕地開導他“天色應該快亮了,我們馬上可以進城,還請夜大人稍加克製你的獸性,保持你的人性!”
夜潯聞言,彎了彎眼睛,目光炯炯地盯著我,腳下的步子未停頓半分。
我一時腦子都停了,費力地咽了咽口水,哭喪著臉,擺手道“夜大人,好說好商量嘛不是!”
那廝恍若未聞,眼見與他就快不過一步之遙,我小心翼翼地往後挪步,不曾想,方才被女屍所抓過的腳踝處卻瞬間脫力。
尚來不及動作,我就重心不穩往後栽去,看著夜潯撲身過來撈我,手卻堪堪在指尖上擦過,接著腰間一鬆,喉頭一緊,眼前驀然飄起一根綢帶。
落地的刹那間隻覺得氣血翻湧,惡氣直衝躥上腦門子“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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