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舍得回來
永安被除了蠱，雖還是那副膽小不說話的樣子，可到底不像從前那樣癡呆。
可是清歡問他年齡身世，他一概不知，一臉不解茫然。
再問別的，他勉強能答上幾句，更多時候，要麽不知道，要麽就是沉默。
老張的說法，他被下蠱的時間太長，也許對他來說，就像是做了一場噩夢，如今夢醒，他卻不記得夢裏都做了些什麽。
清歡不知該說什麽。
如果真的不記得倒好，至少不用在回想那些痛苦的過往。
事發之後，傅家族長打過一次電話，大概是害怕傅雲亭遷怒於他們。
清歡心裏明白，當時雖然是他提議要救永安，可傅永琛他們做的這些事情，他未必就什麽都不知道。
人類從來都是利益至上的群體，當大多數人的利益需要被保障的時候，傅永安這樣的人理所應當就會被犧牲。
是誰說過，生而為人，我很抱歉？
清歡再沒過問富水村的事。
她讓永安跟著管家的張伯，學學生活技能，偶爾她放學回家會教他認字。
不出一個月，永安居然學會了寫自己的名字。
他如孩童一般歪歪扭扭在紙上寫下大大的永安兩個字，清歡拍了拍手對他說“真棒”，永安倉皇的低下了頭，可是眼眸裏有歡喜閃過。
一切看似都在好起來，這時候，穆西涼回來了。
他走了三個月，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年底。
何氏拉著清歡嘮叨，說穆西涼這是掐著點兒回來過年的，清歡笑眯眯的聽，不發一語。
可是到他真回來的那一天，清歡才知道，他帶著方美靜一塊兒回來了。
傅雲亭還透露給她一個消息，穆西涼以高炮團團長的身份入參謀總部，兼任副參謀長，方美靜或許會加入參謀總部，在穆西涼手下做作訓參謀。
因為他無意中看到了方美靜的聘書，她是作為精英人士特招入伍，享中尉銜。
傅雲亭不知道該如何說，隻好拍了拍清歡的肩膀，安慰道，“你還小，爸爸也舍不得你，再過幾年再考慮個人的事也不遲。”
清歡隻覺得本來柔軟的一顆心，此時又冰又硬。
“就是，”她淡淡一笑，“總不能在一棵樹上吊死。”
穆西涼回來，何氏請了傅雲亭和清歡去家裏吃飯。傅雲亭是知道的，方美靜就住在穆家，他本來還怕清歡不願意去，卻不想清歡聽了不過大方一笑，換了衣服就跟著傅雲亭去了。
不過才三個月不見，清歡卻覺得恍如隔世。
他們到督軍官邸的時候，客廳裏有人說笑，聽著像是方美靜。
清歡跟在爸爸身後走進去，果然，方美靜在陪著何氏聊天，不知道說了什麽，逗笑了何氏。
一眾人打了招呼，各自落座，何氏看一眼清歡道，“西涼在樓上整理東西，清歡，你去找他，看看他帶了什麽好東西給你。”
若是尋常，不用吩咐清歡也會去。
清歡笑了笑，撒嬌道，“西涼哥哥才回來，說不定有很多要忙的事情，我現在上去會打擾他，等一下他下來，自然就見得到了。”
何氏有些意外。
她看清歡一眼，清歡神色如常，沒什麽不對勁。
她甚至還跟方美靜寒暄了幾句，問了問路上的風景。
一切都很正常。
也許是自己多心了。
正想著，穆西涼從樓上走了下來。
他同傅雲亭問了好，眼光下意識轉一圈，沒找到清歡的身影。
穆西涼心裏有些忐忑。
他笑問道，“清歡呢，怎麽沒來？”
何氏看一眼偏廳，“剛才還在這，八成是去找雪球了。你不在，都是清歡照顧雪球，我們剛才還說，要清歡去找你拿禮物，清歡怕打擾你才沒去。那丫頭如今是長大了啊，懂事得不得了。”
穆西涼一愣，笑說“我去找清歡”，順著何氏的話去了偏廳。
一進偏廳，他便看見了清歡。
她穿了一件粉藍色的呢子連衣裙，背對著他蹲在角落裏，身邊有一截貓尾巴露出來。
果然是來找貓的。
穆西涼會心一笑，走上前去。
“在看什麽呢？”
他蹲在她身邊，笑問一句，清歡怔了怔，回頭看，是他，回了一句“逗雪球玩”，站起了身。
沒有了人逗弄，雪球喵嗚一聲，懶懶走開。
穆西涼跟著站起身。
他仔細看了一眼清歡，幾個月不見，她似乎長高了些。
她並不看他，眼神落在雪球走開的身影上，穆西涼心裏有幾分忐忑，抱歉道，“清歡，我走的時候沒有告訴你，你生氣了吧。”
清歡搖搖頭，“不會，後來爸爸告訴我了，你是去辦公事的，需要保密。”
穆西涼一怔。
要是換做以往，清歡一定會跟他鬧翻了天，她如今這樣懂事，他很不適應。
穆西涼皺了皺眉，還想說些什麽，正好丫鬟來請，前頭開飯了，清歡笑眯眯對他說一聲“開飯啦”，率先走出了偏廳。
一整晚，清歡都沒有再理會過他。
無論話題怎麽引，她都有辦法不跟他直接說話。
吃罷了飯，何氏留清歡在家住，若是以往，清歡早就答應了，可是今天，她拒絕了。
“我得回家照看永安，永安這陣子身體還沒恢複全，等再過陣子我再來。”
穆西涼第一次聽見永安的名字，意外道，“永安是誰？”
方美靜在，何氏不方便解釋，隻說是清歡堂哥，從老家來的。
又寒暄了幾句，穆仲林有事叫走了穆西涼，等他回來，清歡早就回去了。
穆西涼心裏隱約有種很不好的感覺。
他知道清歡生他的氣。
可是他又僥幸覺得即便清歡生他的氣，他好好哄她也就沒事了。
可是穆西涼絕想不到，自這之後一個星期，他就算是天天去找清歡，連一麵都見不到。
她像是有預知能力，總能準確無誤的躲開他。
他甚至在她上課時間去學校找她，可是老師說她今天請假，沒來。
坐回到車裏，穆西涼覺得前所未有的恐慌。
他想都不想去家裏找，結果丫鬟說清歡帶著永安出去了。
他固執的等她，一直到天亮，這才知道清歡跟學校請了長假，帶著永安去旅遊了。
心裏的忐忑害怕失望變了味道，穆西涼近乎失控的憤怒。
他想勸說自己什麽都沒有做錯，不需要害怕。
可是走之前，他明明就預料到了，他一走了之清歡一定會非常生氣。
所以在德國，他想到了千般萬般解決的辦法，買了多到數不清的禮物給她。
他以為清歡待他是不同的，隻要他道歉，她一定會接受。
卻想不到清歡生氣的方式，如此決絕。
日子在紛紛揚揚的大雪中，迎來了新的一年。
一直到正月初七，清歡才帶著永安回來。
永安看起來壯實了些，雖然還是不說話，可是已經能聽得懂吩咐。
清歡喜滋滋的展示帶給傅雲亭的新年禮物，傅雲亭還在抱怨她扔下自己一個人過新年，便有丫鬟來報，穆西涼來了。
傅雲亭看一眼外頭，“速度真快，”，下意識去看清歡。
清歡抬起頭，穆西涼一身戎裝，裹了風雪從外頭進來。
他直直的看清歡一眼，同傅雲亭問候新年，傅雲亭知道他來找清歡，借口拿禮物，帶著永安上了樓。
穆西涼眼眸微沉，徑直走到了清歡麵前。
“傅清歡，你倒是舍得回來。”
他看她的眼神帶了刀子，清歡隻當看不見，笑眯眯道，“這是我的家，我怎麽不舍得回來？”
穆西涼心裏那把火燒的他頭疼，他一把鉗住清歡的肩膀，道，“你敢說你不是因為生我氣刻意躲著我？”
清歡頓了頓，抬起頭看他，“西涼哥哥，你做錯了什麽，需要我躲你？”
“傅清歡！”
穆西涼忍不住大吼。
他用力將她拉到自己麵前，咬牙道，“我承認我不告而別有錯在先，你要打要罵我絕無怨言，可你無視我把我當空氣，一副決絕再不見麵的樣子，這算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