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時之砂
清歡心底裏暗笑。
她告訴穆西涼連朝的存在這麽久，他居然到今天才問。
可真沉得住氣。
清歡麵上裝作不知，點點頭，“對呀，他就是連朝，我跟你說過的，他如今是我師傅。”
一聲“師傅”，叫的自然而親切。
穆西涼下意識就想說些什麽，可他覺得說出來，那就不是他了。
“他對你可好？”
清歡點頭，“當然啊，他是我師傅嘛。”
穆西涼當然不是第一次見連朝。
私下裏，他曾經見過他無數次，也早就派人查了他的信息。可連朝本就不是人，他能查出什麽來？
穆西涼覺得自己越來越不像自己了，每一個靠近清歡的男人，都讓他覺得倍感緊張而難受，每一個都覺得很可疑。
可是最難受的，是清歡根本就不喜歡他。
他越來越不像他了。
穆西涼嘴邊的話來來去去，最終咽了下去。
他笑了笑，拍拍她的肩，“好了我回去了，你記得我說過的話，去看我媽。”
送走了穆西涼，清歡這些日子累壞了，幾乎倒頭就睡。
可是才過了子夜，連朝忽的出現在她房裏。
清歡閉著眼睛不想動，好半天才費勁爬起來。
“師傅，您知道現在是什麽時辰？”
連朝卻不管她的問題，道，“百鬼之國知道我的存在了。”
清歡以為是什麽事。
“那恭喜啊，恭喜您達成所願。”
連朝卻搖搖頭。
“他們知道我在華庭的確切位置了。”
清歡停頓了三秒鍾，猛地一下清醒過來。
“你說什麽？？”
連朝麵無表情道，“孟橋軒剛才傳了信過來，秦昭婆婆發現了我的存在，繼而通知了百鬼之國。現在，我和你都已經是百鬼之國的頭號通緝犯，你要有心理準備。”
清歡眼眸一利，“心理準備？？什麽心理準備？？”
連朝不說話，可她懂。
這陣子忙陸青司的事，她將元湘跟蹤她的事忘了個一幹二淨。
秦昭婆婆這麽做，是想借刀殺人，將她完全置之死地！
好毒辣的老太婆。
清歡麻利的從床上爬下來，道，“那現在怎麽辦？”
連朝看一眼她身上的睡衣，道，“穿好衣服，跟我走。”
他們出了家門，直接去了連朝的家，而後通過地下室，來到了清歡往昔練功的地方。
隻見他默念咒語，本來漆黑一團的空間刹那間明亮起來，隨著視線逐漸清晰，清歡眼前出現了五個看起來就很厲害的妖。
“這些是我從前的下屬，朗烈篡位，他們表麵上臣服，心中仍舊以我為尊。如今知道我解除封印重現人間，他們特來見我。”
一麵說，那五個妖一麵單膝下跪，恭敬的稱“王”。
“他們本是百鬼之國的重臣，朗烈即位之後，貶他們去把守邊界，迫使他們遠離權力中心。可是，也因此留給他們足夠的兵權和無盡的自由空間。”
頓了頓，連朝又道，“他們隻是其中一部分，慢慢的，朗烈會發現，他空有百鬼之國王的稱號，實則他手裏什麽都沒有，不過是個空架子。”
清歡眯了眯眼，“你的意思，是說，你要一點一點蠶食朗烈的權力範圍？”
原來他這些日子暗地裏也做了不少事啊。
連朝沒說話，清歡又道，“那蠶食不了的呢。”
不待連朝說話，底下五個妖異口同聲道，“殺！”
清歡對殺戮，並不陌生。
她想起活屍佛那一次，洛衡曾經說過，殺人是一個軍人第一課必須要學會的東西。
心慈手軟，隻會為自己招來滅頂之災。
她不是軍人，可她要保護想要保護的東西，也必須要像個戰士一樣去戰鬥。
該死的人，觸動她底線的人，她一個都不會留。
“那秦昭婆婆呢，你預備怎麽辦？”
連朝但笑不語，揮退了那些妖。
二人走出地下室，連朝輕輕道，“清歡，我剛才在你眼裏看見了殺氣。”
清歡皺了皺眉。
有那麽一瞬間，她是想殺掉秦昭婆婆。
“你想殺她？”
清歡沒有否認，“有那麽一瞬間，是的。”
“那過了那一瞬間呢？”
清歡搖搖頭，“雖然殺人是必須要學會的手段，可不是唯一能解決問題的手段。我相信以你的能力，殺死她跟捏死一隻螞蟻一樣容易，可是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對付朗烈派來的人。畢竟人跟動物最大的區別，便是會思考，懂克製。”
連朝看了看她，眼眸裏有讚許。
“我心裏自然有辦法，你隻需要保護好你自己便可。”
第二日，穆西涼走了，傅雲亭也跟著一塊兒去了。
入夜，便有東西入侵。
清歡裝作不知道，自己睡自己的覺。可那東西似乎並不是來殺她的，隻是在她房間外麵監視她。
整整一夜，直到天明才離去。
待它們的氣息一消失，清歡猛地爬起來就往連朝家裏衝，可是奇怪的，連朝家裏也是一切正常，沒有什麽打鬥的痕跡。
房間裏麵並不見連朝。
“師傅！”
清歡一麵叫，一麵到處找。忽然，有一聲細微的響動，清歡順著聲音找過去，在臥室裏找到了連朝。
他整個人抖似篩糠，縮成一團藏在被子裏，清歡覺得奇怪，上前一把掀開被子，連朝隨即大叫一聲，尖叫道“別殺我別殺我！！”
清歡大吃一驚，強硬拉了他起來捧起他的臉，的確是連朝的臉沒錯啊。
“師傅！你搞什麽鬼！！”
連朝看見是她，微微鎮定了些，可眼眸裏還是藏不住的恐懼，“剛才，剛才有很多奇奇怪怪的東西想要殺我，我，我差一點就死了！”
清歡一愣。
好半天，她抬手搭上連朝的脈搏，這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類，可是連朝的氣息，早已經銷聲匿跡。
這不是連朝！
清歡一把放開了他。
她站起身，緩緩在房間裏麵走動，一麵叫“師傅”，大概有那麽兩三分鍾，空氣裏漸漸多了熟悉的味道，清歡轉過身去，隻見一條黑色的蟒蛇逐漸出現在空氣裏。
他有一雙墨綠色璀璨如寶石的眼睛。
他看著清歡，遊動身體繞著清歡打轉，清歡平生最怕蛇，可是這一條黑蟒，她卻意外的不怕。
清歡抬起手，摸了摸他的頭，黑蛇從她指間溜走，繞著她又走了好幾圈，而後緩緩飛向那個人類，逐漸和人類慢慢融合在一起。
平日裏那個連朝又回來了。
清歡此時的表情說不上好。
連朝走到她麵前。
“怎麽了？”
清歡皺了皺眉，“你是….蛇？？”
“沒錯。”
清歡的表情更難看。
“我討厭蛇！”
幾乎是一瞬間，連朝又變回蛇的樣子，繞著她盤旋。清歡無奈的歎口氣，道，“他們真的會相信秦昭婆婆說的連朝，隻是個長得像連朝的人類？？”
蛇開口，“他們信與不信都不重要，今晚就會有消息傳給他們，連朝的氣息出現在東山嶺，他們隻能順著我的氣息一個地方一個地方找尋，別無他法。”
清歡有些不解，“你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麽？這樣拖延下去，你就能拿回你的王位？？”
黑蛇在她麵前停了，綠幽幽的眼睛散發著迷人的光芒。
“我說過，朗烈畢竟是我的手下，我該為他做些什麽。”
又來了！
清歡翻個白眼，道一聲“我走了”，轉身往外去，關門的瞬間，黑蛇在她身後幻化成人形。
連朝手指動了動，落葵立時出現在空中。
“秦昭婆婆那麵怎麽樣？”
“回王的話，我已派人監視，昨晚她們無功而返，秦昭婆婆一定會再有動靜的。”
“好，”連朝眼眸裏閃過一抹利刃，“盯死了她，有任何舉動都向我匯報。”
是夜，萬籟俱靜，整個城市都陷入了沉睡，元湘住的小別墅上空，忽然閃過一道黑影。
坐在客廳裏的秦昭婆婆，緩緩睜開眼睛，就見自黑暗處走出一個老者，他身披占星袍，長須白發，目光淩厲。
秦昭婆婆站起了身，隻是看著他不說話。老者慢慢開口了。
“連朝之事，你難道不需要跟老夫解釋。”
秦昭婆婆自然知道昨夜計劃失敗，他們沒有找到所謂的連朝。
秦昭婆婆忽然笑起來。
“任長老，連你也覺得，那個連朝是假的？”
原來他便是孟橋軒口中的任士儀，百鬼之國四大長老之一，專司情報。
“晚些時候，有人報連朝的氣息出現在東山。我已經確信連朝已經被解禁，也知道他四處留下蹤跡，就是為了迷惑我們的視線。現在最重要的，究竟這麽多地方，哪一個才是連朝的真身。”
秦昭婆婆無比自信，“傅清歡身邊的這一個，就是真身。”
任士儀皺眉，“我昨晚親自確認過了，他不是。就連你說的那個傅清歡，都無甚特別之處。”
秦昭婆婆看了看任士儀，忽然大笑起來。
“如此說來，我更加確信，傅清歡身邊的這一個連朝，就是真身。”
兩人都沉默。
許久之後，秦昭婆婆道，“我有辦法，可以確認這個人是不是連朝。”
任士儀道，“什麽辦法？”
秦昭婆婆眼眸一閃，“可我有交換條件，我要時之砂。”
任士儀皺了皺眉。
擁有時之砂的人，可永生，一向是百鬼之國的聖物，輕易不肯用做他人。
不過，
“時之砂是我王聖物，輕易不會給予他人，這你該知道。”
頓了頓，任士儀麵上浮現起一抹奇怪的笑意。
“不過，如果你能幫助我王抓獲連朝，我想，你的心願，可達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