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
洛衡肚子裏本來憋了一肚子的話。
這些年的相思,還有隱忍,還有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希望破滅。
他存了好多好多話。
他甚至連開場白都想好了,昨天她就那麽讓穆西涼帶走了他,也太不夠意思了。
她不知道,時隔幾年還可以再見到她,他有多緊張。
所有的話,所有精心準備好的偽裝,再看見她的那一刹那,土崩瓦解。
“這兩年,你是怎麽過的?”
清歡笑了笑,“這兩年我過的挺好,跟著連朝我自然不會受委屈,就是元愨始終疑心於我,所以我才在百鬼之國躲了兩年才回來。”
她簡要的把兩年前靈狐之境那場戰爭告訴了洛衡,洛衡聽的心潮澎湃,隻恨自己沒有參與其中。
“那你現在回來,難道就不怕元愨了?”
清歡想了想,搖搖頭。
“我知道,元愨不會放棄我娘的。他就算是昭告天下我娘已死,可隻要尋著機會,他還是會回來,帶走我娘。”
洛衡禁不住皺了皺眉。
“那你還…”
話隻說了一半。
他也不知道怎麽說下去,他空有一顆擔心她的心,卻什麽都不能為她做。
洛衡突然意識到,自己從一開始,就在仰望傅清歡。
清歡看一眼他皺的死緊的眉,忽然笑起來。
“哎呀你不要這樣緊張啦,弄得我也好緊張,”
她朝他眨了眨眼,道,“我不怕。我娘說她也不怕,我們都不怕,隻要是可以一家團圓,生活在陽光下,我什麽都敢做,什麽都可以做。我好不容易做到了所有的事,我絕不會讓任何人來破壞的,就算是元愨也不行。”
她笑眯眯的,表情柔和,看起來雲淡風輕的樣子。
可是說出來的話,卻是落地砸坑,堅強有力。
洛衡頓了頓,無奈的笑,一麵搖了搖頭。
“我還擔心你。有什麽好擔心的,你可是傅清歡。”
她做到了,再難的事情,她隻要想做,都做到了。
二人一時無話。
清歡想了想,轉過頭看洛衡。
“我跟穆西涼,已經領過結婚證了。”
幾乎是促不及防。
洛衡心裏頭猶如冰凍的湖麵被人用鐵鍬狠狠砸下,頃刻間冰渣四濺。
他用了好大的力氣,才穩住了自己。
他甚至能清晰的感覺到,搖晃紅酒杯的那隻右手,機械而僵硬。
“你如願了。”
他頑笑著看她,喝一口酒,可是酒味酸澀,每咽下一口,都像是有東西在割喉嚨。
清歡長長的睫毛微微垂落,好半天,低聲道,“洛衡,對不起。”
洛衡冷笑,“對不起什麽?”
“我不能回應你的感情,我覺得對你對我,都很遺憾。洛衡,你很好,在我心裏你非常好,可惜我先遇到了西涼哥哥,我再沒辦法愛上別人了。”
有什麽東西在洛衡心裏飛速奔馳。
他想哭,也想笑,覺得不甘心,可又覺得有清歡這句話,雖死無憾。
他一直仰望著她,知道平凡如他,不可能被她喜歡。
可他總有做夢的時候,幻想萬一穆西涼不喜歡她呢。
“我真是傻,”
洛衡看著前麵不遠處的落地時鍾,眼神迷離。
“我曾經幻想過,萬一穆西涼不喜歡你,我就可以跟你在一起了。可是,穆西涼怎麽會不喜歡你?”
他自嘲的笑,“我從一開始就清楚的知道,穆西涼是你的,你是他的。這世上,沒有再比你們更般配,更適合彼此的人了。我都知道。”
可是,他還是義無反顧的栽了進去。
“清歡,”洛衡轉過頭去看她,眼眸微濕,“有你這句話,就夠了。隻要你過得幸福,我也一定會幸福的。喜歡一個人並不一定非要得到她才可以,我遇上你,我的整個人生都變的豐滿起來,有血有肉,這就夠了。”
他還在喜歡她,他還可以喜歡她,什麽都沒有變,隻要她在,就一切都好。
她哪裏都沒去,就在他心裏。
清歡看向洛衡,許久之後,二人相視一笑,結束了這個話題。
“你來華庭,不隻是為了見我那麽簡單吧?”
洛衡挑了挑眉。
“那你說,還能是為了什麽?”
清歡瞪他一眼,“我又不是政客,誰知道你們在想些什麽?”
洛衡隨意在椅子上靠了,看著天花板道,“南方政府,遲早要完蛋的。既然是這樣,那我為什麽還要跟穆西涼打?我為了見你不遠萬裏來華庭尋你,結果被穆西涼抓獲,我爸就我一個兒子,自然是要掂量掂量。就算是打,南方政府也不會信他,肯為了所謂的大義而放棄自己的唯一的兒子。”
清歡眨了眨眼,好半天才反應過來。
“這麽說,你把所有事情都安在了我頭上??”
“倒不是,”
洛衡嗤笑一聲,眼眸裏閃過一絲狡黠,“隻是咱們當初說好了的,我幫了你,你也得幫我。隻是咱們那時候假扮情侶的時候,完全沒想到南北會這麽快就打起來。華夏曆史,從來都是北方統治南方,這仗反正我不打,我就是難過美人關,愛誰誰去。”
清歡被她話裏的無賴逗笑。
頓了頓,她站起身預備走,洛衡不滿道,“你這就要走??”
清歡打量周圍一圈,笑道,“我看你在這裏逍遙的很,既然你是為美人來的,就安心做你的囚徒。我還有事,我有空會再來看你的。”
出了小樓,清歡上了門口的黃包車,吩咐車夫一聲,車夫便拉起她往東去。
走了約莫有一刻鍾,便到了一家咖啡館。
清歡付了錢,仰起頭看一眼店門口的招牌,眼光一閃,便看見靠窗角落裏,已經有熟悉的身影在等她。
清歡深吸一口氣,走進咖啡館,直直到了角落裏一個身穿華衣的美婦人身側,輕輕叫一聲“伯母”,那人一震,猛地回過頭來,卻原來是宋儀琳的母親。
“清歡!!”
宋氏不知說什麽好,看她的眼神又驚又喜。清歡忙在她對麵坐了,笑道,“幾年不見,伯母還是老樣子。”
宋氏摸了摸自己的臉頰,感慨萬千,“
宋氏摸了摸自己的臉頰,感慨萬千,“我啊,老了,特別是儀琳走了之後,我的心,一下子就空了。”
她禁不住黯然傷神,又急忙抬起頭關切道,“清歡,我今日約你來,是想問問你,這些年,你果真沒有儀琳的消息嗎?”
清歡眼眸微落,沒立即開口,宋氏急忙道,“我知道,我當時聽了槿洋的主意關了儀琳,傷了她的心,可是我也是為她好啊,哪個好人家會把女兒嫁給一個戲子?儀琳是我們全家的掌上明珠,我們宋家沒有人不愛她,我隻是希望她嫁一個好丈夫,一生順遂。可誰承想…”
宋氏有些說不下去,掩了帕子哽咽。隔了好大一會,她才又急切道,“清歡,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我隻想儀琳能平平安安的,隻要她過得好,我,我絕不再阻攔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