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另有玄機(四)
所有人都在聽他述說故事,那是一個平凡人不甘平凡、不懈奮鬥的勵誌傳奇。眾人甚至都聽得津津有味,沉醉在那曲折離奇的傳奇故事中。胤禩又接著說道:“王公公,你剛才說過,皇子們都是國之重器。正因為一個國家的重器隻有那麽幾件,他們是極為稀有的,那就不再是凡物了。所以不能再以尋常人家的情思、品性加諸於他們身上。因為他們早已不是常人。你常在太子爺身旁走動,又是十三衙門的密探,想必已經有了幾分見識。這場諸皇子之間的奪嫡之爭自二阿哥登上太子名位時就已經打響了。那時候很多阿哥甚至還沒有出世,有的甚至還沒有孕育,但是他們都是這場戰爭的主角!他們終將加入這場殘酷的血腥大戰中。而一旦加入了戰鬥,他們就是手握兵刃的戰士。戰場上的戰士心裏永遠隻有一個想法,就是擊倒敵人,贏得戰爭的勝利。至於戰爭過程中使用的手段,沒人會在意。他們隻關心戰爭的結果,戰爭的成敗。因為一旦戰敗,不單單是身敗名裂、削爵幽禁那麽簡單,很大可能會賠上性命。然而,就算他們想抽身遠離這場戰爭也不可能,因為這就是身為皇子們的宿命。他們終究要上陣搏殺,拋頭顱!灑熱血!”
小順子愣愣地看著他,不發一言。胤禟說道:“八哥,與他說這麽多也是浪費口舌。今兒就是拿鉗子撬,也要撬開他的一張鐵嘴!”衝身後的木壽示意了一下。木壽趕忙走了出去,不多時帶回了一名老態龍鍾的老人。
胤禟說道:“王公公,這位也是你的老熟人了。不用我多做介紹了吧?”小順子仔細看了眼麵前的老太監,立馬想起此人正是當初自己入宮時給自己淨身的刀子匠何太監。雖然多年未見,但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畢竟是他手下的那一刀,徹底改變了自己的人生軌跡。
小順子驚道:“何公公,你怎麽會在這裏?”胤禟笑道:“放心,你已經淨身過了,不會再對你下刀子的。如果你不想你們老王家成為老絕戶,香火斷絕,就趕緊給我招供。”小順子沒有搭言,胤禟咬著牙,眼睛眯成了一條縫兒,抬起了右手,發出了明確的信號。立時有幾名侍衛上前將栓娃按在了地上,小家夥登時哇哇大哭了起來。
那何太監取過自己的一個小木匣子打開,手中已多了一把呈鐮狀彎曲的利刃,刃鋒在火光下閃爍著慘白的光芒。
小順子家的兩位婦人已經嚇得暈了過去。兩個當家的男人都大哭著,口中已經語無倫次。胤禟望著小順子,逼問道:“王公公!你到底招還是不招?”小順子破口大罵了起來。胤禟笑道:“我看你還能撐多久?”遂衝身後的何太監命令道:“何公公,切得幹淨利落些!完事了我賞你幾百兩銀子,讓你買幾隻好鳥玩玩。”
何太監道了聲“嗻”,吩咐一名侍衛褪下栓娃的褲子,登時露出了命根子。另一名侍衛取來了白布和一碗胡椒湯。何太監衝另外兩名侍衛道:“待會兒你們要死死按住他不許動,一人用手抓住他那東西稍稍拉直,待老身來開刀!”幾名侍衛應了一聲。
栓娃哇哇大哭個不停,被幾名侍衛用手死死地按在地上,一動也不能動彈。何太監亮出淨身的利刃放在火把上來回燎了燎,算是消毒,隨後抬起了胳膊,眼看著就要切下去。忽聽小順子一聲大吼:“我招!你們別動他!”
胤禟終於鬆了口氣,擺手示意眾人停止,說道:“早點開口不就結了。害得我點燈費蠟的布置了這麽大的場麵。”
栓娃被侍衛鬆開了,趕忙跑到暈倒在地的娘親身旁,“阿娘阿娘”地叫喚著。胤禟使個眼色,木壽將小順子一家五口全部帶了出去。牢房裏頓時又安靜了下來。胤禟望著小順子說道:“說!那件物證是什麽東西?而今藏在何處?”
小順子道:“是一枚香囊。是泌妃親手縫製的。香囊內側用金絲線勾寫了太子爺與她的生辰八字。”眾人一聽,登時大喜過望!這可真是致命的鐵證啊!如果不是二人有私情,怎麽會把彼此的生辰八字繡在一枚香囊裏麵呢?
胤禟控製住內心的激動,追問道:“說!香囊現在何處?”小順子道:“東宮東麵有個小花園,裏麵最高的一處怪石洞裏有一個錦盒,香囊就藏在裏麵。”胤禟扭過頭望著胤禩,喊了聲“八哥”,請示他下一步該如何行事。
胤禩卻抬手示意他噤聲,起身走到了小順子的身旁,盯著他的左胳膊看,上麵是一道道血痕,腐肉已經開始潰爛。手腕處像是戴了一枚銀手釧,上麵也沾滿了血汙。胤禩示意了一下,一旁侍立的木壽趕忙摘下銀手釧拿去清洗。
眾人一時不解,胤禟正要詢問。胤禩還是沒理會,隻是抬眼望著小順子。剛才摘下銀手釧的一刹那,他已經捕捉到了小順子臉上的慌亂。胤禩依舊邁著緩慢的步子在牢房中閑庭信步地走著,木壽已將銀手釧清洗幹淨,用白布擦幹呈了上來。胤禩拿在手中仔細看了看,忽然招呼了一聲:“紫蝶姑娘,你來看看這是何物?”
紫蝶走上前,接過銀手釧仔細看了看,說道:“回貝勒爺的話,這是女兒家常戴的手釧,有點類似於鐲子,一般常用金、銀等製成圓環,束於臂腕之間。但手釧通常將金銀條錘扁,盤繞成好幾環螺旋圈狀。這個銀手釧卻隻有一環,有點古怪。”
身後坐著的胤?已經急了,不耐煩道:“八哥,我們還是趕緊找香囊要緊。管它什麽金手鐲銀手釧的。”胤禟趕忙打斷他:“十弟,你總是這麽猴急,八哥這麽問必有深意。”胤禩微微一笑,淡淡道:“我想你們可能忘了。據紫蝶姑娘所說,王家以幫大戶人家種田為生,家裏非常貧困,可以說是家徒四壁。而這個王喜順又是個至孝之人,平日裏的月俸都是托人捎回家補貼家用的。他哪來的閑錢去打製這麽一個銀手釧呢?你們看看,這個銀手釧的成色很足,而且還有鏤空的手藝,怎麽也得幾十兩銀子吧。而且銀手釧之類的飾物是給女兒家戴的,他一個太監幹嘛要戴這個東西?豈非不倫不類?”
胤禩說罷望著小順子,小順子耷拉著頭,像是被說中了心事。紫蝶忽道:“我剛才仔細看了,這個銀手釧的斷裂處有個明顯的切口,可以肯定至少有兩環甚至多環的,但後來被銀匠人為地切斷了。還有,內側好像有字!”
一眾人的目光全部聚焦到了紫蝶身上。胤禟趕忙取過一支火把走到她身旁,紫蝶將銀手釧靠近火光,隻見上麵刻著“蘭蕙吐芒庭院新”幾個字。胤禟疑道:“倒像是一句詩,是什麽意思呢?”
紫蝶念道:“綠竹生新筍,女嬰啼春曉,珍珠入掌門楣喜;紅梅發嫩枝,母乳哺月圓,蘭蕙吐芒庭院新。這是一幅對聯,有些詩書人家喜得千金時貼在門聯上用的。從這幾個字已經可以斷定,這個銀手釧絕非一環。從對聯對仗工整的角度分析,至少還有一環銀手釧,上麵該刻著‘珍珠入掌門楣喜’。”言畢望向了被鎖著的小順子。
小順子讚道:“不愧是十三衙門的尚方監統領,果然是觀察入微。不過,監正大人,你永遠也別想知道銀手釧的秘密!”隻見他說完最後一個“密”字,忽然緊緊閉上嘴巴。紫蝶大驚道:“不好!他要咬斷自己的舌頭!”
胤禟大叫道:“快!快來人掰開他的嘴!掰開他的嘴!”木壽帶著幾名侍衛趕忙衝了上去使勁掰他的頭、掰他的嘴巴。可還是晚了,掰開之後,隻見大團的鮮血湧了出來,一截鮮紅的舌頭掉落在地上。
胤禟命令道:“快!傳大夫過來!”兩名侍衛趕忙跑了出去。片刻之後,兩名大夫已經趕了進來,趕緊號脈,可惜小順子失血過多,再加上連日來的酷刑之苦,身體已經極度虛弱。一名大夫道:“稟九爺,犯人已經斷氣了。”胤禟擺手示意二人退下去,道:“八哥,接下來我們該如何行事?”胤禩望著木架子上瞑目而逝的小順子,輕輕歎了一聲,轉而望著紫蝶道:“紫蝶姑娘,小順子的屍首就交給你了,你要編好一套說辭向梁九功、魏珠稟報。此案確實拖得太久了,該給他們一個結果了。”
紫蝶道:“嗻!奴才會妥善處理的,請貝勒爺放心。”胤禩又接著說道:“那個香囊你找機會取出來,我們先看一下,然後再交給那夥黑衣人。接下來,我們就等著一場好戲上演吧。”
紫蝶回道:“嗻!奴才回宮後即刻辦理。”
胤禩望了眼手中的銀手釧,在火光下閃爍著銀色的光芒。他意味深長地說道:“至於這個銀手釧,我們再從長計議。我總覺得這裏麵一定大有玄機。你們想這個小順子,如果沒有兩把刷子,十三衙門萬萬不會把他派到太子爺身旁當密探的。而且這一蟄伏就是五年,太子爺竟然沒有絲毫懷疑過他。這足以說明他的過人之處了。像他這種人,會把一枚無關緊要的銀手釧戴在胳膊上寸步不離嗎?而且我們剛剛要問到他銀手釧的時候,他立馬咬舌自盡了。很顯然!他在用生命的終結掩蓋銀手釧裏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