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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情劫難渡(二)

  薔薇吃了一驚:“王爺,是哪一夥勢力?也是朝中的皇子嗎?”胤禔說道:“此人與九弟私下裏來往密切,已倒向了八爺黨。八弟素有野心,在朝中經營的勢力千絲萬縷,滲透到了各個衙門。沒想到悄無聲息地就拿下了尚方監。連我都不得不佩服他的謀略和手段。”


  馬車平穩地前進著。薔薇不禁想起了之前梁九功在執事堂大廳嚴厲告誡眾人切勿陷入奪嫡之爭的話語。如今二姐紫蝶陷進去了,自己也已身不由己地陷了進去。總管大人善意的諄諄告誡之語隻怕已成了一陣耳旁風。他老人家將來如果得知他最信任的部下都沒有聽他的,會不會黯然傷心呢?


  由於十三衙門尚方監沒有屬於自己獨立的停屍房,經過梁九功與刑部商議,在刑部的停屍房裏專門空出了一間,用於停放一些犯人的屍首。


  梁九功、魏珠、蘇沫茶、紫蝶、阿離、薔薇等人全部聚集在尚方監的專屬停屍間裏,望著麵前躺在木板上的一具屍首。屍首看上去不到三十歲,像是被水浸泡過,身體已經發腫,傳來一陣陣刺鼻的屍臭。正是失蹤多日的十三衙門密探小順子!

  為了防止屍身腐爛,停屍間的四周角落位置都放置了大量的冰塊。眾人剛從炎熱的外麵甫一進入,登時感覺到冷颼颼的涼氣從四麵竄了過來。梁九功忍不住打個噴嚏,問道:“紫蝶,說說是怎麽發現屍首的?”紫蝶躬身道了聲“嗻”,隨即說道:“屍首是我的人昨夜在西郊的護城河裏發現的。據仵作勘驗後得出的結論:小順子至少已經死了兩日,生前受過酷刑,渾身有多處傷疤、淤痕。而且舌頭已被咬斷,半截舌頭不見了。”


  梁九功追問道:“有發現隨身別的東西嗎?”紫蝶回道:“除了一身太監的衣服,旁的什麽也沒有。屬下已下令對屍首發現的位置方圓三裏之內進行多次打撈,目前還沒有發現任何有價值的東西。”梁九功將手中的拂塵別在身後,盯了眼屍首,望著身旁的魏珠道:“魏公公,你怎麽看?”魏珠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說道:“咱家覺得……很可能小順子已經落入了某一股勢力的手中,而且經受了嚴刑拷打。對方八成也是衝著小順子手中的那件重要物證來的。否則誰會對一個小太監下此毒手呢?”


  梁九功順著他的話說道:“可小順子手中持有那件物證的事,除了在場幾人之外,外人又怎麽會知曉呢?”鷹隼一般犀利的眼神逐個掃過在場的幾人,最後又停留在了小順子的屍首上。蘇沫茶上前幾步,說道:“稟總管大人,屬下倒是覺得如今也不失為一個好的結果。萬一真拿到了小順子手中的那件物證,我們又該如何處理呢?畢竟牽扯到了當朝的太子儲君。牽扯之人太敏感了!而今小順子意外死亡,剛好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當宮中死了一名小太監,旁的什麽事也沒發生。”梁九功像是在琢磨著她說的話,歎道:“也隻好如此了。小順子如今見了閻王,就是想查,也是無處著手了。”


  離出口位置最近的阿離以手帕掩著鼻子,忽道:“蘇監正的話是不錯。可我們能保證那股勢力沒有得到小順子手中的那件物證嗎?萬一他們是已經得到了然後殺人滅口呢?”紫蝶道:“我覺得不大可能。一則小順子受過嚴格訓練,知道家法的嚴厲,絕不會輕易吐露機密的。二則從仵作勘驗的結果分析,他是自己咬斷舌頭的。他這麽做就是為了嚴守機密,讓對方徹底死心。對方惱羞成怒,所以就痛下殺手殺死了他。”


  梁九功走到小順子的屍身旁,盯著他那慘無人樣的麵部,內心略過一絲憂傷,然後說道:“紫蝶的話也有幾分道理。對於小順子,咱家還是比較了解的。他初入宮時常在咱家身旁服侍。咱家看他聰明機靈,才逐步培養他做了密探,然後安插到太子爺身旁。做密探這幾年來,他都沒有出過絲毫差錯。咱家相信他不會輕易泄露十三衙門裏的機密。”


  薔薇立在一旁,一直沒有說話,隻是平靜地盯著小順子的屍首。腦中忽然想起了胤禔之前說過的話,莫非小順子手中的那件物證已經落入了他的手中?如果真是那樣,太子爺豈不是已經陷入了絕境?身為皇子,暗中覬覦皇父的妃嬪,這是何等的忤逆大罪?

  胤禔的人影在他麵前晃來晃去。幾千年來的皇朝更迭史,嫡長子與皇長子之間的爭鬥不絕於史書。他們之間注定水火不相容,終究要一決雌雄!

  正自發怔,忽聽頭頂“哢嚓”一聲巨響,像是半空中一個炸雷炸開了,震得停屍間為之一顫。眾人一驚,接著就聽見雷聲轟隆隆的來回在頭頂翻滾著,眼看一場雷暴雨就要來了。梁九功衝紫蝶道:“小順子畢竟是東宮中的奴才,你親自去稟報一聲,就說這奴才是出宮貪玩不小心掉進河裏溺斃了。”紫蝶躬身道:“嗻!屬下即刻去辦。”梁九功又回頭看了眼小順子,搖著頭先出了停屍間。


  餘下眾人魚貫而出,蘇沫茶與幾位姐妹道別後,就撐著傘往自己的院子裏走去。瓢潑大雨已經肆無忌憚地降落下來,伴隨著驚雷、閃電,越發得狂暴不止。她不禁一路小跑著加快了腳步。


  進了房裏,惠香已經在了,趕忙接過她手中的雨傘,拿過方巾替她擦了擦臉,埋怨道:“這老天爺,剛剛還豔陽高照的,一眨眼就陰雲密布了。真是喜怒無常。”蘇沫茶坐到了凳子上,說道:“這就叫‘天有不測風雲’。”連著打了幾個噴嚏。


  惠香急道:“姐姐,你不是淋到雨水了吧,可要小心害病。”蘇沫茶擺手道:“沒事。我方才在鼻孔裏塞了蔥頭,所以才不停地打噴嚏。”惠香好奇道:“姐姐,你無事往自己的鼻孔裏塞蔥頭幹嘛呀?那東西可辛辣得很。”蘇沫茶剛要說“去了趟停屍間,那裏味兒大”,又覺得會泄露機密,遂改口道:“剛去了趟倉庫的雜物間,裏麵有些黴味,所以塞了蔥頭掩蓋一下。”


  就這麽一會兒的工夫,窗外已是暴雨初歇,日頭又露出了笑臉,整個世界複又恢複了光明。惠香說道:“姐姐,我下午想出宮一趟。左右現在萬歲爺跟著幾位娘娘去了避暑山莊,監裏也比較清閑。”蘇沫茶說道:“去吧,回去看看你爹娘和弟弟。若是晚了就在家歇一晚,明兒早上再回來。”


  惠香趕忙蹲身福了一下身子,欣喜地說道:“多謝姐姐!”於是走入裏間換衣衫去了。蘇沫茶又打了幾個噴嚏,望著院子裏的山茶花經過方才暴雨的洗禮,越發得嬌豔迷人。一抬頭,見惠香從裏間走了出來,換上了平日裏她最喜歡的一身衣衫,湖綠色的碎花長裙,顯得整個人清新俏麗、嫵媚動人。


  惠香走到門旁,擺了下手道:“姐姐,那我先去了。”蘇沫茶宛然一笑,也招了招手。喝了幾口茶,忽然納悶了起來。就是回趟家而已至於那麽盛裝打扮麽?剛才恍惚見她眼妝都重新描了,臉上也塗了胭脂。平日裏回去時她穿著都很隨意的,怎麽今兒這麽隆重了?

  蘇沫茶忽然想起那晚惠香半夜試戴她的步搖,心念電閃,趕忙起身換了一身小太監的衣服,也快速趕了上去。追了一截,就看見惠香已走到宮門口了,向侍衛亮了腰牌然後出了宮。蘇沫茶也快速趕了出去,見她一出門就上了一輛馬車,看來那馬車在事先等著她呢。蘇沫茶四下看看,招手攔了一輛緊緊跟在後麵。


  行駛了一截,馬車根本不是往她回家的方向去的,直接往南北商行那條街去了。蘇沫茶心裏的一根弦崩得緊緊的,莫不是她要背著自己私會穆公子?蘇沫茶給馬車夫遞了塊碎銀子,叮囑他務必要跟緊點。


  馬車夫得了碎銀子,連連點頭稱好。兩輛馬車一前一後來到了狀元街上。老遠已經看到南北商行的牌匾了,隻見惠香下了馬車,卻沒有進入商行,而是走入了旁邊挨著的一座“狀元茶樓”裏。蘇沫茶緊盯著,衝馬車夫交代了幾句,也隨即下了馬車,悄悄進了茶樓。


  剛一進去,隻見惠香已經上了二樓。茶樓裏此時茶客甚多,茶博士正忙得不可開交。蘇沫茶也快速閃了進去,上了二樓,見她進入了一間“紫氣東來”的雅間裏,隨即關上了房門。蘇沫茶來到雅間的東邊,剛好有一扇窗戶,但是卻緊閉著,幸好還有些縫隙。


  蘇沫茶看看四下無人,拿眼從縫隙裏向裏麵望去。穆碩果然也在雅間裏,正坐在桌子旁,見她進來了,說道:“我聽哈赤塔說,你有急事要見我。”惠香站在他麵前,直愣愣地盯著他,木木地說道:“是不是我沒有事,就不能來見你。”


  坐著的穆碩怔了一下,問道:“惠香,你到底要跟我說什麽?請你明言。世上最難猜的就是人的心思,尤其是女孩兒家的心思。”惠香沒好氣道:“穆公子,惠香心裏想的什麽,難道你一點兒也不知道嗎?”穆碩被她的表情嚇到了,看著她一副將哭欲哭的樣子,有點慌神,忙上前輕拍了下她的肩膀,低聲安慰著:“好好好,都是我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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