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故人難見（五）

  奶媽也動了情，說道：“姑娘隻管放心去，側福晉生前對奴婢們這麽好，奴婢們一定會盡心伺候小阿哥的。”薔薇點頭致謝，衝嫡福晉道：“福晉，薔薇先回去了。”嫡福晉正要發問，薔薇又道：“估計我也難逃一劫了。事情已發，你們也不要過於悲痛。日子總還要繼續過下去。珍重。”隨即快速出了王府。


  來到府門口，薔薇回頭望了眼，隻見正門上的“直郡王府”的牌匾已經被摘下，掛牌匾的位置空著，顯得空蕩蕩的。果然是物是人非，眨眼間就變了樣兒。


  上了馬車，薔薇坐在車廂裏掀開簾子盯著王府看，心想隻怕自己此生再沒有機會來了。兩刻鍾的工夫，薔薇回到了宮裏，直接來到了十三衙門執事大堂，隻見梁九功、魏珠二人端坐於紅木大案前，表情肅穆。薔薇上前，跪身行禮：“屬下薔薇參見總管大人、副總管大人！”


  梁九功筆直地站了起來，手捧著一封聖旨，操著尖細的嗓音念道：“聖旨下！女官薔薇接旨！”薔薇道：“奴才薔薇跪聽聖諭！”說罷將額頭貼在大堂上的地麵上。隻聽梁九功念道：“前有十三衙門女官薔薇多年來深蒙聖恩，然不思還報，乃敢暗中交結皇長子胤禔，朋比為奸，謀求非分恩榮，實乃罪無可恕。著即免去十三衙門禦藥房主事一職，交由刑部詳加議罪。欽此！”


  薔薇道：“罪臣薔薇領旨！謝恩！”梁九功收起了聖旨，重重地歎了口氣，擺手道：“將犯事女官薔薇押入刑部大牢，聽候發落。”一旁的兩名侍衛道了聲“嗻”，上前押著薔薇向大堂外麵走去。


  出了十三衙門大門，隻見外麵站了十多名刑部的衙役，個個嚴陣以待。薔薇被戴上鐵質的刑具走在前麵，身後跟著十多人。一路上遇到宮人皆是小心地站到道路兩旁，拿手指指點點，小聲議論著。


  一行人出了皇宮，徑直來到了刑部天牢中。室內已經陰暗了下來，四周都燃著牛油鐵鍋。一名侍衛上前與一位牢頭模樣的人說了一通，像是在交接囚犯。那牢頭望了薔薇一眼，然後點了點頭。接著那一幫侍衛就全部撤出去了，那牢頭帶著兩名牢子走上前來，說道：“薔薇姑娘是吧，這邊走。”


  語氣倒是很客氣。薔薇沒吱聲，跟著那牢頭走過一截甬道，然後就看到了一排排牢房。一股腐臭的氣味撲鼻而來，薔薇哪裏來過這樣的地方，被熏得輕咳了幾聲。牢房裏關押著的囚犯們看稀奇似的嚷嚷了起來。


  “哪兒來的丫頭！好俊的模樣兒！”


  “該不會是八大胡同裏的‘塞花紅’吧？嘻嘻！”


  “那大爺！給兄弟們說說，也是個樂子！”


  那牢頭的名字叫那吉，這裏是他的一畝三分地，所有囚犯們都得聽他的，所以他就成了“那大爺”。隻見眾囚犯都將手伸了出來，有的陣陣怪笑，有的吹著口哨，吆五喝六的調戲著薔薇。薔薇何曾受過這樣的遭遇，卻隻能咬緊嘴唇忍著。走在前麵的那吉忽然發起火來了，上前幾步抽出隨身攜帶的一根馬鞭子，猛地四處抽了幾鞭子，一眾囚犯們的胳膊、臉頰被抽到了，“哇呀呀”地鬼哭狼嚎著，紛紛向牢房裏躲了開去。


  那吉手拿馬鞭子指著眾囚犯，罵道：“一個個狗東西！眼睛都長屁股腚子上了！也不看看麵前的人是誰！這可是十三衙門禦藥房的主事大人，豈容你們放肆！”眾囚犯顯然都聽過十三衙門的厲害，一個個麵露崇敬之色，再也不敢發聲。


  那吉走在前麵，說道：“薔薇姑娘，這邊走！”薔薇點頭致謝，跟著來到了最裏間的一間牢房。那吉掏出鑰匙開了牢門，薔薇走了進去。那吉又拿出鑰匙打開了她身上的刑具，薔薇活動了下手腕，感激地說道：“謝謝。”


  那吉點頭道：“薔薇姑娘需要什麽隻管吩咐。小的告辭了。”出去後鎖上了牢門，然後衝兩名牢子吩咐道：“你們兩個要精心伺候著薔薇姑娘。若是敢怠慢，小心那大爺的馬鞭子可不長眼睛！”那兩名牢子忙說“不敢”。


  待三人走後，薔薇貼著牆根坐了下來，望著暗無天日的牢房，心想他被囚禁於宗人府中也是這樣的光景麽？一想到這裏，反倒沒那麽害怕了。此生既然認定了他，那自然要同甘苦共患難的。他一個人被囚禁於高牆之內，自己還能在外麵獨活嗎？

  牆倒眾人推！皇長子如今已經徹底倒台，以前追隨胤禔的朝臣們估計也要遭殃了。自己隻不過是個開始而已。大爺黨經營了幾十年，如今一著不慎滿盤皆輸，算是徹底傾覆了。薔薇頭靠著牆壁，絕望地緩緩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