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重溫舊夢（二）
蘇沫茶聞言想起了一個人——二姐紫蝶，又想起了薔薇發配之前在天牢裏跟自己說的話。二姐真的會對三姐下此毒手嗎？店老板又端上來一碗餛飩，穆碩見她神色恍惚，關切地道：“小茶，你怎麽了？”蘇沫茶望著他，懇切地說道：“穆碩，我三姐的事你能不能動用你的手下幫忙查查，看看到底是怎麽回事。”穆碩道：“好！”忽而又重重地歎了口氣。
聽到他的歎息聲，蘇沫茶問道：“怎麽突然又歎氣了？讓你調查我三姐的死因很為難麽？”穆碩搖頭道：“不是。我是突然有一種兔死狐悲之感。這場席卷整個大清國的奪嫡之爭已經牽連了太多人，然而還沒有結束。不久的將來還不知道要牽連多少人。真希望這場紛爭能夠早些結束。說句心裏話，我身在局中，都已經厭倦透了。”
蘇沫茶嗟歎道：“萬歲爺英明神武，乃是一代聖君，怎麽就會容許這場奪嫡紛爭發生呢？”穆碩端起碗喝了口熱湯，說道：“智者千慮，必有一失！萬歲爺一生除鼇拜、平三藩、滅噶爾丹，可以說建立了不世之功。然而……”下麵的話畢竟犯忌，他沒有再說下去。
吃完餛飩，二人又逛了一陣，就坐上馬車返程了。穆碩道：“小茶，我送你到宮門口吧。”蘇沫茶打趣道：“不錯！看來你這護花使者挺盡職盡責的。”穆碩也順著她的話說道：“這麽美麗的一朵山茶花，自然要精心嗬護的。”蘇沫茶道：“說起山茶花，倒是有些想看了。可惜現在是隆冬季節，山茶花都凋謝了。”穆碩故作神秘地說道：“告訴你個秘密。我的花果園裏山茶花開得正茂盛，想不想過去欣賞一番？”
蘇沫茶憋嘴道：“騙人！”穆碩道：“騙你，我是小狗！不信你改日跟我去看看。”蘇沫茶知道他是故意引著自己出宮，於是道：“好吧！正好我也有個地方要去。到時候你跟我一起去吧。”穆碩好奇地問道：“什麽地方？”蘇沫茶故作神秘：“保密！暫時不告訴你！”
正月將盡，年味也越來越淡了，新的一年徐徐鋪開。最近關於複立二阿哥胤礽為皇太子的傳言越傳越凶，在皇宮裏鬧得沸沸揚揚的，成了所有宮人們茶餘飯後的熱議話題。
紫蝶出了尚方監，向自己的小院走去。晌午的日光明晃晃的，照在身上暖暖的，格外舒適。忽見迎麵走來兩位小太監，一邊走一邊嘀咕著。隻聽那高個子太監說道：“聽說了吧，萬歲爺剛剛在朝上宣布：複立二阿哥為皇太子。已經準備遣官告祭天地、宗廟、社稷了。而且當庭複了八阿哥的多羅貝勒爵位。”另一位太監附和道：“到底是正宮嫡子，就是不一樣。看來咱大清國的江山遲早要交到二阿哥手裏。”
隨著二人漸漸走遠，嘀咕聲也漸漸小了。紫蝶駐足望了二人一眼，繼續向前走去。剛到小院門口，忽見一名小太監正等著自己，是胤禟身旁的小太監。紫蝶問道：“何事？”那小太監道：“主子正在西直門等候姑娘。”紫蝶道：“那好吧，我們這就走。”二人一徑來到西直門，早見胤禟的馬車等在那裏了。
紫蝶上了馬車，見胤禟端坐著，正閉目養神。紫蝶沒有說話，輕輕坐到了他身旁。胤禟睜開眼，柔聲說道：“你來了。我們一起去八哥府中看看他。”紫蝶點了下頭。
“噠噠”的馬蹄聲響了起來。說完方才那句話，胤禟再沒有多言，陷入了沉默中。紫蝶見他麵沉如水，顯得格外平靜，一時有些詫異。二阿哥胤礽已經被複立為皇太子，這是何等大事。他怎麽可能波瀾不驚呢？忽覺他拉過自己的手握著，開口說道：“小蝶，你知道嗎？去年我名下的錢莊、商鋪等一共賺了一百多萬兩銀子。昨兒賬房先生拿賬冊給我看時，我都嚇了一跳。”紫蝶不料他竟然會說這些無關緊要之事，嘴上還是誇讚了幾句。想必他是不願意觸及皇太子複立的話題才沒話找話的。
於是，二人就經商的話題聊了一路，一直到了八貝勒爺的府門前才結束。二人直接來到平常議事的書房裏，隻見十皇子胤?已經到了，正跟胤禩喝茶說話呢。幾人照了麵坐下，胤禩還是像往常一樣，溫文爾雅，說道：“這許久沒見到你們，還真是有些想念。十四弟呢？怎麽還沒過來？”
胤?答道：“我下朝時見到他了，說是兵部有個急件，他要趕過去處理一下。聽說青海那邊又不太平了，他這個兼管兵部的阿哥自然就閑不了。”胤禩轉而望著紫蝶，問候道：“紫蝶姑娘，多日未見，你好像清瘦了許多。”目光又落到了胤禟身上，好像紫蝶清瘦了許多是他的原因造成的。紫蝶方要答言，胤禟想活躍一下氣氛，搶答道：“八哥不知道，最近紫禁城裏流行減瘦。姑娘們都是趨之若鶩的。”紫蝶趕忙分辨道：“我可不是追趕風氣，隻是近來食欲不大好，所以就清瘦了。”
胤禩哈哈笑了兩聲，說道：“那這樣吧，中午都在我府裏用膳。最近管家新找了一位廚子，淮揚菜做的很地道。讓你們都嚐嚐鮮，順帶給紫蝶姑娘補補身子。”胤?搶先道：“八哥，那我就不客氣了！”
胤禟拿手指著他，笑道：“十弟，你什麽時候又客氣過了！”話音剛落，忽聽門外一個聲音傳了進來：“九哥這話說的在理，十哥一向是不客氣的。一聽說有好吃的，隻怕哈喇子都要流出來了！”十四皇子胤禵已經玉樹臨風般走了進來，先上前喊了聲“八哥”。胤禩道：“坐吧！我來安排一下。”起身走了出去。
胤禟望著眾人，低聲道：“八哥剛被解了禁足，等會兒先別提那件事，多說些開心的事。”胤?、胤禵、紫蝶都點了下頭。待胤禩回來後，幾人聊天時果然沒有提及複立皇太子的事情，隻揀了最近紫禁城裏發生的好玩趣事說了一通，書房裏不時傳來一陣陣歡笑聲。
過了小半個時辰，管家過來說午膳已經備好了。胤禩起身道：“走吧！嚐嚐淮揚菜去！”眾人跟著來到了客廳，隻見圓桌上已經擺滿了。有清燉獅子頭、拆燴鰱魚頭、扒燒整豬頭、清蒸鯽魚、水晶肴蹄、三套鴨、軟兜鱔魚、熗虎尾、炒蝴蝶片、冬瓜盅、三丁包子、翡翠燒賣、蟹黃湯包、千層油糕等。胤禩當先坐了下來，說道：“你們都隨便坐吧，不必拘禮。這淮揚菜乃是長江中下遊地區的著名菜係。其覆蓋地域甚廣，包括江蘇、浙江、安徽以及江西、河南部分地區，有‘東南第一佳味’、‘天下之至美’之譽呢。”
胤?饞得直咽口水，拿起筷子道：“瞧著還真不錯！八哥，那我們就開吃吧！”說話的工夫，筷子已經夾起了一個蟹黃湯包送到口中。不料湯包裏麵的湯汁太熱，燙得他嗷嗷大叫，猛吸涼氣。逗得餘下幾人哈哈大笑了起來。胤禟笑道：“十弟，這就叫‘心急吃不下熱豆腐’。我吃過這道蟹黃湯包，很講究的。像你這樣吃法不把舌頭燙掉才怪呢。”也夾了一個放在碗中，用筷子輕輕挑開了一個洞，然後慢慢去吸吮湯包裏的湯汁。胤禩道：“還是九弟有見識。來來來！都動筷子！涼了就走味了！”眾人開始吃了起來。
淮揚菜選料嚴謹，講究鮮活，主料突出，刀工精細，擅長燉、燜、燒、烤，重視調湯，講究原汁原味，並精於造型，瓜果雕刻栩栩如生。淮揚細點，造型美觀，製作精巧，清新味美。眾人吃慣了京城菜係的做法，猛一吃這種地方菜係，自然是胃口大開。
菜過五味之後，胤禩放下筷子，隨口問道：“你們對今次的皇太子複立一事有何看法？”幾人都不願提及的敏感話題，不想被胤禩主動提及了。幾人都停下進食，一時間陷入了沉默。胤禩接著說道：“被禁足的這段時間裏，我一個人在府中想了很多。此次的議舉新太子事件發生後，我想明白了一件事。或許皇阿瑪心裏從來就沒把我作為皇太子的人選考慮過。結果百官一致推舉我時，自然就招了皇阿瑪的忌。所以才會弄成現在這個局麵。”
胤?將手中的酒杯往桌上重重一放，杯中的酒水撒了出來，憤憤道：“真不知道老爺子心裏在想些什麽，立了又廢，廢了又立的。玩小孩子過家家嗎？我大清國是以能力、才幹遴選太子。到了老爺子這裏全變了樣兒。就因為他胤礽是嫡子，皇位就非他莫屬嗎？”
胤禩微笑道：“你們以為皇阿瑪將來會把大位傳給二哥？”胤?睜大了眼睛，反問道：“難道不是嗎？這不是禿子頭上的塞子——明擺著嘛。胤礽做了那麽多擅權枉法之事，老爺子都不肯追究。即使是朝中百官一致反對，如今老爺子還是一意孤行將他複立為皇太子。不把大位傳給他傳給誰？”
胤禩依舊微笑著，望著餘下的三人，問道：“你們三位也是這個看法？”紫蝶、胤禟、胤禵也都是一臉茫然，迷惑不解。紫蝶道：“還請貝勒爺給我們解解惑。”胤禩站了起來，踱了幾步說道：“自皇阿瑪此次在木蘭圍場行宮廢黜了皇太子以來，朝中發生了多少風波。先是皇太子被廢黜、十三弟被囚禁、皇長子被削爵幽禁，接下來又是我。等於朝中有四位皇子卷了進去。被附帶卷進去的朝臣們就多的數不清了。你們想想，如果局勢繼續發展下去，豈不是有崩盤的危險嗎？這一場風波讓諸皇子之間的矛盾被空前激化，已經到了不可調和的地步。你們想想，皇阿瑪能不當機立斷采取措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