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重溫舊夢（四）
胤礽、玉竹聽得暗暗心驚。阿離目中閃過一絲殺機，暗道：“所以，太子殿下，您自己心裏要提前拿個主意。一旦到了萬急時刻，恐怕我們要學唐太宗李世民了！”胤礽驚得目瞪口呆，站直了身子，發問道：“阿離！你的意思是說讓我率兵逼宮皇阿瑪，然後提前登基？”玉竹也是瞪大了眼睛望著阿離。
阿離鎮定地道：“我是說到了萬急時刻，不得已而為之。你們想想，李世民若不是陰謀發動‘玄武門之變’，殺死自己的兄長、太子李建成、四弟齊王李元吉及二人諸子被立為太子，然後率兵逼唐高祖李淵退位。隻怕他早就身首異處了。哪還會有後來曆史上著名的‘貞觀之治’和一代明君呢？”
胤礽目視前方，右拳頭緊緊地握了起來，喃喃道：“我當了近四十年的太子，古往今來也沒有哪個太子當這麽久的。說實話，我已經當夠了。真到了那一日，皇阿瑪，休怪兒臣不孝了！”他已經在心裏下定了決心。真到了萬急時刻，也隻好行此萬難之舉了。
君與儲君之間注定勢同水火，注定要有一場你死我活的較量！
阿離起身走到了胤礽身旁，建議道：“太子殿下，下階段你拉攏朝臣的時候，最重要的就是拉攏豐台大營提督。前任提督阿爾吉善已經伏誅，現任不知能不能拉攏過來。隻要握住了豐台大營的六萬多精銳，然後再安排周密，我看萬急時刻還是可以放手一搏的。畢竟京城附近除了豐台大營的兵馬，也就是九門提督手下的一萬多精兵了。真要是打起來了，根本不是豐台大營的對手。”
胤礽鐵定了心思，說道：“好！過段時間本宮就秘密前往豐台大營一趟，阿爾吉善署理豐台大營提督多年。他雖然不在了，安插的親信應該不少。隻要能夠爭取到他們，照樣可以掌控豐台大營！”
午後的日光慵懶地普照著大地。城西地界人煙較少，道旁的柳樹已經是一片碧綠，柳條兒懸掛了下來隨風搖擺。兩輛馬車一前一後行駛在街道上。穆碩衝身旁的蘇沫茶說道：“這麽久才肯出宮，山茶花也看不成了。估計你院子裏的已經快要盛開了吧。”蘇沫茶點了頭：“告訴你！開得可漂亮了！可惜你欣賞不到。”
穆碩撇撇嘴：“怎麽？你以為皇宮大內我就進不去了？我家主子現在已經是雍親王了，除了萬歲爺的金鑾殿，大清國沒有地方本公子去不到的。”蘇沫茶忽而想起了什麽，鄭重地說道：“穆碩，我有件事求你。”
穆碩笑了笑，拉過她的手放在膝蓋上，說道：“我們如今都這麽親密的關係了，還說什麽求不求的。有事你盡管直說。”蘇沫茶正色道：“把惠香從尚虞備用處的粘杆侍衛名單上除名，還她自由之身。我知道你們把她放在我身邊，其目的還是想拉攏我。但是我可以明白地告訴你，我蘇沫茶不想做的事，任何人也不能勉強。她年紀也不小了，好歹跟我姐妹一場。我已經決定把她放出宮了，讓她過幾天安生日子。希望你能看在我的麵子上，不要讓尚虞備用處再為難她。”
穆碩一時間沉默不語。蘇沫茶抽開了自己的手，追問道：“穆碩，你到底要不要答應我？”穆碩望著她說道：“好吧！我答應你！”蘇沫茶又道：“還有一點，我雖然跟你和好了，但不代表我倒向了你們四爺黨。你也不要拿那些朝中的紛雜之事來煩我。”
“我知道！”穆碩接著道，“你還沒告訴我今兒要去哪裏呢？我看後麵的馬車上裝了好多吃食、還有小孩子的衣物，是要去親戚家嗎？”蘇沫茶淒然一笑：“我從小就是個孤兒，哪兒來的親戚呢。待會到了你就知道了。”穆碩知道提及了她的傷心事，摟著她的肩膀讓她輕輕靠著自己，說道：“小茶，我倆還真是同病相憐。我雖然有父母親人，但是跟沒有一樣。自打五歲以後常年也見不著他們幾麵，一年到頭都待在尚虞備用處裏進行殘酷的訓練，說白了跟囚犯沒什麽區別。”
馬車又走了一個多時辰，然後停下了。二人下了車，隻見來到一處宅子旁，門上寫著“慈幼局”幾個大字。穆碩疑惑道：“慈幼局？這是什麽去處？”蘇沫茶道：“這是民間愛心人士興辦的專門收養棄嬰、孤兒的場所，以避免他們死於非命。我隔段時間就會過來瞧瞧他們，給她們送些吃的用的。”接著衝後麵馬車上的兩個車夫道：“二位師傅，勞煩你們把車上的東西卸下來。”
那二人應了聲，開始捋起袖子搬東西。蘇沫茶上前扣門，一位老嬤嬤開了門，驚喜地道：“是蘇姑娘來了！”院子裏的幾十個孩子聽到說話聲，早已經圍了過來。蘇沫茶上前抱起一個胖乎乎的小女孩：“蘇姐姐來看你們啦！還給你們帶了好多好吃的呢。”
當下穆碩帶著那兩個車夫將車上的東西全部卸了下來，交給了老嬤嬤。老嬤嬤開始分發點心，孩子們自發地排成了一個長隊，接到點心後就開始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蘇沫茶又衝老嬤嬤道：“那裏是我給孩子們買的衣衫。夏天快到了，等下你給他們試穿一下，看合不合身。”老嬤嬤一個勁兒地點頭稱謝。穆碩自腰間掏出一張銀票遞了過去，說道：“嬤嬤，在下來的匆忙，這點銀子勞煩嬤嬤給孩子們添點東西吧。”
那老嬤嬤仔細一看，是整整五千兩，忙驚呼道：“這位公子，這也太多了。”蘇沫茶忙道：“嬤嬤，您就收下吧。這位公子可是做大買賣的，五千兩對他老說根本就是九牛一毛。”老嬤嬤趕忙說了幾句“生意興隆、財源廣進”的吉利話，然後又招呼孩子們道：“都進來跟我試穿新衣。蘇姐姐給你們帶了新衣裳了。”
孩子們又是一陣歡呼，都簇擁著老嬤嬤進了屋裏，紛紛嚷嚷著自己要優先試穿。二人在房簷下的小竹椅上坐了下來，蘇沫茶笑著說道：“一下就是五千兩，想不到我們的穆老板出手挺闊綽的嘛。”穆碩打量著四周，苦笑道：“像我這種人，很少有花錢的機會。即使家裏堆滿了金山銀山，對我來說也不過是一堆破銅爛鐵。”
蘇沫茶道：“以後知道該往哪裏花了吧？你看！”順著她手指的方向，隻見穿上了新衣服的孩子們已經出來了，互相比較著各自的新衣服，一個個臉上笑顏如花，不時發出一陣陣愉悅的笑聲。
那笑聲是那樣的真誠、那樣的輕快、那樣的動人。穆碩兩眼發直，一時看得癡了。蘇沫茶側臉望著他，心道：“穆碩，這麽多年來你都是一件工具，從來沒有過屬於自己的喜怒哀樂。眼裏隻有主子分配下來的任務。現在你暫停一下，讓你看看塵世間的平凡人，讓你感受一下他們的平凡與快樂。”
穆碩望著人群中有個小女孩穿上了一件碎花裙子，不停地轉著圈兒，裙擺飛揚。吸引了一眾小男孩的目光。他幽幽說道：“小茶，你看孩子們笑得多開心啊！我相信，他們的笑是真誠的笑，是發自內心的。你讓我笑，我都笑不出來。你看他們臉上的笑容，多麽燦爛，多麽迷人。我活了三四十年，還是頭一次見到。”蘇沫茶望著他，用一種鼓勵的口吻說道：“穆碩，隻要你想。你也可以的。你也可以像孩子們那樣，露出發自內心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