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日月玉佩（二）
蘇沫茶道：“主子不妨想想，此次出兵西北，表麵上看打的是兵馬，實則更重要的還是後援。大軍遠出藏邊圍剿叛逆，茫茫幾千裏，如果後援糧草源源供應不上，十幾萬大軍隻怕一天也待不下去。所以，隻要我們掌控了後援，就等於鉗製住了十幾萬大軍。”
胤禛深以為然：“本王倒是把這點忘記了。按循例西北一帶用兵都是川陝總督來統籌供應後援的。隻要我們爭取到了這個位置，就等於掌控了這隻精銳之師啊。”穆碩也點頭道：“主子高見！前段時間萬歲爺不是誇讚年羹堯‘治事明敏，巡撫無督兵責’嘛，而且特此提升他為四川總督。以奴才之見，由他出任川陝總督一職甚為合適。”
胤禛擊了下桌子，像是下了決心似的，說道：“好！就讓年羹堯出任川陝總督。本王今夜就來寫折子，保舉十四弟為撫遠大將軍王！”話音剛落，忽見竹籠子裏的兩隻猛蟲的撕咬也已經分出了勝負。那隻螳螂用剩餘的一把“大刀”竟生生地將那隻螞蚱的頭擰了下來。無頭螞蚱的四肢還在胡亂顫動，眼看著已經活不成了。那隻螳螂揮舞著獨臂“大刀”，像是在揚刀立威一般。
深秋的夜顯得格外寂靜。多羅貝勒府門前，紫蝶、胤禟先後從馬車廂裏走了下來，直接入了府門內。剛走了幾步，忽聽身後一人喚道：“九哥！”是胤禵快步追了上來。三人一徑來到了胤禩的書房裏，隻見胤禩、胤?早已在等著了。
眾人打過招呼落座後，李福給眾人上了茶，然後就退了出去。胤?先開口說道：“老十四！老爺子給準信兒沒有？到底讓誰出任大將軍王啊？”胤禵無奈地搖了搖頭。胤?不耐煩道：“西北的戰事如此緊急，一日三變。老爺子遲遲不肯決定大將軍王的人選，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啊？”
胤禩手捧著茶碗抿了一口，說道：“皇阿瑪遲遲不下決定，倒不是因為大將軍王的人選，而是大清國未來繼位人的人選。眼見著自己日漸蒼老，他能不為自己的後事著想？此次無論誰當上了這個大將軍王，無疑也就是未來大清國的皇帝。他老人家自然要仔細掂量掂量了。”眾人都覺得深以為然，胤禟開口道：“八哥！既然如此，我們就上折子扶保你做這個大將軍王。此番無論如何要把這個職位爭到手。”
胤禩放下手中的茶碗，搖頭道：“這個大將軍王我是爭不過十四弟的。自打斃鷹事件發生後，我就大失聖寵。而十四弟則不同，兼管兵部多年，成績顯著，而且又聖寵在握。所以說十四弟才是大將軍王的最合適人選。”
不料他話剛說完，胤禵噌地站了起來，跪身道：“八哥，你這麽說就是存心疑我？論才德、人望，十四弟皆不及你的萬一。我願歃血盟誓，以明心誌！”胤禩趕忙起身扶起了他，溫言道：“十四弟，你我多年的兄弟，我怎麽會疑你呢。不錯！在我們一夥人之中，我是首腦。但是在皇阿瑪心中，我隻怕早已被他排除在外了。其實這件事我已經在心裏反複醞釀了很久，今日就索性敞開了告訴你們。我決定今後八爺黨全力輔助你爭奪大位！”
胤禵一聽急了，趕忙要反駁。胤禩按住了他的肩膀，說道：“十四弟！你先聽我說完。我們兄弟幾個如今最得聖寵的就屬你了，所以你贏的希望就最大。此番如果你能爭到這個大將軍王，然後再剿滅叛軍，皇位就非你莫屬了。反觀我自己呢，明明已經大失聖心，卻要逆天去爭，結果隻會適得其反啊。再說你接了大位，總比老四接了大位要好得多吧。大不了你到時候封八哥一個鐵帽子王不就行了。”說到這裏，他環視了一下房中諸人，用一種發布命令的口吻說道：“你們聽清楚了，我現在要的結果就隻有一個，那就是成為這場奪嫡之爭的最終贏家。至於我們幾人之中誰繼位大統，那都是可以接受的。無論誰坐上了皇位，都宣告了八爺黨集團的勝利。我打內心裏都會高興萬分！”
胤禟、胤?、胤禵皆是默然不語。紫蝶說道：“貝勒爺語出真誠，紫蝶不勝感佩。”胤禟、胤?麵麵相覷，胤禩追問道：“九弟！十弟！你聽到我剛才所言了嗎？”二人隻得勉強應聲。胤禩隨即望著胤禵道：“十四弟，八哥今晚就會通知八爺黨的朝臣們，讓他們全部上折子保舉你為大將軍王人選。但是西北這場惡仗能不能打贏，就全靠你自己了。但是，這對大清國和你來說，都是一場隻能贏不能輸的仗。”
胤禵跪下身，道：“既然八哥如此抬舉我，十四弟領命！”議事結束後，眾人又用了宵夜才在府門前散去。紫蝶、胤禟上了馬車，胤禟道：“估計宮門也下鑰了，你跟我走吧。”紫蝶笑道：“隻怕你早就打算好了吧。我現在是不去也不行了，否則隻能露宿街頭。”
胤禟摟著她說道：“小蝶，你說八哥剛才那番話是真心的嗎？他真的願意就此讓出大將軍王的職位，從此輔助十四弟角逐皇位嗎？”紫蝶輕歎了一聲，說道：“是真心的。貝勒爺此舉也實屬無奈。自打斃鷹事件發生後，我就明顯感覺到貝勒爺繼位大統已經是不可能了。所以他才會退而求其次，隻要能夠把十四爺推上去，將來在朝中他依然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我是打心眼裏佩服貝勒爺，他能夠把局勢看得如此通透，而且當斷則斷，絕不遷延。”
馬車不緊不慢地向前駛去。胤禟說道：“連你都這麽說，我也就無話可說了。不過也對，十四弟上位總比那個老四上位要好。老四要是上了位，隻怕就沒有我們一眾兄弟的活路了！”
又過了一盞茶的工夫，馬車停下了。二人下了馬車，走入府中。洗漱過後，躺到了床上。二人相互依偎著，胤禟輕聲道：“就盼著十四弟這一仗能打贏啊，可千萬不能再出什麽岔子！”紫蝶安慰道：“十四爺兼管兵部多年，而且頗懂兵機，相信一定能夠打贏這場仗的。你就不要在這裏憂心了。”
胤禟點了點頭：“是啊！我不憂心了。因為我現在……還有其他更重要的事要做。”一伸手拉過身旁的一條大紅色的被褥蓋住了二人的身子。
十二月十二日，天空中陰霾密布。城外的一座大院內，穆延·巴圖正立在演武場前，盯著數百名虎背熊腰的武士練習武藝，領頭的一名教頭一招一式收放自如、雄渾有力，場麵極為壯觀。
巴圖看著頗為滿意，退了幾步坐到一把花梨木圈椅上，早有一名侍衛端了一杯熱茶過來放在茶幾上。院門忽然開了，一名高個子侍衛快步走了過來，到了巴圖身旁躬身而立。巴圖看了他一眼，手捧茶碗道：“怎麽？大將軍王出發了？”
那高個子侍衛道：“回佐領大人的話，一個多時辰前已經正式出發了。十四皇子以天子親征的規格出征。用正黃旗之纛，照依王纛式樣。這位大將軍王統帥西征之師起程時，萬歲爺親自為他舉行了隆重的歡送儀式。出征的王爺、貝子、公等以下俱戎服，齊集太和殿前。其餘不出征的王爺、貝勒、貝子、公並二品以上大臣等俱蟒服，齊集午門外。大將軍王跪受敕印，謝恩行禮畢，隨敕印出午門，乘騎出天安門，由德勝門前往。諸王、貝勒、貝子、公等並二品以上在京大臣俱送至列兵處。大將軍王望闕叩首行禮，肅隊緩緩而行。”
巴圖鼻孔中哼哼了兩聲，陰陽怪氣地說道：“出兵儀式搞得挺熱鬧的嘛！”那高個子侍衛接著道：“萬歲爺仿佛對這位十四爺青睞有加。奴才聽說萬歲爺已經提前下了一道手諭傳至青海蒙古王公，稱‘大將軍王胤禵乃朕之皇子，確係良將，帶領大軍，深知有帶兵才能，故令掌生殺重任。爾等或軍務，或巨細事項均應謹遵大將軍王指示。如能誠意奮勉，既與朕當麵訓示無異。爾等惟應和睦，身心如一，奮勉力行’。由此可見，十四爺在萬歲爺心目中的地位非常之高。”
巴圖起身道：“現在西北那邊就是個爛攤子，就由這位十四爺過去收拾吧。不要看他掌控了十五萬人的精銳之師，其實一舉一動皆受製於我家主子。說到高明，還是主子棋高一著，命年羹堯接替了川陝總督的職位，負責大軍的後援補給。輕輕鬆鬆地就捏住了大軍的命脈。而且十四爺遠離京畿，無形之中等於削弱了八爺黨的勢力，對我們四爺黨也是大有裨益。”
那高個子首領趕忙奉承道：“佐領大人高見！”二人說話的工夫，隻見左手邊又走過來兩個人，胖乎乎的，一身工匠打扮。二人抬著一口箱子走到巴圖麵前，放下箱子躬身行禮。巴圖衝其中一人道：“季武！本佐領讓你造的東西造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