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生靈契(11)
第六十六章生靈契(11)
“我現在倒是懷疑,我是不是也是你為了攀上高枝的幌子??!”
“阿彌!”阿梵臉色發白,緊咬的下唇滲出絲絲血跡,唇角微抖,“你怎麽這樣子講話!”
“那我要怎麽講話!?”阿彌尖叫起來,倒在床上,不再去看被自己氣得渾身顫抖的姐姐。
阿梵獨自坐了一會兒,輕道,“我去給你做點吃的。”
阿彌一字不回,從這時開始,在家數日,再也未曾搭過姐姐一句話。
阿彌心沉如石,卻並未發現事情有一些不對勁。
譬如,為何韓府會突然將她丟出府外?為何她能輕易歸家?為何姐姐一遍遍交代她生活的細節,仿若最後的遺言……為何她歸家後,那別院的主人——戲團老板並未來過。
她顧著自己的哀傷,並未注意到這諸多的細節。她還怨恨著姐姐的軟弱,這數日再也未曾與其多說一字。
就連那日,戲團忽然來人跟姐姐說了什麽,她也未曾關心。
那正是姐姐離開別院那天,姐姐絮絮叨叨說了好些話,阿彌卻愣是繃緊了下頜,未說一句“早點回來。”
她賭氣地背過身,麵朝床內的牆壁,未看其一眼。
阿梵站在她的身後,看了她許久,歎了口氣,輕輕地笑了起來,“也好。”
她說,也好。
然後便推門而出。
姐姐著新衣,綰起長發,化了淡妝,收拾得格外精致。十一二歲的姑娘眉目已然舒展,她昂起頭,從別院行出,徑直地朝茅草屋而去,不懼身邊的流言蜚語。
“你看,就是她啊!這麽小便不知廉恥,不愧是從小沒爹娘教養的賤種!”
“長得眉清目秀的,這便暗自做了妾?”
“那還能做正妻?”有人嗤道,“那張老板雖喪妻多年未娶,卻也不是能瞧得上這類貨色的!”
“那張老板看著為人溫和老實,沒想到竟也是這樣的人!”
“之好!”
“哎,你可別這麽說,人家小姑娘可是自願的……”
“什麽自願,還不是為了錢!你看張老板那年紀,都可以當他爹了吧。”
……
阿梵噙著淚,一言不發,穿過人群的圍觀,穿過這含針帶刺的言語,回到了自己的家中——那街道盡頭的茅草屋。
打開門,果見那韓木坐在裏邊,見她過來,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容,“過來了?真聽話!你妹妹若是如你一般聽話,也不用吃那般皮肉之苦了。”
阿梵的指甲深深地掐進肉中,閉了閉眼,才按下心中的怨怒,“以後,可以放過我妹妹了嗎?”
“你妹妹雖長得可愛,但性子並不討喜。”韓木油膩膩地笑起來,“放心,日後啊,保證你妹妹能夠平安無事。”
“那張老板,可以放了嗎?”
“啊?”韓木似才想起一般,打了個響指,便有人從外邊扔進來一個麻袋,“喏,放這裏了。”
那是一個素白的麻袋,麻袋上染滿了鮮血。阿梵雙手顫抖地打開捆綁的繩索,隻見裏麵的人已然血肉模糊,正以一種生人無法做到的卷曲姿態縮在麻袋裏,一動未動。
她極其緩慢地蹲下身,顫抖地伸出食指,去探他的鼻息。
“別探了……”韓木大笑起來,“死了……”
隨後,他眼露凶光,滿臉猙獰地笑道,“跟我作對,隻有死路一條。”
阿梵微愣,一陣鈍痛從心底襲來,翻湧而上,絞得她幾近呼吸困難。嗓眼處發出悶聲,她哽咽著,堅持將食指放到了張老板的鼻翼下。那裏一片冰涼,早已沒了氣息。
“你……你騙我!”阿梵美目中瞬間蓄滿了淚水,顫抖道,“你說過會放了他。”
“放呀!”韓木大笑道,“怎麽不放!活人是放!死人難道不是放嗎?哈哈哈哈哈哈……放過他的屍首,難道不是我的仁慈?”
他的侍從也跟著肆無忌憚地笑了起來。
“這廢物……竟敢跟我理論,還敢私自把我看中的人藏起來!怎麽樣,鎮上村裏的流言,可還入耳?”韓木盯著她,凶光畢露,滿臉猙獰,“竟敢罵我有之癖!不知人倫道德!他知曉嗎?!”
“他收留你的心思,還不夠清楚嗎?到底誰喪盡天良、不知人倫底線?到底誰有之癖?”
“哈哈哈哈哈哈……這個白癡!”
阿梵絕望的雙目中,竟緩緩留下了血紅色的淚水。她決絕地看著麵前猖獗惡毒的男人,忽然揚手往自己身上撒了一些莫名的粉末。
那粉末遇風即燃,片刻後阿梵整個人燒起了熊熊大火,她卻在火中滿意地笑著,朝猖狂大笑的韓木撲去!竟是要與他同歸於盡!
“啊!你這瘋子!別過來!”韓木驚恐地大叫,朝外奔去。
阿梵滿懷恨意,狀似瘋狂地撲了過去,卻隻扯住他的衣角。
火焰從那端彌漫過來,燒到了邊角衣料。
“瘋子!”他一腳踹開阿梵,撲滅衣角的火,跌跌撞撞地衝出門,朝外奔去。
阿梵被一腳踹到地上,頓時嘴角滲出條條鮮血,卻仍舊笑得溫柔,堅持著朝韓木爬去。這樣看去,頗有幾分厲鬼般的猙獰可怖。
韓木和其隨從嚇得魂飛魄散,逃出了院門。
阿彌雖在生悶氣,卻還是不放心,在姐姐出門後,一直偷偷地跟在她身後,一路跟到了此處。
目睹了眼前的一切,阿彌終於明白自己為何會突然被韓府拋棄,從而逃出牢籠。
“姐姐!!!”一聲嘶聲裂肺的喊叫。
她也終於明白,那日的幻覺,不是夢!
姐姐和張老板,一直在設法救她!她從未被拋棄,也從未被嫌棄!她哭著跌在門邊,看著這一幕,一時嚇住。
“阿彌,”火中的阿梵笑起來,似乎感覺不到疼痛般,溫柔地囑咐,“活下去。”
“不!”小小的女孩內心悔恨交加,五味雜陳,目赤欲裂,捂著腦袋衝過來,趴在門邊,嘶聲力竭,“姐姐,不要離開我!姐姐!!”
畫麵陡然破碎,化作碎片散去。
“不好,‘憶境’坍塌了。”雲淩修驚道,翻身一躍,手中劃出一道符,貼至那阿梵被焚燒的地方。
一陣清越的琴聲從不遠處傳來。
“是褚沫!她在為我們指路!”雲淩修喜道,“她們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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