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就送別
“你……是認真的？”
坐在燕南楓辦公室，看著對麵的韓零，燕南楓表情怪異詢問。
也可能是剛剛韓零看錯了，所有人聽到他的宣言並不是震驚或者不敢置信的目光看著他。
更像是看一個傻比的眼神。
不過無所謂了。
“如果是別的忙我可能還真幫不上。”
韓零坐在那裏：“但如果是替代小北成為你們公司的……”
“沒人能替代他！”
燕南楓表情嚴肅打斷韓零。
韓零無奈：“你想我替代我都不同意，我有我自己的人生不是別人的影子。我隻是替代他繼續擔負他遺留下來的工作擔子而已。”
燕南楓靠在椅背上，直視韓零。
半響揚起下巴：“我理解你的好意，不過坦白說，也要看你能力夠不夠。”
韓零開口：“雖然認識時間不短，但今天我也做了初步了解。”
整整衣領，韓零坐直身子：“我覺得我可以。”
“抱歉！”
韓零看向一邊，那個總是抱著文件夾或者筆記本的秘書，打量韓零：“請問你是……做什麽職業的？”
韓零張口：“我……”
“北風雖然成立時間不長，可也是年入千萬的公司。”
詢問韓零：“編劇部門的主管位置，你想勝任也要有拿得出手的工作經驗。”
韓零看看燕南楓，燕南楓隻是笑但沒說話，顯然是默認。
韓零開口：“我不用比別人，應聘這個職位我比小北勝任就可以了。”
燕南楓皺眉：“你憑什麽覺得自己比他勝任？”
韓零摸摸下巴，他習慣動作有點多。
思索片刻，看著燕南楓：“那你要是當現在就算麵試的話，我們就事論事別有情緒好嗎？”
燕南楓和dy對視一眼，失笑沒多說。
韓零開口：“我重申我對你們公司甚至小北不了解，但就我剛剛在他辦公室看到的劇本……”
示意燕南楓：“就是他撕掉丟下樓的劇本。”
燕南楓皺眉：“劇本我比你了解。有什麽問題？”
韓零失笑：“問題？我就看3集，太虐了。”
探身開口：“你又不是寫正劇，尤其還是發在視頻平台上的話，那裏的受眾是年輕人，不是守在電視機前的中老年婦女。這種虐劇狗血劇沒市場的。尤其前三集就虐到飛起簡直反人類！！人都說黃金三章，他這簡直是泣血三集，聽說他性格幽默？！還會講段子？”
看著兩人：“就這？！啊？！就這啊？！”
兩人麵麵相覷，韓零搖頭手插兜笑著：“你虐觀眾心情，觀眾就能虐你錢包，你要不要做生意？”
“你……”
dy覺得，似乎覺得有道理。可是輸人不輸陣，就要說點什麽。
被燕南楓舉手打斷，皺眉看著他：“你就看三集，就得出這樣的結論是不是有失偏頗？”
韓零開口：“三集都多。”
看著燕南楓：“你說你弟弟寫網文出身，我就以網文舉例。你弄了半個月大綱，查了一個月資料，可是上傳7天不來站短簽約你就可以割了。也就意味著你的努力都白費，開頭沒人感興趣，後續多精彩你都沒機會展現給別人看。”
手指點點桌子：“誰不想文藝範？誰不想衣食無憂還被人高高追捧脫離銅臭？但是時代不一樣了，粉絲公眾書友劇迷的審美決定了市場份額。他們話語權越來越大，再不是幾十年前隨便丟點什麽就好糊弄的年代。因為那時候娛樂產品匱乏，可現在你再看看。”
手機丟在桌上：“綜藝，短視頻，影視劇，直播，線上演唱會，越來越多的平台，自媒體，娛樂產品極大豐富甚至泛濫，看得都不愛看了，市場超強度飽和的年代，公眾隻看自己感興趣的。都別說動輒五六十集的電視劇和一個半小時的電影，就是不到一分鍾的短視頻超過7秒不吸引人直接劃過去。”
嗤笑開口：“三集？嗬嗬。”
燕南楓抿起嘴角，死死盯著韓零。感覺韓零的笑容那麽討厭，真想再給一耳光。
為什麽是再？對了之前打過。
dy看著老板的表情，做為秘書要稱職。
輕蔑看著韓零：“說的頭頭是道，有股鍵盤俠的氣勢。”
詢問韓零：“你又有什麽過人之處強過小北勝任總監這個職位？”
韓零笑著開口，突然驚訝：“總監？！不是編劇嗎？”
燕南楓搖頭：“他和我一樣，親姐弟，而且是創始人。我管全盤運營他負責具體執行，不止是編劇，他還是內容總監。包括藝人的形象，還有言談舉止，以及接人待物該有的準備和休養……”
“就是人設唄？”
韓零打斷：“明白。”
撓撓頭：“那這方麵我還要練一練，業務不熟。”
“那說你熟悉的。”
dy開口：“你不是說麵試嗎？”
韓零深呼吸，語氣鄭重：“都站穩了，手裏把著點什麽。”
“嗬”
燕南楓抱肩笑著，dy橫了他一眼。
韓零直視燕南楓：“我是一名原力的LV5網文作者。”
dy詢問：“最大網絡站原力？”
韓零點頭，dy撇嘴：“不也就是LV5嗎？都不是大神，更不是白金。”
韓零看著她：“白金大神都有自己工作室，你年收入千萬算什麽？人家賺不到嗎要來你這打工？還都不算遊戲影視劇的版權費。你想什麽呢你？”
dy要說話，燕南楓打斷，看著韓零：“繼續。”
韓零攤手：“然後我叫韓零，你知道的。”
“就沒了？！”
dy看著韓零驚訝：“就這麽一句能把你的輝煌都描述出來？你這輝煌這麽簡陋嗎？！”
韓零咧嘴看著她：“喂你們缺人我來應聘。怎麽好像我要飯似的還要被你奚落？”
詢問dy：“是不是要懟起來？！我沒什麽風度女人都照噴。噴哭好幾十個了女書友了都！”
燕南楓看著韓零：“她說的也對啊。你在阿裏當保安人家也得高看你一眼嗎？在哪不重要，你做過什麽成就。”
dy沒好氣打開ipad查詢：“叫什麽。”
韓零看著她：“說了叫韓零……”
“我問你筆名！”
dy手都有點發顫，氣的。
韓零開口：“也是韓零。我覺得自己真名特別帥，不需要另取筆名了。”
燕南楓饒有興致看著韓零：“我沒想到你居然是這樣的人？”
韓零麵無表情：“燕總我當你這是好話。”
燕南楓笑而未答，反而看著dy。
dy眉頭皺緊看著ipad，突然啊的一聲輕叫指著韓零：“是你？！”
韓零點頭：“查到了？”
dy搖頭：“我是說……你就是小北說的那個網文作者？”
韓零一愣：“他說過我？哦對了……”
想起楊仲提過一句，還強調是娛樂題材。
韓零恍然：“原來他說的是我？”
看著dy笑：“那問題是不是更簡單了？”
“等一下。”
燕南楓看著dy：“誰提過誰？小北提過他？”
dy神色複雜看著燕南楓：“小北和我們聚餐的時候提過他劇本的問題，我們隻當他是精益求精而已。因為我們都知道他文筆很好，劇本寫的很吸引人。隻是他也清楚經過市場檢驗，他的那種文風不受歡迎。他因為是寫網文出身，一直也關注網文。其中有一個寫娛樂題材的作者，文風有趣，而且成績很好……”
燕南楓不服氣，第一是弟弟沒和自己說過，第二是自己剛剛釋懷他的刺激讓弟弟跳樓的事，客觀認定不怪他。他轉眼就想替代自己弟弟甚至嘴臉還這麽讓人想扇他。
“有多好？”
燕南楓看著dy：“再說他為什麽沒和我講過？”
dy無奈：“您很忙。他也忙。”
燕南楓沉默，隨即看著還是微笑的韓零：“即便如此。你就覺得你比他強了？！”
探身開口：“他可是有十個以上盟主。知道盟主是什麽吧？”
韓零咧嘴看著燕南楓，好奇開口：“你是怎麽做到這個位置的？靠錢堆啊？！”
dy尷尬：“燕總。LV5不可能沒有盟主的。”
燕南楓一頓，有些無理取鬧：“他有白銀盟……”
“嗬嗬。”
韓零笑：“燕總你不要破壞你在我心中高大上的精英女神形象。這一行你可能不了解，就別鬧了。”
燕南楓臉微微一紅，不過還是不動神色平複情緒略過這個話題。
反倒是韓零從兜裏拿出一張銀行卡，放在桌上推過去：“三天後是小北的追悼會，等送別他之後再考慮也不遲。”
燕南楓看著銀行卡：“這什麽意思？”
韓零沉默，半響開口：“我聽說這個月你們公司薪水都發不出來。”
看著燕南楓：“這裏是十萬，本來是想給小北做追悼會用的。但你說過當親姐的不會用一個外人花錢給他做追悼會。那現在就給你發薪水吧。”
燕南楓推回去：“開玩笑。我還用不著你……”
“當我入股。”
韓零打斷：“你們娛樂圈賺錢快，眼前一點困難過去之後，這點錢十倍百倍回來。我知道你不看在眼裏，不過做老板氣勢是要有的，但麵對現實是一個老板最應該具備的素質。現在你頂梁柱藝人沒了，編劇也沒了。公司就靠你一個人支撐，薪水都發不出來，讓他們怎麽安心跟你一起挺過難關讓公司起死回生？”
燕南楓看著韓零，就這麽看著。
許久之後將銀行卡遞給dy，dy看了韓零一眼，邁步走出去。韓零回頭：“密碼6個6。提款機每日上限兩萬。”
看著燕南楓：“我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是我辛苦碼字腰肌勞損腦細胞消耗賺到手裏。所以你也別覺得我花錢沒心安，要論錢你的車都不止幾十萬。肯定比我多。”
燕南楓直視韓零，輕聲開口：“你確定真的要來我這？你寫網文不是也挺成功嗎？”
韓零想了想，看著燕南楓：“昨晚我夢見小北了。”
燕南楓身子一顫，半響開口：“我說了，他的死不怪你。”
“可我心裏過不去。”
韓零指著自己心口：“終歸是條人命，我隻是個普通宅男鍵盤俠，這是我人生無法承受之重。”
起身活動身子，來到窗前看著外麵，隨即靠在一邊笑著：“我不覺得自己有多大本事，如果是別的忙我估計我幫不上。可如果燕小北也是網絡寫手出身，他寫的劇本我也看了，算是很巧吧，他這一塊工作我覺得我可以努力試著去承擔。等到如果可以幫你的公司渡過難關，那我也算是彌補我對他的愧疚。”
眨眨眼看著燕南楓：“再說誰講了正常上班工作就不能碼字更新的？我隻是懶而已，所以做全職。吃不上飯我也要出去打工，任何領域都有競爭，都有淘汰。而且我喜歡寫娛樂題材，我也對娛樂圈特別感興趣，現在能進娛樂圈工作對我來說也是一種得償所望，就當給自己留條後路。”
燕南楓輕笑：“這麽說不是你幫我，是我幫你。”
韓零點頭：“隨你怎麽說吧。總之你好好考慮，我很認真。現在隻看你需不需要。”
燕南楓看著窗外，沒有回應。
許久之後轉頭看著燕南楓：“和我談談你的經曆吧。”
韓零搖頭：“我沒什麽看談的，就是畢業前寫書賺點生活費，畢業後全職寫書……賺點生活費。”
“嗬你生活需要很多費用嗎？”
“是啊比如吃飯……”
“就隻是吃飯？你很能吃嗎？一下拿出十萬不心疼？”
“那你不知道其他大神賺得更多。”
“有娛樂圈賺得多嗎？”
“惹不起，惹不起行了嗎？”
“嗬”
“別說我了，倒是你講講你公司的情況吧。我也做個了結。”
“你要了解哪些情況？”
“我隻知道你公司薪水都開不出來，編劇也沒有，當家藝人也被挖跑了，其他的我都不太了解。”
“……那你還想知道什麽？”
“沒有更坑的事了嗎？一次性說完。”
“…………”
——
三天後。
2017年6月3日，是個下雨天。
上嗨南匯殯儀館上午十點。
北風娛樂公司藝術總監燕小北的葬禮如期舉行。
來的人不多，但也不少。不過韓零終於明白北風這個年入千萬的公司其實就是個小公司。
因為幾乎沒有見到一個名人。當然，肯定藝人也輕易不會來，都是幕後的居多。而且有不少是直接送花圈過來的，人沒到。但這也算是有心了。
“一鞠躬”“二鞠躬”“三鞠躬”
“家屬答禮。”
韓零和燕南楓穿著白衣，一起跪坐在那裏。
這是韓零爭取的，有殯儀館承辦追悼會，十幾個員工也都請假過來，包括楊仲董雯dy等，除了參加葬禮也是現場做一些招待工作。畢竟能來出席葬禮的都是圈內同行。員工招待起來也方便。
說爭取，是因為韓零本就不是家屬。隻是聽說就姐弟倆在，沒有別的親戚了。而且韓零對燕小北的逝去終歸有愧疚，哪怕隻是對生命因他眼前消逝而予以尊重，也要盡心盡力。
韓零和燕南楓一起跪坐在那行禮。
對方鞠躬結束也會過來拉著燕南楓手握著：“節哀順變。”
燕南楓道謝。
對方還會好奇看看韓零，不過這個環境氛圍也不多問，就當什麽遠方親戚。反正總不會是燕小北私生子。
當然如果讓韓零知道對方有這個想法，韓零非得讓追悼會現場再死一個。給小北作伴。
“來客到”
又有聲音，隨後抬頭一看，認識。
於琅走過來，不過這次是一個人。
“一鞠躬”“二鞠躬”“三鞠躬”
“家屬答禮。”
不管關係如何，這個場合都要表達對逝者的尊重。
韓零和燕南楓都行禮，對方也還禮。
隨後於琅走過來，包括現場招待來賓的北風娛樂職員也都看著。
包括來賓也都議論紛紛。
其中兩個娛樂公司公關部總監也都認識，互相交頭接耳。
“於總過來了。葉欣怡沒過來？”
“估計是怕場麵尷尬吧。”
“聽說燕總弟弟就是因為葉欣怡被挖受不了刺激跳樓的。”
“不是說意外嗎？”
“真真假假，這種事都模糊處理。都是幹公關的你不知道？”
“不會吧？挖人太正常了，因為這個就自殺？”
“那說明關係不一般唄。可能之前是情侶……”
“那葉欣怡這名聲……”
“所以於總不讓她過來嘛。”
不說這些議論聲，於琅走過來，對著燕南楓伸手：“節哀順變。”
燕南楓看看他，和他握手：“謝謝。”
韓零看著周圍，詢問於琅：“於總是吧？葉欣怡呢？”
於琅打量他，韓零開口：“那天在停屍間哭哭啼啼的，今天正式追悼會居然不出現？”
於琅不動聲色：“她有個通告在苝京……”
突然指著韓零：“倒是你。我才了解到原來你是刺激小北跳樓的住戶？”
好奇詢問：“知道小北年輕早逝無後，你在這做孝子彌補愧疚？”
韓零表情凝固，看著於琅要說什麽。
“甩鍋呢？”
燕南楓對著於琅：“小北為什麽自殺你們心知肚明。”
於琅平靜開口：“本來就沒鍋，甩字從何談起？”
韓零眨眨眼，恍然看著於琅：“怕你藝人背上這個名聲以後不好混，所以趕緊甩給別人？”
感慨看著於琅：“娛樂圈彎彎繞真多。學到了學到了。”
於琅皺眉看著韓零，伸手和他握住：“正式認識一下，於琅……”
韓零伸手：“韓零。”
於琅和他握手，卻聽到韓零繼續開口：“停屍那天來了，正式出殯沒來，葉欣怡是不敢麵對還是自惜羽毛。”
於琅愣住，看著燕南楓，燕南楓冷哼一聲。
於琅和韓零一邊握手一邊對視，燕南楓站在一邊注視兩人的畫麵定格。
沒人知道這個畫麵已經預示之後娛樂圈的風起雲湧。
“於總。”
韓零手鬆開，看著於琅：“請教你一個問題。”
於琅點頭：“你說。”
燕南楓推著韓零：“去一邊說去。”
果然又有來賓鞠躬，燕南楓重新跪下。
韓零無奈看著於琅：“脾氣真大。”
於琅手插兜也笑了笑，一起站在後麵的位置。
韓零詢問：“你說如果圈內傳出小北是因為葉欣怡跳槽而自殺，不管對錯粉絲和公眾會站在哪一邊？反正也不用花錢應援鍵盤打打字而已。”
於琅目光變幻，看著韓零：“真相不重要，圈內的輿論可以引導的。”
韓零開口：“你說不涉及到滅口的情況下，光腳的會不會怕穿鞋的？”
於琅豎起食指：“這個世上還有法律這種東西。他會約束一些人做出傷害別人的事。”
韓零輕歎：“不包括跳槽刺激別人自殺。”
於琅點頭：“不然你可能早就進去了。”
兩人對視，半響相視一笑。
於琅拍拍韓零肩膀：“韓零是嗎？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要幫小楓，回頭我會了解一下。不過你如果真的要進娛樂圈，聽我一句勸。”
看著韓零：“人血饅頭不是這麽吃的。”
韓零點頭：“正常吃法應該是有仇報仇有怨報怨。”
對著於琅：“隻是影響一下仇人聲譽好像相對來說大家都能接受。”
於琅沉默，許久之後笑著：“北風娛樂如今已經很被動了，經營困難。這時候還要搞事，不是明智之舉。”
韓零開口：“我和小北同齡，90後不講究忍辱負重。講究以進攻為防守。”
摸摸下巴看著他：“倒是我覺得於總你，落井下石不是好時機。這時候你應該期望我們北風挺過難關。不然……”
“不然怎麽樣？”
於琅看著韓零笑，追問了一句。
韓零看著他，就這麽看著。許久之後收起笑容：“頭七之前，我會盡最大努力給小北討回公道！”
於琅看著他，兩人對視。似乎再次火花四濺……
直到……
“你來幹什麽？！”
“小楓！！”
“姐姐”
“別叫我姐姐！！誰是你姐！！”
兩人都回頭，隻見燕南楓那邊突然鬧起來。
韓零疑惑過去，於琅也慢慢踱步上前。
一個五十出頭的男人，手裏一左一右領著兩個孩子。
穿著打扮很有層次，看著就不是一般人。
但此刻麵對激動的燕南楓，卻很是為難的模樣。
“你來幹什麽？！你呆在美國過你的美滿家庭生活！我和小北已經和你沒有任何關係了！！”
燕南楓哭泣大叫，除了那天在醫院看到她落淚，韓零沒見過她這麽激動的時候。
此刻周圍滿是議論的聲音，站在那裏吃瓜看熱鬧。
韓零第一時間過來，楊仲那麽爆烈的性格此刻有點不知所措。dy也是勸著，卻不好說什麽。
韓零扶著激動的燕南楓：“怎麽了？”
燕南楓隻是捂著嘴哭著，兩個小男孩，大概六七歲，好像雙胞胎很可愛，一左一右抱著男人的腿，好像有點被嚇到，也要哭出來的樣子。
“那個……”
韓零過去示意燕南楓，對著周圍：“不好意思。燕總這幾天又要忙工作有要忙追悼會，情緒壓力都很大。見笑了……”
示意dy和董雯：“送燕總去休息。這邊有我。”
有主事人就好辦了。
可是燕南楓還是叫著：“讓他走！走！！”
“走走！”
韓零哄著：“人家鞠完躬就走，沒誰願意住這。”
就這邊把燕南楓送到後麵。
韓零呼出一口氣，看著男人：“您是……”
男人搖搖頭，看著韓零，聲音磁性：“我先……鞠躬好嗎？”
“好好。”
韓零伸手示意：“您請。”
說完自己跪坐在那邊等待答禮。
“一鞠躬。”男人鞠躬，同時還讓兩個小男孩跪在地上磕頭。
小男孩還小，自然讓幹什麽幹什麽。
“二鞠躬。”男人鞠躬，小孩磕頭。
“三鞠躬。”同上。
“家屬答禮。”
韓零跪坐在那還禮，男人愣住，拉著小男孩走上前：“你是……小楓的男朋友？”
韓零愣住，搖頭起身：“有點複雜。”
韓零看看周圍，好像基本沒誰在過來了，花圈擺了很多，人差不多都坐在那裏，時間也快到了。
對著一旁維持秩序的楊仲：“你去和殯儀館的說，嘉賓到齊，差不多該遺體告別了。讓燕總出來發言。”
楊仲轉身走，隨即皺眉回頭，怎麽這麽聽他話？
不過他已經幫著那個男人領著一個孩子，一起朝外麵走去。
——
“小北，我弟弟。”
“他是特別單純善良的男孩。雖然很宅很悶，但我們都喜歡他。”
“我……”
門口還能聽到裏麵燕南楓在做告別祭文發言。
站在那裏的韓零，看著兩個在那跑著玩的小男孩，詢問出神的男人：“請問您是……”
男人回過神，看著韓零扯起嘴角：“慚愧……我是小楓和小北的父親。”
“哈？！”
韓零驚呆了。
半響訥訥開口：“那剛剛您鞠躬我答禮……這是不是有點不合規矩啊？”
男人愣住，歎息搖頭：“你這個角度倒也很新穎。”
韓零不確定坐在那：“關鍵一時我找不到合適的角度去消化。”
男人看著兩個跑著小男孩，輕聲開口：“我和他們母親離婚就去了美國，然後再婚了。生了兩個孩子。就是他們兩個。小北小楓母親在我離開沒多久……就自殺了。”
“……”
我艸這也遺傳的嗎？！
不對這好像有點遺傳性質。記得網上科普過。有自殺家族史的，後代也會有很大幾率。不過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他們都把他們母親的自殺怪在我身上。認為是我有了別的女人讓家庭破碎，讓他們沒了母親。從此和我斷絕關係。”
男人繼續講述著狗血劇情，可是身後會場內燕南楓的悼詞還在繼續，說明這就是現實，不是影視劇。
韓零看看男人，不好說什麽。
男人卻仿佛陷入回憶一般，繼續開口：“我總以為我和他母親的事是大人的事。我對他們還是一樣愛的。可是他們也大了，不是小孩子了。而我這邊工作也忙，也有了自己家庭和孩子。隔著太平洋，漸漸沒了聯係。偶爾我還是會打電話或者回國見他們，可是他們不理我也不回複。”
韓零看著男人，開口道：“小北去世已經三天了，你怎麽今天才回來？”
男人指著孩子：“我想一家一起回來。可是我妻子不同意。我和她吵起來，最後就想不帶她，帶著孩子一起，最起碼都是兄弟，也想借此緩和我和小楓的關係。畢竟小北去世，就隻剩她一個。”
低頭皺眉：“然而她連孩子都不讓我帶，怕小楓生氣傷害他們兩個。”
韓零驚訝：“你就偷著帶回國了？！”
男人沒回應，而是看著韓零：“小北是怎麽去的？！我打聽過，可是沒什麽確切消息。說他是跳樓？”
韓零揉揉頭發，點點頭：“是……跳樓自殺。”
男人捂著臉，淚流滿麵卻無聲。
韓零看著他手指縫露出的淚水，從兜裏拿出紙巾遞過去。
“謝謝”
男人哽咽接過，男人和女人到底不同，即便流淚也很少哭哭啼啼。
“對了你是小楓的……”
男人隨口問著，因為不遠處小男孩看著爸爸哭泣，都要跑過來詢問。被男人揮揮手安慰，又跑去玩了。
他因為一個兒子的逝去而哭泣因為傷心難過，又要因為兩個兒子而停止哭泣因為不想兩個兒子擔心。
韓零正在感慨父親這個離自己很遙遠的角色，因為他也是父母在他很早離異。他和母親一起過的。
而父親幾乎就杳無音信，重組家庭和別人。
有沒有這麽巧？隻是隱約想起父親經常給他發短信，打電話，他都不回不接，隻是悶頭碼字然後和母親相依為命後來又獨自留在上嗨種種一切，就有些出神。
“還沒問……怎麽稱呼？”
韓零回過神，開口道：“我叫韓零。和燕總也才認識不久。”
男人指著裏麵：“可我看你剛剛是跪在家屬答禮位置。”
韓零猶豫一下，開口道：“我算是……小北的……”
“朋友？”
男人詢問：“小北很內向，用現在網絡流行語來說就是宅。幾乎獨來獨往隻和他姐一起。沒什麽朋友。”
詢問韓零：“你們怎麽認識的？通過網絡？”
韓零沉吟許久，呼出一口氣：“對不起。”
“什麽？”
男人一邊擦淚，一個看著韓零不解。
韓零回避視線：“其實我和他不認識。隻是那天他就是在我樓上跳下來的。跳樓之前很吵，我正在睡覺，忍不住就開窗罵了幾句，結果話音剛落他就跳下來了。如果說他的死有不是意外的成分，應該少不了我的言語刺激。而且……”
“不用說了。”
男人神色複雜打斷韓零，韓零看著他，目光有愧疚和自責。
“每一個人都要進入社會都要承受壓力，善意的惡意的，人為的和意外的，心理的和生理的。”
男人抬手，輕輕拍著他肩膀：“但選擇自殺一定是他自己的選擇。”
韓零張口想說什麽，看著男人的目光，最終沒有說出來。
看著裏麵已經沒有了燕南楓的聲音，想來是做最後的遺體告別。
男人輕歎口氣，目光留戀看著裏麵，卻轉頭叫過兩個小男孩，對著韓零：“我走了。你替我和小楓說一聲……”
韓零驚訝：“你不送他一程……”
男人猶豫片刻，搖頭開口：“不了。小北已經離開，我不想還活著的小楓看到我更難過。”
韓零沒說話，男人想起什麽，將一張銀行卡塞進韓零襯衫兜裏：“這裏有100萬美元，密碼是小楓的生日。你替我轉交給她。”
“這可不行！”
韓零趕忙拒絕，男人拍拍他襯衫兜：“如果你對小北有愧疚，就當幫幫活著的人，我這個不稱職的父親，還有她這個孤零零的姐姐。”
又將一張名片放在韓零手上，一手牽著一個孩子離開。
韓零看著他背影消失，看著手上的名牌。
燕兆森。
北美豐信投資副總裁。
之後就隻有電話號碼和電子郵箱地址。再就沒了。
又看看銀行卡，最終呼出一口氣，轉身進去。
“呼呼呼”
目送燕小北的棺木推進火化間內。
賓客該走的都已經走了，隻剩下這十幾個職員在。
韓零和呆呆看著越來越遠的燕小北棺木最後進入火化間，關閉的時刻似乎火起都看得到。
沒多久，骨灰裝進事先買好的骨灰盒。
一起運送到不遠處購買的墓地下葬。
“嘩嘩嘩”
剛剛是火，來到外麵是雨。
下得更大了。
一把傘擋住雨，回過神的燕南楓才抬頭看了一眼，目光似乎從渾渾噩噩變得清明一些。
回頭看看周圍，除了韓零舉著傘，已經沒人了。
“他們呢？”
“公司還有點事，他們說先回去處理。讓你休息兩天，有他們在。”
燕南楓轉頭繼續看著燕小北的墓碑，上麵的照片還是笑著的，那麽溫暖陽光。
韓零也舉著傘看著，和她一起。
許久之後，韓零開口：“你弟弟不在了，從今以後我將以……”
“我弟弟的身份存在？”
燕南楓難得緩和一下心情，調侃接了一句。
韓零麵無表情看著她，借著自己沒說完的話繼續：“我將以……男朋友這另一種同親情同等重要的情感身份存在以彌補這份缺憾。”
燕南楓皺眉：“和你熟到開這種玩笑了？”
韓零拿出一張銀行卡和一張名片：“你爸誤會的。而且他讓我轉交給你，裏麵是100w美金……
燕南楓一聽就炸：“誰讓你……”
“住口。”
韓零輕聲打斷，指著燕南楓：“我不是你爸，也不是你弟，更不是你員工。現在葬禮都結束了，別跟我發脾氣。”
燕南楓驚訝看著他：“你這態度前後反差這麽真實嗎？”
“別那麽狗血，自己就是娛樂公司，還玩影視劇那一套。”
韓零將卡遞過去：“你不知道有轉賬這種金融名詞嗎？不想要就轉回去，搞得好像誰侮辱你自尊心似的。”
燕南楓接過看著他，最後看看燕小北一眼，將手裏一束花放在墓碑前。轉身離開。
韓零也最後看了一眼，蹲下將花擺正，輕聲開口。
“放心。我會照顧好你姐，幫你公司挺過難關，也會讓你仇人向你低頭。”
燕小北自然不會回應，所以韓零才會更加堅定。燕南楓都原諒他，警察也說不關他事，甚至小區內的居民早就忘了這件事。每天早上該晨練晨練晚上該散步散步，最多路過樓下指指那裏說那天一個跳樓。
僅此而已。
過了今天再沒人會談論小北，最多是懷念。
可他自己內心的煎熬卻更加難過。
起身鞠躬，轉身跟燕南楓一起走，畢竟還要給她撐傘。
今天是結束，是永別，但也隻是開始。他還會再回來。
不是清明十五，過年過節，而是頭七。
“你這個態度反差這麽大，以後很難合作了。”
“我有自己的事業。我要成為網文大神。所以我在你公司困難的時候幫你挺過去我就走。”
“他是我弟弟，所以是合夥人。你說你不打算長幹，那不算員工和下屬算什麽？”
“你的下屬和員工要是能替代你弟弟的職位，我也沒機會擔起他這一攤。”
“我可還沒同意你進公司呢。”
“恩……不勉強。你手裏張卡，現在匯率能換不到700萬rmb，把10萬還給我我就回去碼字更新了。”
“你以為我不用他的錢就沒錢了嗎？”
“所以你是故意拖欠員工工資？等我去勞動仲裁舉報你。”
“我發現你這人怎麽有點痞裏痞氣的？”
“知道我為什麽對小北的去世這麽愧疚嗎？”
“因為你的確刺激到他。”
“因為我知道我的嘴是有點狠，沒他那麽溫和善良陽光，希望你可以做好心理準備。”
“你講過你沒什麽風度。”
“是，急眼可能連你都噴。”
“你說什麽？”
“嗬時間還長，慢慢處。”
“你被解雇了。”
“……還沒入職就解雇？”
“沒錯，還沒進娛樂圈就讓你滾出去。”
“就很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