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曲陽大戰（六）
葉天朝大門處走近兩步，皺起眉頭，心裏不禁擔憂起來。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葉天感到時間過得相當緩慢。簡直就是度日如年，大約一刻鍾後，見李善還沒從大院裏出來，心中忐忑不安的葉天決定帶人殺回去。
“第五敢死隊隨我衝進入迎接李將軍，兩刻鍾如果我們都沒有出來，立即放火。其他人員必須保護主母大人撤離曲陽，血不流盡，絕不休戰。”葉天揚聲道，別看現在僅僅十四五歲的葉天，頗具大將風範。他不僅對敵人夠絕，夠狠，也對自己夠狠。葉天知道李善對於黑衫軍在曲陽大戰的作用。李善必須救，但是來襲的鮮卑人都是個頂個的精銳，正麵硬撼，葉天一點把握都沒有，但是為了曲陽的全部百姓，葉天不得不做出第一次決擇。
眾黑衫少年營的士兵齊齊應諾一聲，猛的高喊道：“血不流盡，絕不休戰”隨即兵潮湧動。在少年營陣前出現三百餘身材嬌小的身影，第五敢死隊和其他少年營的將士不一樣，他們都是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的，曲陽屬於北方遊牧民族活動活躍的區域，在葉不凡未擔任曲陽縣守之職之前，匈奴人，羯、羌、西胡、氏等民族的騎兵都會整村整鎮的屠殺漢人，這些異胡他們隻對成年男子感興趣，他們可以俘虜成奴隸，老弱婦孺都是他們屠殺的對象，可是漢人太多，殺不勝殺，總有一些漏網之魚，這些人被葉不凡和黑衫軍救了出來，他們都對胡族有著刻骨仇恨，當然他們原本都應該是死人，所以他們都悍不畏死。
隻見他們身形靈活，跳躍在敵人中間，每人手中兩把短刃快速的翻舞著。鮮卑人怎麽也沒有想到這些半大的孩子們會如此難纏。
這短刃，也就是小太刀，現在有著一個好聽的名字——柳葉刀，是葉不凡為這短刃取的一個新的名字。它是刀，又類似劍，刀身似柳葉一般窄小、修長，刃鋒不足兩尺，揮動起來輕巧、便捷。太重的刀孩子們也舞動不了，
他們三百餘人使用的這一批武器，成年男人如果握在手中根本就沒有多少分量。他們個個殺伐果決，毫不心慈手軟，刀鋒所到之處，必定會在對方的皮膚上劃上一道口子，因為鋒刃極薄，並不是馬上就能流出血來，卻是要比慣常的劍傷的創口要痛上好幾分。
鮮卑人沒見過這般武器，隻是覺著它雖短小，殺傷力卻是十足十。但見不一會，他們便渾身是傷，衣服幾近成了布條。鮮卑人身上穿著皮甲，在這些孩子們手中的柳葉刀前簡直如同薄紙一般不堪一擊，堪堪讓他們覺得這些個孩子比之那個使橫刀的李善還要讓人畏懼幾分！
此時李善亦是出手果斷狠厲，刀刀見血，可是他麵前的敵人太多，就算他想衝出來，卻也有心無力，此時葉天和眾少年敢死隊的孩子們衝進去，鮮卑人立即分出大量的人員去應付，李善壓力頓減，李善心裏都想著不要輸給那些個孩子，也是咬牙齒堅持著。越戰越勇。
李家大院雖然麵積不小，但是鮮卑人足足有萬人，就算李家大院全部站滿，也不過是不足兩千人，鮮卑人凶悍，力量大，可是少年營敢死隊的孩子們也不差，他們的優勢在於，速度快，靈活，而且李家大院此時空間狹小，正是柳葉刀發威的最佳時機。葉天在外圍喊道：“葉七，你攻擊敵人的大腿試試！”
葉七得令，左右開弓，直取一鮮卑人下盤，幾刀下去，那鮮卑人再也站立不穩，跪了下去。身側的另一名敢死隊員頓時趨身上去，補上一刀，結果了他的性命。其他孩子見這招好使，紛紛效仿之，與以二對一完美配合，效果竟是出奇的好。這是一場毫無懸念的廝殺！
不多時，但見正前的鮮卑人能站立的，除了那高詡，再無其他人！這突然的變故讓高詡驚得連下巴都快掉了，什麽時候漢人這麽厲害了，這些敵可都是半大的孩子啊，往常漢人在他眼中其實就是待宰割的羔羊，別說是孩子，就算身強力壯的成年人看到鮮卑人也都是望風而逃。就在高詡轉念間，後續的鮮卑人又湧了上來。
此時一名鮮卑軍士兵看到一個黑衫軍少年正背對著他，他心中一陣暗喜，以為機會來了，他悄悄舉起彎刀，對準那名黑衫軍少年後腦就是一刀，於此同時，那名少年並沒有閃避，雙手把握柳葉刀，高高舉過頭頂，在高詡眼中，這名少年就是自殺的舉動，高詡暗暗搖頭可惜，多好的苗子，如果加以時日必是將才。然而就在這一瞬間，那名鮮卑士兵的彎刀再也砍不下去，他滿臉抽搐，不甘的倒在了地上。
幾乎和後續鮮卑大軍到來的同時，葉天和眾敢死隊員來到李善身邊，葉天和眾敢死隊員護著李善，渾身的血色的李善激動異常，李善與葉天和眾敢死隊員舞動手中的武器，與鮮卑人廝殺著，且戰且退，葉天和李善他們每後退一步，鮮卑人便會倒下數人甚至十數人，鮮卑人表現得相當瘋狂，但是這瘋狂卻似乎隱藏著深深的恐懼味道。終於他們來到了李家大院的正門前，三百敢死隊員現在僅剩不足一百人，而且大多數都帶著傷。終於活著的敢死隊員都退出了李家大院，葉天回身吼道：“弓弩手準備！”數百黑衫軍少年營的手弩手早已引線上弦，搭箭對著大門方向。
葉天就勢撲向一名鮮卑軍士，然後將手中的柳葉刀遞給敵人的胸膛。“全體臥倒，放箭！”
弓弦震響聲頓時響成一片，幾乎同時，一片烏光直朝大門處不凡去。隨即‘哆哆’生暴雨般響了起來，擠在大門處的鮮卑人登時被射倒一大片。就連衝在前麵的鮮卑悍將高詡也身中數箭，死活就不得而知了。
葉天和李善趁機回到已方陣營，在黑衫軍少年營弓箭手的攢射下，鮮卑大軍暫時退回了院子。李善手用摸了一把臉上的血跡，對葉天道：“可以放火了。”
葉天一點頭，隨即下令道：“放火！”
簡單的兩個字注定了鮮卑人的悲哀。少年營的少年手持火把將堆在李家大院四周的柴草堆點燃，弓弩手點起火箭，朝李家大院中放箭，火箭劃破夜空不凡入李家大院，如同夜空中的流星雨一般。片刻後，大火熊熊燃燒起來，這時，又有少年營的士兵將點燃的燃燒彈奮力擲進院中，這使得院中的大火更加猛烈。雖然原始的燃燒彈是以猛火油為原料，遠沒有現代的燃燒彈威力大，但是也夠鮮卑人喝不壺的。
遠遠望去，這曲陽縣城中就彷佛點起了一座超大的篝火。遠遠地就能聽見‘畢畢剝剝’般的聲音，這是火焰燃燒時發出的一種響聲。淒厲的慘叫聲從火焰中傳出，同時還有一種如同燒焦了的烤肉般的味道彌漫在空氣中。不時地有人形火炬從化作一片火海的院中衝出，有的一衝出院子便栽倒在地，再也沒了動靜；有的慘叫著，朝列陣在遠處的黑衫軍少年營衝去，隨即便被弓箭手射倒在地。
此時的李家大院裏，叫嚷聲響成一片。到處是狼奔鼠躥的鮮卑人，哭爹叫娘。亂成了一鍋粥，他們像爬牆與黑衫軍拚殺，可是他們剛剛一露頭，就被射成馬蜂窩。進也是死，退也是死。鮮卑人此時哭了，哭得很傷心，痛哭聲響成一片，在靜夜中格外響亮，遠遠的傳了開去。
這樣的景象一直持續了將近兩個時辰。
在此過程中，近五萬鮮卑精銳騎正在北城門外焦急地等候著。他們隻待突襲部隊拿下北門東，然後一湧而入，殺光城內的漢人，搶光他們的錢財，奸淫他們的女人，當他們剛剛看到曲陽縣城中的衝天火焰時，全軍將士禁不住在內心中歡呼了一聲，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全軍將士都不由得漸漸焦慮起來，到最後，濃濃的不安籠罩在所有人的心頭。磅礴的火勢在兩個時辰後開始由盛轉衰，大約天已經蒙蒙亮時，火基本上滅了。
在李家大院外守了一夜的黑衫軍將士立刻湧入院中。一進入院子，就感到一種炙熱得讓人透不過氣的氣氛，更讓大家感到難受的是，在這空氣中到處彌漫的焦肉的氣味。將士們分成兩部分，一部分在院中四處搜索著，另一部分跟隨李善徑直奔向後院。炙熱的氣息和燒焦的氣味讓將士們感到非常難受，有機靈的士兵，掏出汗巾裹著自己的口鼻，其他士兵見了，立刻有樣學樣。
一路上到處都是被燒焦的屍體，每一具屍體都呈現出劇烈掙紮得痕跡，李善雖然都已經見慣生死了，但這樣的景象仍然讓他們毛骨悚然。那些殺人不眨眼的少年營的孩子們此時再也忍受不住這眼前的視覺衝擊，紛紛大吐特吐，仿佛要把膽汁吐出來才甘心。進入到後院中，隻見不大的荷塘內浮滿了屍體，有的被燒焦了，但絕大多數並沒有被燒過的痕跡。李善派人檢查了一下，發現這荷塘中並沒有活口，這裏的大部分人不是被火直接燒死的，而是因缺氧而死的。
此時李家院簡直成了人間地獄，小院裏、小亭子、花園中，房門前，大屋小屋前後，到處都是鮮卑人的屍體。這些屍體不僅僅是黑衫軍製造的，更多的是鮮卑人為了奪路而自相殘殺留下的。黑衫軍參戰的士兵才多少人，李善和葉天的少年營，總共投入兵力不足兩千人，其中成年人黑衫軍精銳不過兩百人，鮮卑人可是足足一萬精銳，別說是一萬精銳，就是一萬頭豬就讓站在不動，讓他們殺他們一夜也殺不完。
李善和葉天一樣，衣衫上的血跡幹涸，成了青紫色。身上更有幾處傷口，隻是匆匆包紮一下。
李善繼續向李家大院走去，此時若大的李家大院全無生機，到處都是一片死機沉沉。很快，李善等便來到了劉蓉所說的暗門處。這暗門嵌在假山的山壁上，有兩個人寬，此刻，暗門已經被牢牢地關上了，數百個鮮卑士兵的屍體擠堆在這暗門外，他們應該是逃到此處時卻被關到了外麵，最後被煙子活活熏死了。
葉天看著眼前些屍體，麵無表情的命人將這些屍體清理出去。李善按照劉蓉的說法扭動暗門邊的一塊石頭，那暗門立刻發出一聲輕響，但是暗門並沒有打開，李善眉頭一皺，立刻一腳踹去，登時將暗門給踹開了，一股濃濃的煙熏味猛地躥了出來，那氣味讓人有一種窒息的感覺。李善迅速閃進隧道，手中的橫刀擺出的是一個防禦的姿勢。
跟在葉天和李善身後的少年們，隨即進入隧道中。在火把的照耀下，不大的隧道中的情況登時呈現在大家的眼前。這隧道雖說不大，但也能使兩人彎腰並排通過；此刻，隧道中橫七豎八的躺滿了鮮卑人，一部分一動不動，絕大部分還在輕輕地蠕動著，口鼻處流出白沫，眼神渙散，看樣子，這些活著的也已經去掉九成命了！這裏麵還殘留著濃濃的煙熏氣，李善等人在這裏麵感到胸口悶得非常難受。
葉天皺了皺眉頭，稍作思忖，回頭看了一眼，下令道：“用一百顆轟天雷，把這裏炸平，其他的人跟我出去！”
黑衫軍一夜沒有休息，百姓們也沒有休息，他們在焦慮地關注著燒了一夜的李家大院，昨夜那驚天動地的殺伐聲和如鬼泣般淒厲的慘叫聲仍然縈繞在每一個人的心頭。當百姓們從黑衫軍那裏得知，從秘道摸進城池的鮮卑人已經被全部消滅的消息時，高高提起的心總算是落了地了。
回到治所，李善還沒有來得及休息，焦躁了一夜的劉蓉趕緊迎了上來，劉蓉的俏臉上此時滿是疲憊之色，雙眼微紅，仿佛就是剛哭不久，看得李善心中一陣不忍。“將軍，我相公他怎麽樣了？”劉蓉急聲問道。李善下頭盔，卸下鎧甲戰袍，提起部下送來的一大灌水鯨吞牛飲起來。心中焦急的劉蓉在一旁眼睜睜地看著。
李善放下水罐，吐了一口氣濁氣，對劉蓉道：“沒有看見李元堂，他可能沒有從秘道進來！”
這是李善安慰的劉蓉的說法，死在李家大院的鮮卑人加上密道內的鮮卑人沒有一萬也得有八千，想在萬具屍體中找一個人雖然不是不可能，但是也不容易，況且大火之後，所有的屍體都麵部全非，估計就是他媽也認不出不了，何況李善。
鮮卑人沒能從秘道突入曲陽縣，反而落得個損失慘重。殘兵敗將狼狽不堪地逃回大帳。而此時，在北城門埋伏了一整夜的五萬鮮卑精銳還不知道他們的奇兵已經落敗了。當他們得知這一消息時，太陽已經出了大大地臉龐。
鮮卑的大帳中，氣氛肅殺，敗軍之將高詡身中五箭，可惜的是隻是皮肉之傷，高詡一臉灰敗地跪在帳下，高詡的頭發有明顯燒焦的痕跡，身上的皮膚也有多處灼傷，戰袍隻剩下了半截，而且已經被燒焦了。在高詡旁邊跪著的就是李元堂，他的身上倒是沒有什麽不妥，李元堂低低地垂著頭，心裏彷佛有十五個水桶般，七上八下的。
“我給你一萬精銳，你竟然隻給我帶回了三千人！”慕容廆語氣森寒，暴跳如雷的對著高詡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