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8 斬無空
刀光如輪，狠狠一斬，當即濺射出萬千火花，更有刺耳錚鳴之聲響起。
在那無空的身上，火紅袈裟陡放紅芒，絲絲火線交織成網擋在身前，擋住刀光。
郭凡對此並不意外。
上一次，他以白虎星宿戮神刀罡加持了朱雀焚天焰突襲對方。
之所以未盡全功，就是因為有這袈裟阻攔。
若不然。
當時無空就算不死也難免身受重傷！
但這次又有不同。
他掌中的雲龍刀，雖不知是何來歷，但品階之高，絕不亞於袈裟。
「茲拉……」
但聽一聲裂響，那火網堅持了幾個剎那，就被生生斬破一道口子。
刀光如同活物，沿著裂開的縫隙闖入，罡勁涌動，就欲一擊建功。
「積甲如山！」
無空面色冷肅，單手掐訣，周身竅穴齊齊一震，三百餘道刀光猛吐而出。
刀光一繞，與火線匯聚，不止攔住雲龍刀，更是反向朝著郭凡絞去。
瞬息間，刀光就與護身罡勁瘋狂碰撞。
與此同時。
兩人的另一隻手臂也在不停廝殺。
驚險處，比之此地有過之而無不及。
上次的一戰，無空明明修為高深、實力強悍，卻是屢屢遇險，幾次險象環生。
回去后自是有過反思，並復盤重演。
而今也有了應對之法。
就在郭凡五指扣上之際，無空手臂皮肉、筋骨俱是猛然一顫。
這一顫，就如大地起驚蟄、泥鰍猛翻身，無窮巨力透過皮膚毛孔轟然湧出，也讓扣上的五指一松。
更有絲絲火線凝聚成刀，反向削切，更有異術烈焰繞向對手手臂，瘋狂灼燒。
郭凡攻勢受阻，面色卻是未變。
他大手一張，陡然化作蒲扇大小，徑自把無空的整條手臂都納入其中。
屈指如鋼刀，朝下一扣、一抓，指甲寒芒閃動，可輕鬆撕裂鋼鐵。
同時兩人施展掌上精巧功夫，瞬息間幾十次變換，彼此都不能穩佔上風。
「呲拉……」
郭凡五指扣下，巨力如刀，旋轉如輪，瘋狂撕扯無空的皮肉。
而無空皮肉顫抖，罡勁勃發、烈焰環繞，也剿殺著來襲的五指、手臂。
「呲……」
霎時間。
血肉橫飛、火花飛濺。
五道深可見骨的猙獰裂痕，出現在無空的手臂之上，自上而下，望之可怖。
郭凡的大手也是皮肉模糊，自小臂開始，皮肉幾乎被盡數剝去。
一眼看去，可見白骨嶙峋。
「嗯！」
無空忍不住悶哼一聲，身上動作一頓。
而郭凡卻如受傷的不是自己一般，面不改色，攻勢依舊凌厲。
這種傷勢……
對他來說視若等閑！
刀光趁勢突破火網，鬼爪尋隙而入，大手也緊緊箍住對手，阻住無空逃離。
一時間，竟占於上方。
「啊！」
無空又驚又怒，待回過神來大吼一聲，張口一吐，又是一道真火。
開陽真火！
此火爆裂，一旦炸開，就算是郭凡的肉身，也會撕扯成七零八碎。
「哼！」
郭凡口中悶哼，黝黑深邃的雙眼陡泛一縷火光。
兩道火線自瞳孔射出，當空一聚，化作一隻飛鳥，猛撲而去。
火鳥巴掌大小，通體火紅，尾翎展開佔據身軀打扮，雙眼赤如昊日，映照虛空。
明明不大，卻透著股至尊至貴之意，讓人下意識的想要臣服。
朱雀！
朱雀焚天焰！
「唳！」
「彭！」
火鳥與真火相撞，兩團烈焰竟是如同水火般不相容，當空爆散。
不過隱隱可辯，依舊是朱雀焚天焰佔據上風。
這也讓無空心頭一涼。
月余不見，當初的郭凡根本不敢與他正面抗衡，只能取巧搏命。
而今。
兩人沒有身處險地，無地利可借，再次正面交鋒，他竟是被對手死死壓制！
此子進境竟如此恐怖？
念頭一轉，他心中更是升起一絲慌亂，即使轉瞬就被壓制下去。
但動作也顯出剎那不穩。
「郭盟主！」
這時。
胡夫人的聲音悄然飄落，更有一道虛影自山坡而起，直撲武盟眾人。
若有若無、死死鎖定的殺機，也讓秦長衣、黃顧宗等人面色變色。
「你的人可都在此地，就不知，郭盟主關不關心他們的死活？」
無空雙眼一亮。
他畢竟是開了眉心祖竅的高手，心神通透，只要郭凡稍作遲疑，就能把握機會。
可藉機脫離束縛，乃至扭轉戰局！
但下一刻，他卻是心頭一涼。
卻是面對胡夫人惑神之音的威脅，郭凡竟是絲毫不為之所動。
刀法、鬼爪依舊凌厲。
「妖女！」
郭凡眼眸微縮，口中聲音看似毫無波瀾，內蘊殺機卻凌厲驚人。
就如平靜水面下的驚濤駭浪，一旦爆發，瞬間就可移山毀城。
「今日你若膽敢動我的人，不論天涯海角，郭某必殺你！」
「莫謂言之不預！」
「噠……」
胡夫人腳下一頓，面上陰晴不定。
她身為魔教高手，自不會輕易妥協，但此即聞言，竟是心頭一顫。
她毫不懷疑，自己如果真的那麼做了，那郭凡也絕不會食言！
以此人的心性，以後自己怕是再無安穩日子可過！
「該死！」
胡夫人眼露掙扎，陡然銀牙一咬：「混蛋，真以為老娘怕你不成！」
「先殺了你，其他人還不是囊中之物？」
一聲低嘯，她折身而起，如一抹幻影，直撲郭凡兩人所在戰場。
冰冷刺骨的殺機，更是先行一步落下。
胡夫人畢竟是西方魔教中人，修行的是天魔惑心之法，首先想到的並不是正面廝殺，而是藉助外物，來擾亂郭凡的心緒。
藉此達到目的。
但如今她卻已看清。
像郭凡這種人，亂其心性幾乎不可能，只有消滅肉身才可磨滅其意志。
這邊廂。
「咔嚓……」
裂響聲響起，無空面色一白。
卻是兩人近身廝殺，雙手交錯，他終究還是棋差一招，手臂斷折。
當然……
郭凡也沒有好到哪裡去。
他的左臂在真火焚燒下，即使有著霸體罡氣護身，依舊皮肉消融。
露出裡面的血肉、白骨。
尤其是手掌，皮肉幾乎盡數不見，慘白五指成了真正的鬼爪。
但他至始至終面不改色，幽冥鬼爪吞噬了鮮血之後，反而威能更增。
爪勁一漲，直接扭斷了無空右臂，並扣住肩頭狠狠朝下一扯。
「呲拉……」
手臂撕裂，脫體飛出。
「啊！」
無空慘叫，仰天長嚎。
同時僅剩的左手瘋狂爆斬，無序刀光幾乎在場中化作巨大齒輪。
齒輪正中，自是郭凡。
天地無極斬！
「死！」
「給我去死！」
他畢竟是祖竅高手，此即全力爆發，幾乎不做防禦，瞬間壓下郭凡。
同時胸腹鼓盪，煞氣涌動。
又是一門真火異術蠢蠢欲動！
「嘿嘿……」
面對無空的垂死掙扎，郭凡面不改色，只是冷冷一笑，同樣不閃不避持刀與之硬抗。
但見場中兩人你來我往，刀光飛舞，不停劈砍。
無空身著袈裟寶衣，防禦力驚人，十成力道入體至多不過一成。
郭凡身懷霸體罡氣，刀光斬入，先破罡氣、再入霸體，同樣難盡全功。
但兩人實力恐怖，一舉一動都有無窮巨力，即使少許之力也可崩山裂石。
一個烈焰刀傳承千年，七大殺招威能驚人。
一個刀意凌厲，雲龍刀鋒芒畢露，更有漆黑鬼爪在一旁協助。
一時間殺的血肉橫飛，慘狀跌出。
但少了一臂的無空，身形屢屢受制，很明顯，已經落入下風。
「唳！」
破空尖嘯聲自身後而來。
胡夫人身在半空，五指捏起朝前一啄，好似鳳凰點頭，直刺郭凡。
霎時間。
虛空中千百錐形罡勁冒出，如同瘋狂旋轉的錐子，狠狠刺下。
「轟隆隆……」
郭凡大口張開，胸腹鼓盪如悶雷，恐怖的氣息震蕩周遭虛空。
「給我滾！」
一聲大吼，就如天地間響起的霹靂，當空炸開。
恐怖的勁力匯成蘑菇雲，朝四方席捲，瞬息間橫掃里許之地。
胡夫人不善硬戰，身軀當即一滯，情不自禁倒飛而回。
「無空！」
郭凡持刀猛衝，張口大吼：「你妄為烈火教大弟子，就只有這點本事？」
「當日殺你不成，今日就算有人相助，你也必死無疑！」
說話間。
他身軀暴漲，化作丈許之大，腳踏雲霧，就如天庭巨靈神下凡。
掌中雲龍刀一盪，凝聚到極限的殺意瞬間斬出。
如意天魔斬！
雲龍九現！
但見雲霧散開，成虛幻龍形，內裹凌厲殺機，猛撲無空兩人。
同時腰后養鬼罐不停噴吐黑煙，陰氣凝聚，在當空盤膝不止。
「嗚！」
一聲鬼嘯。
漫天黑煙化作一個漏斗，無數鬼爪抓出，撲向來襲的胡夫人。
這養鬼罐也是一件奇物，在這仙雲宗核心，竟是無時無刻不再吞噬陰氣。
如今內里的積累，比之郭凡自己的積蓄還強。
若非黃顧宗等人實力有限，難以催發，怕是也不必畏懼幾位先天。
此即全力以赴，就算是胡夫人也不得不慎重以待。
「姓郭的！」
無空雙眼赤紅，鋼牙緊咬，御刀光抵擋之際，心中的驚怒也再難遏制。
「死！」
一聲低吼，他再次張開一吐。
異術。
天璇真火！
與此同時，他身周另外兩種真火也同時朝內一聚，三種火焰輪轉如環。
隨後……
猛然暴漲！
已是如此，無空竟還沒有停手，皮膚一紅一白，身上氣息再次暴漲。
天魔解體大法！
僅剩的左臂猛然一揮，手臂上竅穴瘋狂顫抖，不停朝外吞吐刀光。
刀光吞噬天地元氣，再次暴漲。
烈焰刀。
永墜無間！
這一次，他已毫無保留，全力以赴，只求一擊殺敵，以泄其怒。
「來得好！」
見此情景，郭凡竟是不驚反笑。
大笑聲中。
他念頭一動，朱雀焚天焰回卷、玄武霸體全力以赴，魔刀爆斬。
異術對異術！
「轟……」
刺目的火光在半山坡炸開，眨眼間就席捲數百米之地，所過之處山石俱焚。
漫天黑煙，被一掃而空。
就連胡夫人，也被迫遠遁，不敢逼近。
而在核心處。
兩團刀光炸開，彼此碰撞，又轉瞬分離。
無空身軀踉蹌倒退，面色慘白，郭凡則是遍體鱗傷，嘿嘿冷笑。
「你……」
無空掙扎著想要開口，咽喉處卻是陡然冒出一道血線，並緩緩擴大。
最終。
無空單手遙指郭凡，眼中有不甘、不忿、悲怒，最終盡數消散。
「噗通！」
他身軀一晃，無力墜地，激起些許塵土，身下更是有鮮血泊泊而出。
其他人並未看清剛才發生了什麼，但不遠處的胡夫人卻是看的一清二楚。
兩人以命相搏，彼此互不留力，郭凡身中十三刀，刀刀靠近要害，卻只斬出了一刀。
但這一刀，卻是絕殺！
論修為、論實力，似乎都是無空更勝一籌。
但偏偏……
兩人捉對廝殺，至始至終落入下風的，都是實力更強的無空。
胡夫人微眯雙眼，腦海里把剛才那一幕再次回放。
異術對撞之後的兩人，無空催動烈焰刀，不停朝郭凡斬出刀光。
每一刀，都撕裂皮肉、灼傷肉身，一點點的削弱對手的抵抗力。
這期間，無空沒有露出絲毫破綻。
就算是擇地而處，胡夫人自己代入其中，也不會有更好的應對之法。
但面對身上的創傷，不斷擴大的裂口，郭凡卻是至始至終不為所動。
直至……
在無空氣息出現剎那轉變之際，刀光乍現，一刀割喉，滅其生機。
即使再次回看這一幕，胡夫人依舊感覺自己身軀一涼，遍體生寒。
這是絕殺的一刀！
也是隱忍到極限后的全力以赴！
對時機的掌控，對自身的隱忍，面對險境時視若等閑的心境。
都讓人畏懼！
不停的回看，帶來的卻是深深的絕望。
郭凡的心性簡直恐怖，即使數次命懸一線，竟始終神情不變。
只為了等待那可能永遠不會出現的轉機。
這讓胡夫人難以理解。
「與此人為敵，絕不能在十丈之內，若不然只要有一絲的疏忽，就會被他翻盤絕殺！」
「不過……」
她美眸轉動，心頭殺機奔涌。
此時的郭凡氣息虛弱、遍體鱗傷，一身異術應該也已徹底耗盡。
就連那陰氣，也一掃而空。
尤其是雙腿皮肉撕裂，移動不變；一隻眼被火氣灼燒，短時間難以視物。
這時候，正是動手的最好時機！
「噠……」
胡夫人足下輕點，素手輕輕盤旋，一道道凌厲罡勁蠢蠢欲動，但又有些遲疑。
「嗯？」
郭凡猛然轉首，黝黑深邃的眸子直視而來，雲龍刀遙遙一指。
「妖女，若想動手何須遲疑，放馬過來即可，郭某絕不退避！」
同時頭顱一側，目視遠處山坡，悶聲喝道：「姓方的，今日你若敢走，他日就再非猛虎門弟子！」
「是死是活，也與猛虎門無關！」
「……」
方天明張了張嘴，一時竟不敢言。
「郭盟主。」
胡夫人美眸轉動，天魔惑心悄然施展：「你現在已經身負重傷，何必逞強？」
「裝腔作勢，難不成只會出言恐嚇不成？」
「妖女！」
郭凡冷笑：「郭某確實身受重傷，但那又如何，可敢與我一戰？」
他一頓長刀，大步前行。
雖遍體鱗傷，肉身血肉模糊，但威勢壓下，天魔惑心竟不攻自破。
「唔……」
胡夫人面色一白，下意識後退一步，待回過神來，又恨得牙痒痒。
對方都已如此，自己又何必畏懼？
但真要動手，她心頭又是有些發虛。
「我修行的是天魔惑心之法，不善與人廝殺，既然功法被人克制，就算逃離也不算丟人！」
「而且……」
「我這也不算逃，只不過不予與他硬拼，還要護著兩個晚輩免得被人偷襲，這才是符合天魔之意。」
心中轉念，胡夫人強行壓住心頭的別捏，身軀一扭朝山坡躍去。
「姓郭的，看在天明的份上，今日我就放你一馬，咱們他日……」
「算了，道不同不相為謀，還是不見為妙！」
音落。
她素手一揮，捲住方天明、胡小玉，再不多言，直奔遠方投去。
「哼！」
後方。
郭凡不屑冷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