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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2章 西域伊州

  七千裏路,風沙漫漫。


  大軍已經出發四個多月。


  從長安到西域,沒有四五個月那是不可能到達的。


  直到了貞觀六年七月下旬,也就是這一年最炎熱的時候稍稍過去的時候,張季他們隨著大軍終於到了西域納職城。


  這一路四個多月,張季他們經曆了風沙,酷暑,缺水等困境,但是,這支近二十萬的大軍還是一路來到了西域。


  二十萬大軍並不全都是戰兵,其中輔兵就占了一半還多。


  也正是有了這龐大的輔兵,才保證了大軍一路順利行進。


  張季和程處亮,還有薛禮、單道真,都是在後軍輔兵營中。


  這一支輔兵營的主要任務是運輸大軍糧草這輜重。


  其中那騎著馬的五百多人,衣著整齊,裝備武器一看就不凡的,便是張季他們。


  二百鐵山衛,一百莊上護衛,再加上程家親衛和單道真帶著的李績家的護衛,足足近五百多人!


  這五百多人在輔兵營裏格外的顯眼。


  大唐軍中有規定,運輸物資的馬匹,毛驢和騾子,都是禁製騎乘的。


  就是說,那些拉車和馱東西的牲畜,隻是負責自己的本職工作,並不負責馱人。


  所以,輔兵營裏幾乎都是步行的兵卒。張季他們這五百多人自然是非常顯眼了。


  五百多人的隊伍有薛禮和單道真帶著。


  張大年和任童、杜遂,自然是護衛在張季身邊。


  如今曆盡辛苦終於到了納職城,自然是要好好休整一番的。


  “張參軍,程校尉,該吃晚飯了!”一名張家護衛來到輔兵營角落的幾棵樹下,尋到張季和程處亮說道。


  張季和程處亮對視了一眼,無奈的穿好了身上的衣衫,從樹蔭下磨磨蹭蹭的走了出來。各自上馬隨著那軍卒去了。


  納職城,屬於伊州。


  張季也弄明白了,這裏就是他前世知道的哈密!


  哈密古稱伊州,在貞觀四年,伊州城主攜其統屬七城歸附,大唐自此設立西伊州。直至今年改為伊州。


  伊州如今下轄伊吾、柔遠、納職三縣。


  其中的納職城大約也就是在張季前世哈密西邊。而伊吾縣,則是在哈密市區北邊天山以北了。


  七月底,雖然已經過了最熱的時候。但是,此時已然是熱的讓人難受!

  大軍人馬多,進不得納職城,隻能在城外紮營休整。


  此時天長,尤其是在這西域之地,比起長安天黑更是完了近一個時辰。


  所以說到了晚飯時候,大太陽也隻是西斜,四周依舊是一團熾熱。


  張季和程處亮來到一處營帳旁,隻見輔兵營裏已經是翠煙嫋嫋,都在準備吃飯了。


  “郎君,賬裏熱,要不就在這外頭吃吧?”張大年看了看四周,對張季開口道。


  張季點點頭,來到一處帳篷陰影下。有護衛忙拿來了胡床支開讓張季坐。


  這個胡床很像後世的馬紮子,可以折疊,撐開後可以坐。這是坐具不是寢具。


  長安城裏有的胡床很大,倒也能讓人盤膝坐在上頭。不過這軍中胡床就比較小了,單純的就是個坐具。


  程處亮有樣學樣,也在旁邊自家護衛拿來的胡床上坐了。


  不多時,邊有護衛端來了兩大碗冷淘。


  冷陶便是冷麵,這等熱天這可是很適合的吃食。


  按說這軍中並不應該有這等好吃食,可是張季這回出來,足足準備了好幾車的補給。足有自己和身邊護衛們吃了。


  張季也不客氣,接過冷陶,又從護衛手裏拿過幾瓣剝好的蒜,一口麵,一口蒜的大口吃了起來。


  天熱人的食欲就不會太好,可張季知道,若是自己不好好吃飯,身體未必能撐得住。


  所以,再沒有食欲,他也會強迫自己多吃!

  說實話,這冷陶就大蒜,味道還是挺不錯的!

  涼颼颼的麵條,伴著酸鹹的料汁,再加上辛辣爽口的大蒜,倒是很有些張季前世吃麵的感覺。


  唯一的遺憾就是沒有辣椒。


  雖然有豬油潑出來的茱萸,但味道還是差了不少。


  唏哩呼嚕的一大碗冷陶吃罷,張季和程處亮都抹了一把嘴。


  再接過泡好的茶水,兩人就坐在帳篷陰影下,邊喝茶,一邊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著話。


  “四郎,咱們在納職城也休整了四天了,看樣子歇不了兩天就要又開拔了!你說,這回咱們是不是該直奔高昌了啊?這幾個月隻是趕路趕路,真是快要憋悶壞了!”程處亮喝了口茶,皺著眉頭嘟囔道。


  張季也喝了口茶,搖搖頭道:“怕不會直接去往高昌!某倒是覺得大總管應該是會先考慮攻城器械的事!”


  程處亮聞言也是點點頭,說道:“是啊,據說那高昌國雖然隻有三萬人口,可是那高昌城卻是城牆高大,攻伐不易!若是沒有攻城器械,隻怕不好攻下。哎……對了,四郎,那你說接下來大總管會往哪裏行軍呢?”


  張季看了北方隱約可見的雪山,輕聲道:“怕是回去伊吾縣罷!那邊山上多高大樹木,正是製造攻城器械的好材料!”


  “咦?四郎你是如何知曉那邊山上多樹木的?”程處亮奇怪問道。


  張季笑笑道:“自然是看書中所寫的啊!”


  張季總不能告訴程處亮,自己前世便知道,這天山便是如此,北坡植被樹木豐茂,而南坡卻是光禿禿的荒涼,幾乎寸草不生?


  天山山脈這等情形,實際上是因為,天山北坡乃是迎風坡。氣流上升溫度下降,形成降雨,故而北坡植被樹木生長。而南坡則是背風坡,氣流下降溫度升高,沒有降雨,便將本就幹旱的西域山坡變成了光禿禿的景象。


  這些張季前世便知道,但是此時卻是沒法給程處亮明說。


  “看那雪山也不遠啊?去了那邊應該會涼快些!”程處亮也不糾結,很快便又說道。


  “看著近,其實不近。望山跑死馬啊!大約有個二百多裏吧?”張季又輕聲說道。


  “二百裏?有那麽遠麽?”程處亮不由又驚訝道。


  張季沒有再說話,隻是看著北邊那雪山。


  果然,第三日,大軍再次開拔!

  方向卻不是繼續向西,而是向著北邊而去。


  終於到了山腳下,穿過一條山中溝穀,盤旋曲折,終於到了山北。


  果然,山北與山南不同,山北一眼望去滿眼的綠色!


  挺拔高大的鬆柏成片的生長在山坡上,綠油油的山坡山穀裏,一群群白色的羊群間雜其間。好一派人間美景!

  到這此間,暑氣頓消!氣溫也變得涼爽起來。


  大軍所有人頓時有了一種心曠神怡的感覺!


  “四郎,這裏果然不同啊!這才二百裏,竟然仿若兩個境地!真是神奇!”程處亮頗有些吃驚的對張季說道。


  “在西域,十裏不同天,百裏不同俗。甚至說一日經曆四季也不是什麽奇事。好了,咱們趕緊跟上去紮營吧!”張季騎踏雪青騅馬上說道。


  大軍此次同樣沒有進城,畢竟這邊的城池都太小了,是在是容不下這麽多人的大軍。


  大軍不僅沒有進城,甚至都沒有去城外紮營。


  大軍在山北一個當地人叫做鬆樹塘的地方紮下了營寨。


  營寨紮好,大軍白開始埋鍋造飯。


  張季和程處亮心曠神怡的呼吸著微涼的山風,抬眼望去,營寨旁的山坡上便是密密麻麻的鬆林。


  而營寨則是紮在了山坡下一片平整的山坡地上。


  難怪此地會叫做鬆樹塘。


  第二日,輔兵營邊忙活了起來。


  大量的輔兵被抽調,去了旁邊山坡上砍伐木材。


  那便是製作攻城器械的材料了。


  張季和程處亮他們自然是不用幹這些的,於是,這二位便又成了閑人。


  哦,不,或者說這一路來,這二位都是閑人。


  程處亮見此地草場豐美,便拉著張季一起在山穀草場縱馬馳騁。


  張季胯下的踏雪青騅自然不凡,程處亮騎著的那匹黑馬卻也不是凡品。


  兩人起先還算是在並駕齊驅,可是到了後來,踏雪青騅就超過了程處亮的胯下黑馬!


  一騎絕塵,張季將急的哇哇大叫程處亮遠遠甩在了身後。


  此處的草場並不是一望無際平整一片。


  而是山穀間緩緩起伏的山穀草地。


  張季不一會兒翻過一個小山包,身後的程處亮和後頭的護衛便不見了影子。


  “好馬!”


  張季正沉浸在踏雪青騅的疾速馳騁中,忽然聽得身側有人一聲大喝!

  扭頭看去,張季隻見有幾名身披皮袍的漢子騎在馬上衝他這邊衝來!邊衝還一邊大聲喊著。


  張季仔細一看,對方人數不多,也就六個人,但是他們一個個都是身材健碩高大!

  而且,他們馬背上都有弓箭個彎刀!


  張季不知對方是敵是友,但是此時他卻也是不懼。


  因為身後不太遠便是程處亮和自家五十名護衛。


  那五名漢子此刻口中喊聲不停!

  “好馬~!果然是好馬!”


  那五人斜刺裏衝到張季馬前,攔住了張季的去路。


  張季緩緩勒住馬,隔著兩丈多的距離,警惕看著對麵五人。


  “朋友!你這是匹好馬啊!”


  五人中一個絡腮胡的漢子大聲衝著張季喊道。


  張季笑笑也喊道:“你們的馬也不錯!”


  那五名漢子聞言,哈哈大笑!

  “朋友,可願意把你的馬換給我?我給你三匹,哦,不五匹我這樣的馬!”那絡腮胡漢子再次開口道。


  張季看了那漢子胯下的棗紅色馬匹,也是不錯的好馬。


  但是,比起張季的踏雪青騅還是差了不少。


  “此馬乃是家中長輩所賜,不敢交換!對了,你們乃是何人?”張季大聲問道。


  那幾名漢子顯然是有些失望,但是也很快又笑了起來。


  “我是住在前邊不遠的希胡寨的,我叫石永山!”絡腮胡大漢大聲答道。


  “你是前麵大營裏的人吧?”那漢子再次問道。


  張季沒有猶豫,直接點頭道:“正是!某乃是軍中參軍!某叫張季!”


  就在張季和那五人說話間,後邊的程處亮也帶著護衛們趕到。


  張大年和任童、杜遂,一看張季被無名騎馬壯漢攔住,頓時心中一驚!

  急忙帶著護衛趕上前去。


  那五名漢子一看張季這邊呼啦啦來了五十多人,麵上倒也沒有什麽懼色。


  “哈哈哈哈!果然是軍中參軍啊!這護衛可不少!好了,既然張參軍不願意換,那我們就此別過了!”絡腮胡漢子哈哈大笑,說罷便揚鞭而去。


  張季攔住了想要去追趕的護衛,對程處亮和張大年他們說道:“不必追趕了,他們好似也沒有什麽惡意。隨他們去吧!”


  “郎君,他們是什麽人?為什麽要放走他們?”杜遂在一旁不解問道。


  “他說他們是那邊希胡寨的人,叫做石永山。”張季看著那五人背影說道。


  “希胡寨?那是此地雜胡?”程處亮忽然說道。


  雜胡,是對胡人的一種泛稱。


  這些胡人曾在晉時內遷,與漢人雜居,故被成為雜胡。


  而伊州也是漢胡雜居之地,此地還有西突厥,昭武九姓等其他部族。雜胡數量也不算少。


  而那希胡寨,便是一支居住在此地的部落。


  “處亮,咱們先回去!”張季說了一聲,便先調轉馬頭往回奔馳而去。


  回到輔兵營,張季和程處亮坐在一塊石頭上。


  “二郎,你說咱們能不能從這裏那些雜胡手中買些馬匹啊?”張季忽然對程處亮說起了這個話題。


  “買馬?這倒是該買!咱們這一路來,帶著的馬匹損耗了不少!而且陛下又不許咱們……”說到這裏程處亮私下張望了一下,壓低聲音接著道:“不許咱們釘馬蹄鐵!是該補充些馬匹了!”


  張季點點頭道:“是啊,這裏的馬匹也很是不錯!”


  伊吾馬,在張季前世是軍馬的提供地之一。


  張季記得看過一部電影,還要向叫做《最後的騎兵》,講述的就是伊吾軍馬的故事。


  “既然如此,那咱們去看看!”張季看著程處亮說道。


  程處亮點頭,然後和張季一起起身。


  五十多騎,沿著山穀一路向北。


  一個多時辰後,張季看到了前方那一片白色帳篷。


  那些帳篷與前世他見過的蒙古包或者哈薩包不同。


  眼前的帳篷很小,就是幾根木棍斜著支撐,外麵過上了一圈看起來似乎是毛氈的東西。


  這樣的帳篷很簡陋,看這一片,大約有近百頂。


  這些帳篷間的空地上,有身穿皮袍的人在活動。


  當他們發覺張季他們之後,忽然就有些緊張的動了起來!


  不多時,一隊馬隊就從帳篷中集結,向著張季他們迎了上來!

  張季抬手,他這邊的人都放緩了馬速。


  知道對方的人近了,張季才大聲喊道:“朋友!我們不是敵人!我們找石永山!”


  希胡寨的馬隊裏有幾人出來,張季一看,真是上午才見過的那絡腮胡漢子石永山。


  “張參軍?你們怎麽找來了?”石永山深陷眼窩中的眼珠子一瞪,有些不解的看著張季。


  “哈哈哈哈!沒想到某等會來吧?”張季大笑說道。


  “某此次前來是有事與你們希胡寨商量,沒有敵意的!”張季再次說道。


  石永山聞言並沒有立刻讓自己這邊的人散開,而是他帶著幾個人來到張季他們麵前。


  “你們來有什麽事?”石永山問道。


  “買馬!”張季直接的說道。


  “買馬?”石永山的眉頭皺了起來。


  “怎麽?有什麽不對嗎?”張季看到那石永山的神情,不解問道。


  “我們希胡寨不賣馬!請回吧!”石永山語氣漸漸冷下來說道。


  張季有些不解,說道:“上午你還不是說要換馬什麽的嘛?現在某來買馬,有什麽不對嗎?”


  石永山冷聲道:“我剛才說了,我們希胡寨不賣馬!若你要是買羊倒是可以!”


  “為什麽你們希胡寨不賣馬呢?”旁邊的程處亮也忍不住開口說道。


  石永山淡淡看了稱程處亮一眼,說道:“這是我們希胡寨的事情,總之我們不賣馬,請回吧!”


  張季和程處亮對視了一眼,有些無奈!


  不賣馬就不賣馬唄!


  這裏總不會隻有你們一個部族吧?


  難道其他部族也不賣馬?


  來你這裏買馬,不過是大家上午見過一麵,知道這裏有一個部落罷了!

  “算了,既然你們希胡寨不賣馬,按我們就不買了!”張季笑了笑說道。


  聽了張季這話,石永山的臉色頓時好了許多。


  “哦,那……就請張參軍去我麽希胡寨做客吧!石敢,去殺羊待客!”石永山臉上浮現出笑容說道。


  在西域生活著兩類族群。


  一類是圍繞著城池而據,農耕為主,放牧為輔。


  而另一類,則是純粹得逐水草而居的遊牧民族。


  希胡寨其實應該是屬於前者。


  他們的主要活動範圍,是在伊州範圍。但是,卻是一個以放牧為主的部族。


  像這樣的部族常年在山上草原上遊牧,見到外來的客人自然很是熱情。


  本來草原上能見到陌生人就是很不容易的事,這好不容易見到人,自然熱情了。


  而且張季他們本來是來買馬,可是在聽說了希胡寨不賣馬後,卻也不強求。這一點讓石永山和他的族人覺得,張季他們這些人不是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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