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四章 邊寧的稿子
可以預見的是,鼓山的統一就在不久之後了。
解決了階級矛盾之後,就該解決內部矛盾。在完全占領南區之後,領袖廣播了一份題為的報告。
當時都是晚飯後了,邊寧在學校用義體耕田呢,周圍同學問他,領袖這一大堆都講了些啥玩意。
“簡單說,就是接下來咱們要把工作重心放在生產建設上,努力將鼓山發展成一個合適的生態圈,要種出供我們所有人都活下來的糧食,要發展出完善的工業體係,同時呢,也要我們努力學習,培養唯物辯證的思想,對舊有的文化、製度,進行全方位的革新。”
“這和領袖說的沒什麽兩樣嘛!你經常往南郊跑,肯定知道很多內幕吧?”
“哪有什麽內幕。”
“就是之前那個,那些飛艇發的傳單,就說領袖是罪魁禍首那個。”
“這事兒我不了解。”邊寧隻能這樣說。
“要說這事兒八成不假,領袖那人成天戴著麵具,說不定他就想當皇帝呢?”
同學們都笑起來,但不由得要看看邊寧的反應,一群機器人能互相看出什麽臉色眼色的,邊寧沒什麽格外的表示,隻是默默伏身收割玉米稈子。
“邊寧,你生氣了?”
“我不該生氣?”
“我們哪兒說得不對,你可以指出來,別自己在那兒一個人生悶氣嘛。”
“我是覺得,這幾個月的學習,雖然大家都很認真,可都沒把握到精髓,依舊還懷著舊有的,自我為中心的想法。咱們多少認真一點。我們現在每前進一步都是很難得的,我們身為學生,更是要對社會的變化有準確的把握,更要有崇高的責任心。”
大家都不說話,倒是讓這一塊田地安靜下來,遠處運輸車轟隆隆駛過,將堆得山高的玉米、玉米秸稈送往南郊。
“一直以來,公司和聯邦的意識形態宣傳,都在努力去政治化。一邊恐嚇、封禁,一邊又努力將其娛樂化,現在我們都有發言權了,都能親身參與到社會運動裏了,怎麽還是老一套呢?”邊寧說著就忍不住歎息難過,“你們當領袖說的是假大空的套話,可實際就是這樣的嘛!真正的套話比這些好聽多了。”
“就算是這麽說,但咱們不還得聽話嗎?其實給我們的任務無非是……”那同學正要往下說,卻被其他人拉住了。
就是他不說完,邊寧也明白他的意思。
邊寧一直以來都認可烏派的理念,認為烏托邦,桃花源是可以實現的,理論應用在實踐上總會出這樣那樣的問題,不可否認的是,他確實有產生過違背客觀辯證的想法。應該說,一個烏托邦的建立,人類的自由王國,並不代表它的社會結構就真如寶石一樣璀璨堅固,相反,應該是活潑的流水。
他一麵努力工作,一麵又暗暗思忖:中心化的社會結構,必然有統治與被統治的社會關係,群眾的政治冷感其實有一部分是出於對中心化體係的無能為力,當初烏派領袖預言烏托邦裏的階級鬥爭永不停止,以螺旋式的變遷帶動社會發展。那麽能否建立去中心化的社會體製,以原子化的個人組成弱連結的集體。集體負責為個人提供生產資料與生產工具,個人將自己的勞動所得用於建設集體。
這兩條路線是矛盾的嗎?或許未必。完全可以是一個遞進的關係,乃至是可以共存的關係。不同地區的發展不同,從共和走向原子化,也會在一部分地區先實現,其決定性因素自然是地區生產力的差異。改造現實的同時,人民也在進行自我改造。
邊寧隨即又再往深思考了一層:這種差異和不平衡,能否自然地解決?又或者也需要再次進行螺旋式的變革才能得到改善?是否會陷入唯生產力論的窠臼,又是否能保證公平?發展差異是否會造成惡性的分層結構?
鼓山的成功——即將到來的成功——是人類曆史的嶄新一步,這裏發生的一切,不曾在曆史上的任何一個時間點發生過,而今後的一切道路,也都需要鼓山人自行摸索。
邊寧慨歎,後來人或許不會明白先輩的不易,正如如今民聯體內也有許多不理解人民派的鬥爭。為何鬥爭,和什麽鬥爭,怎樣鬥爭,這是思想上亟待解決的問題。
似乎還沒有專門的一篇文章來指明這些問題。
看來得自己寫。
實踐和理論相互促進也是好事,邊寧在考慮的是,自己用哪個馬甲。
他作為一個真正的革命浪漫主義者,其實向往的是帶領人類建成烏托邦後,自己帶著老婆孩子歸隱田園的生活。人的一生正是該如此度過,當他老了,躺在病床上,當他的孩子問起他是否有何遺憾的時候,他可以說,我的人生一片無悔,因為我已經將我的生命奉獻給世界上最微大的工作,即解放全人類。
邊寧的確是這樣想的,他獲得超能力,人生就因此變得偉大。不是通過暴力壓迫他人,諂媚者口中虛假的粉飾,是甘願化作太陽驅散黑夜的無言的光輝。
等他收完秸稈歸還了義體,心裏還在打腹稿,晚上有聯歡會,他打算就不去了,留在辦公室寫稿子得了。
等到淩晨一兩點,他總算把初稿弄下來了,倒也算一氣嗬成,接下來還得再行修改潤色,組織那邊又招呼他開會去,說是明天要去解放北區,叫他過去提提意見。邊寧當然是去了,坐在會議桌最上頭的和最邊上的倆人都是他自個兒。
等這一通忙活好,搭車回的學校,天都快亮了,邊寧見辦公室還亮著燈呢。
陶子成聽到腳步聲,連忙站起身,見到他精神抖擻地回來,不由得喜上眉梢,“你回來了?剛才去開會,還順利嗎?組織上有沒有誇你兩句?”
邊寧一臉莫名其妙,“誇我作什麽,我是小學生要吃果果嗎?”
“哎呀,你就是太老實,多和那些人套套近乎也好的。”陶子成幫邊寧整理手稿。
“什麽風把你吹來了?”
“來看看你,怎麽不行啊?”
邊寧一見到她嗔怪的表情,總是情不自禁露出笑容,“你肯來當然好。”
“幫你把稿子抄了一遍,你看看,有沒有什麽問題,刪改的句子我都給你理順了,不過我可能會寫錯別字,總之你再檢查檢查。”
邊寧接過來一看,“嗯,錯別字是有兩個。”
陶子成震怒,“我寫得好辛苦的!”
邊寧正想回一句:我也沒求你寫。
這會兒求生本能發動,他把舌頭捋直了,溫情款款地來了一句,“隻要是你寫的,怎麽都好。”
陶子成隻給了他一個白眼,這就撂下稿子走人了。
邊寧拿著手稿猶豫了一會兒:現在看來,這篇東西必須得本人發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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