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4章 輻射 中

  邊寧的隊伍受到了這群安那其貓貓主義者們的邀請前去他們的駐地做客。出於熱忱的國際精神,邊寧同意了邀請。


  “鼓山”人類共和體在歪脖子河穀東南四十裏處,是附近領地範圍最廣、科技水平最發達、人口最多的廢土聚居地。十年前還有幾支廢土遊商來進行貿易交換,近些年他們消失了,就像周圍那些熬不過苦寒的人類勢力一樣。一切都不會變好,無條件的樂觀主義者在廢土是一種基因突變。


  貓貓派的這些人卻都是無條件樂觀主義者。歡樂沒有從他們的眼睛裏消失過,哪怕是在參加同伴的葬禮,他們的神情都不是悲哀的,倒像是做錯事的孩子氣的內疚。


  他們根本不像是廢土居民。


  趕路的中途,鼓山人在兩側充作羽翼,貓貓派的劫匪們載歌載舞地舉著鹵素燈,廢土上從來沒有這樣一支隊伍。


  “能和我說說你們的政治綱領嗎?”


  “我們是安那其媽媽的寶寶,我們養著安那其媽媽的貓貓。”


  劫匪們手拉著手,清澈、遠大、歡愉、緩慢地齊聲歌唱:


  春花開放,寒冬漸遠


  我的安那其媽媽,快快來到,


  用我燒紅的淚

  鑄造匕首,刺破敵人的


  心髒。


  用我悲哀的鐵

  鑄造胸膛,撫慰親愛的


  貓貓。


  春花盛放,寒冬消逝


  我的安那其媽媽,快快來到,


  這一次無人背叛,

  沒有悲哀的匕首刺破,

  媽媽的胸膛


  隻有親愛的貓貓,

  柔軟的,毛茸茸的安那其貓貓,

  歌唱春天的貓貓。


  (副歌)

  ……


  鼓山西南偏南一百五十公裏處就是這些安貓人的駐地。在這樣冷酷的廢土,卻有溫馨的人類居所。這麽多年來安居於此,卻從沒有附近的鼓山人被發現,實在是引起客人們的好奇,圍坐在核能熱池旁的安貓人講述了他們的過去。


  他們這些人身體柔軟而富有活力,與尋常廢土居民大為不同,隻因為世代生活在地下核戰爭防禦工程裏,那裏能源儲備充足,物質循環係統也非常高明,儲存了大量科學技術,第一批避難者順利活過了天啟戰爭。


  “那麽你們的曆史一定很完整吧。”


  “並不是哦,我們的避難所編年史非常混亂,有很明顯的斷代,不過有記載以來,天啟戰爭似乎已經是將近六百年前發生的事情了。”


  鼓山人聽了這個消息,各自神秘地笑了笑,並不十分在意。


  安貓人並沒有一個領袖,邊寧的想法是將這批寶貴的人口轉移到鼓山,假如他們不願意合並,那麽也可以提供一定的物資援助,條件是他們需要以避難所的科學技術作為交換。


  假如以武力逼迫,那麽這三百人是絕對無法抵抗的。


  “隻要你們能說服我,我就願意跟你走。”這是安貓人的回答,“你們要那些技術數據嗎?自己去避難所裏拿吧。小心那裏的壞東西。”


  邊寧請教了一位向導,勇敢的女人陶小貓會帶領鼓山人進入廢棄避難所搜集資料。邊寧隻帶了三名隊員,劉森成、施耐德·托巴和塔馬木,都是優秀的職業士兵。副官則留在地表負責對安貓人的勸說工作。


  陶小貓裹著厚厚的化纖布棉衣,走在隊伍最前端,手裏的鹵素燈發出陰沉的光,在舊通道四壁上照出慘白的圖景。兩側牆壁上還殘留著一些的紅漆標語。


  隱約還能分辨的有這樣一句:工程安全大於天,嚴防死守捉間諜。


  更多的是不能分辨的,整體字樣模糊,部分字樣缺失嚴重的:1.打倒□帝國主義2.□□□□黨萬歲3.艱苦□□,保□□民4.戰無不勝的□□□□□萬歲5.集體的事再□也是大事,個人的□再□也是小□

  在昏沉陰鬱的燈光裏,他們走一步,兩邊的字樣就多照亮一些,走得越深,看到的就越多。


  陶小貓解釋說:“這些應該是建造避難所的那些人留下的。這部分還保留著,後麵那些基本被塗掉了。”


  “建設這個工事的集體一定很偉大。”劉森成不吝惜自己的讚美情緒,“多簡潔嚴肅的風格,多清晰的設計思路,堅實可靠,而且還很有精神。”


  邊寧輕聲說,“建設這裏的是人民。人民的鋼鐵保衛人民。”他又向陶小貓發問,“你們為什麽廢棄這座避難所,是這裏的設施失效了嗎?”


  “因為內戰啦,很多設備都被毀掉了,本來這一段路是亮燈的,現在都不亮了,應該是電纜老化。修理廠的機器都不能用,電纜是得定期更換,很多東西都得定期換,越靠近地表,東西老化得就越快。你叫什麽名字?你多大了?我猜你一定還很年輕,我瞧你的臉有三四十,可你肯定才二十歲。”


  邊寧回答說:“我已經四十有餘了。”


  “那你的臉還挺年輕的。”


  避難所深處的壞東西遊蕩在反應堆附近,是一些十分健壯的屍鬼。塔馬木隊員的動力裝甲被撕裂,一同斷裂的是他的脖頸。邊寧讓劉森成與施耐德帶著向導往回跑,他獨自留下處理這些棘手的怪物。


  “我們快跑吧,我們逃走吧,那個人死定啦。”


  “指揮官不會死的。”


  邊寧找到他們的時候,向導在不斷攛掇鼓山人拋棄自己的領袖。


  “啊,你沒事真好,我們接著找吧。”陶小貓氣喘籲籲地拉著動力裝甲的手掌,濃稠的屍鬼血液滲入她的手套,使得她在數個月後害了惡病,在激烈的發燒中死去。


  “那些壞東西是舊王們變的。”陶小貓這樣說,“他們本來是首領,很強壯,是勃艮第的兒子。安那其的貓貓被他們壓迫,大約七個代前,舊王們被殺死,屍體埋葬了,但反應堆王座複活了他們,我們關閉了前往王座的道路。”


  “那麽你們的封鎖失效了。”


  “對呀!早就失效了呢。在內戰前就壞了。”陶小貓嘻笑過後突然氣憤地咒罵,“我不是那種壞人!舊王們才是,他們讓安那其媽媽流血,也讓你們流血。”


  鼓山人對此表示理解。


  “我們死了一個人,那麽你需要代替他活下去,加入鼓山吧。”


  邊寧收回了戰死隊員的裝甲,因為攜帶不便,所以交由向導操作,陶小貓鑽進裝甲裏,揚聲器傳出她爽利興奮的大笑。


  “唔!好玩誒!”


  ……


  “為什麽你們要叫安那其貓貓主義呢?”


  “因為貓貓是最接近安那其媽媽的動物啦。”


  “動物在廢土已經快滅絕了。”邊寧沉悶地笑了笑,“人類也是。”


  “死掉的貓貓不給安那其媽媽添麻煩。就算世界上隻剩下一隻貓貓,它也是安那其的孩子。”思考了一下,她補充說,“貓貓有九條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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