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我陸離向來自力更生,不食嗟來之食
陸離看著趙奢遠遠飛去,直到身影消失,歎了一口氣,背靠在沐水柔的房門上,不帶著任何情緒地說道:“前幾日他來找你,我替你搪塞了過去。我承認有小心思,就是想騙點東西。拿多少東西,幹多少活。如今,你是必須要見他了,不見,也得見。”
沐水柔最近就沒怎麽認真地修煉,也目睹了剛剛的一切。
沉默了一會兒,沐水柔開口道:“前幾日,隻要我不出這扇門不見他,他也沒辦法。倒是你,為了那瓶聚氣丹,給他留下了借口。”
聽到這話,陸離倒是不高興了,“那你怎麽不阻止我?既然默認了,就不要說出來,會打臉。”
屋中傳來“這是兩件事。我的事是閉門不見,專心修煉。騙趙奢謀好處那是你的事,與我無關。”
陸離此時咬著牙,憤憤地說道:“好。這是兩件事。他要殺我,這是我的事。你不救,那是你的事。”
沐水柔此時心很亂,除了她母親被仇家殺死以外,最心亂的一次。許久,也許是心亂的原因,也不知道有多長,沐水柔歎了一口,說道:“東西你還給趙奢吧!我會補償給你一瓶聚氣散。我會將此事告訴長老們,趙奢不會找你麻煩的。最起碼,一年以內他都不會出現。”
陸離內心倒是很平靜,他與沐水柔最多算是合作夥伴,而且他還是乙方,乙方呀!“我是不會還的。憑自己能力賺來的東西,為什麽要還?”
“這是兩件事。作為雜役弟子給師兄提供機會,這是我的事。沐師姐要不要去見他,那是你的事。作為雜役弟子打掃沐師姐的庭院,這是我的事。沐師姐給我提供修煉的地方,那是你的事。”
又過了一會兒,屋中傳來沐水柔的話:“一旦我去找長老們告狀,你幾乎不可能在這裏修煉了。以前的交易取消吧,你照常來打理庭院就行了,也不要讓那個雜役弟子來送飯了。”
屋外很寧靜,屋內也很寧靜。沐水柔沒有聽到陸離的回應,似乎等得不耐煩了,她推開房門,並沒有看到陸離的身影,心中感到淡淡的失望。幽幽地關上門,沐水柔駕著飛劍朝著執法閣飛去。
陸離回到了自己的房間,有點嫌棄,有錢人的生活真的能腐蝕人心呀。捧起斬天劍,陸離那是滿眼是淚,不甘心地對著劍抱怨道:“劍靈姐姐,平常我可沒虧待您呀?怎麽這次不幫我呀?要不是我反應快,早就死在趙奢那個王八蛋的手中了。”
劍靈很給麵子,說道:“那個人才是築基期第八層初級,你都練氣期五層高階了。要是你被一劍殺死了,隻能說明你命該絕。不要老想著依賴我,你自身的實力才是根本。”
陸離一聽可不高興了,沐水柔見死不救也就算了,我們兩個相依為命,你還放我鴿子,還說為我好。“劍靈姐姐,你也說了我才練氣期五層高階。”
劍靈解釋道:“融合期以下境界並沒有太大差距,也就小螞蟻和大螞蟻的區分,輸贏全靠技巧。你缺少實戰,過得太安逸了。”
陸離本以為劍靈姐姐是揠苗助長,如今才知道自己對修真一無所知,誤會了她。好吧,你是大佬,你專業,你說的全對。
陸離疑惑地問道:“那我該如何提升實戰技巧?要不您給我一套靈技?實在不行,總要給我一點提示吧?”
劍靈的回答更直接:“那是你的事。”
陸離氣得要摔“兒子”了,又是那句“那是你的事”,“你的事”招誰惹誰了。有氣無力地放下斬天劍,躺在床上,陸離又想著怎麽跟王宇解釋,要不將鍋甩給趙奢?憑借著自己的口才將趙奢形容成見色起意、無惡不作的大壞蛋,再添油加醋地將他那個爹形容成助紂為虐的邪惡長老,說不定王宇也為女神被侵犯,怒不可赦,到處宣揚他們父子倆的罪惡嘴臉?有戲。越想越興奮的陸離又充滿了活力,拿出聚氣丹,將全部的怨氣發泄在修煉上了。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趙奢和沐水柔的鬧劇前幾日就已經在內門弟子那裏傳開了。隻要眼睛不瞎,都能看到趙奢隔三差五地往沐水柔的庭院裏飛。本來這事說小可小,說大可大,全憑沐水柔怎麽處理。按常理,沐水柔睜一眼閉一隻眼,閉門不見,趙奢他爹暗中敲打敲打就算了,畢竟,內門趙老惹不起。也不知道趙奢腦子缺了哪根筋,敲打了之後也不知悔改。沐水柔駕著飛劍直奔執法堂,雪神峰的內門弟子可是有目共睹,這事已經不能從輕處理了。
沐水柔告狀的理由也很簡單,趙奢目無宗法毆打雜役弟子,明目張膽地偷窺她脫衣,甚至不知悔改地不斷騷擾她,導致她擔驚受怕,修為停滯。沐水柔的資質和天賦在宗門裏排在前十,內門大長老一心想收沐水柔為徒,如今,被爛泥扶上牆的趙奢如此欺辱,當時就怒氣衝天,說什麽都要閹了趙奢。趙奢他爹是五長老,本來以為打一頓他就聽話了,沒想到打已經解決不了問題了。一聽到大長老要閹了自己唯一的兒子,當場也不樂意了,好不容易晚年得子,靠著他傳宗接代,豈是大長老說閹就閹的。兩位長老當場就打起來了,好在有其他長老在場,你一言我一句的,說服了二人。最終,在五長老的求情、大長老的嚴懲和沐水柔的堅持三種立場的摻和下,執法堂決定懲罰趙奢前往東臨城西邊的靈石礦場服役三年,期間不得回宗。
執法堂對趙奢的罪行認定和懲罰結果當天就被傳開了,被趙奢欺負過人拍案稱快,尤其是那位被趙奢打得體無完膚的倒黴雜役弟子更是嗷嗷大哭,差點沒了半條命的他見人就痛罵趙奢的慘無人道。在雜役弟子中吃得開的王宇聽到此事,當場就號召雜役弟子們去執法堂揭露趙奢更多的罪過,聲稱邪不壓正。王宇帶著十幾位誌同道合的雜役弟子來到了執法堂告狀,恰好被大長老懟的灰頭土臉五長老坐堂,結果……
修煉了一晚上的陸離不知道外麵發生的事,早早地在食堂前等著王宇。王宇是一夜未睡,剛剛被放出執法堂,拖著疲憊的身體朝食堂走了。呸,去之前稱兄道弟,什麽同生共死、寧死不屈的,見到了五長老立馬就供出了他,屁顛屁顛地跑路了。
陸離見到王宇,不好意思地說道:“沐師姐讓我告訴你以後不用給她送飯了,讓我親自給她送飯。”
王宇拍了拍陸離的肩膀說道:“難為你了。都是趙奢和他老子搞的事,蛇鼠一窩,不得好死。”
陸離樂了,兄弟,還是你強呀,都不需要我來指引目標,你倒是先火力打擊了。可是,你咋知道的?
在王宇的傾訴下,陸離才知道事情的經過,看來沐水柔冰疙瘩是要與五長老死磕了。這也不怪她,隻能說趙奢這個“坑爹”小能手太能作妖了。
王宇拿出一顆聚氣丹要還給陸離,這飯才送幾天,如今不送了,聚氣丹也不該收。陸離從不占這種毀交情的便宜,果斷拒絕了。跟那群跑路的雜役弟子一比,王宇那是感動呀,說甚都要當陸離的小弟。擰不過去,陸離隻能答應。
陸離帶著飯盒來到沐水柔的門前,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隻是放下飯盒,認真地打掃起了庭院。沐水柔沒有出去拿飯,她知道如今的她不能被五長老抓到任何把柄,必須用提升的修為告訴他“有錯就要承認”。
陸離可不管什麽五長老,完成雜役弟子的任務就在院子中央修煉了起來。
有時,命運就是這麽神奇,你想見的人不來,不願見的人偏來,五長老就是第二種人。陸離不認識五長老,但知道這個老人應該身份不低,氣場在那放著呢。
五長老率先發話了:“你就是那個負責打掃沐水柔庭院的雜役弟子吧?好像是叫什麽離。人老了,總是記不得一些無關緊要之人的名字。”
陸離在心中瘋狂吐槽,裝什麽裝,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連一個字都不知道,那你豈不是連無關緊要的人都不如。我最起碼還被你記住一個字呢,我也沒驕傲呀?
吐槽歸吐槽,陸離還是畢恭畢敬、老老實實地回答道:“正是弟子陸離。”
五長老也不想跟他廢話,示意陸離可以離開了。陸離可不是呼之即去的人,假裝不知情,拿起掃把又掃了起來。
五長老也是人精,看陸離不走,直接趕人了。“你今天的任務完成了,可以走了。”
陸離邊掃邊說:“誒呀,你看看這些落葉,生於春,死於秋,即便是被風吹走,也會紛紛落下。我總是惱於落葉掃不完,落葉何不是惱於秋風?可惜,落葉沒有。一片落葉對秋風來說無關緊要,無數片落葉也是如此,但對於那棵樹來說,落葉就是它的宿命。”
五長老聽到陸離的話,直盯盯地看著他,說道:“奢兒就像那落葉,我就是那棵樹,他就是我的宿命。”
陸離挺起身,放下掃把,說道:“我是那落葉,蕩雲宗是那棵樹,我就是蕩雲宗的宿命。這說得通麽?落葉總要歸根,我會歸根於蕩雲宗,這是落葉的宿命。”
五長老回答道:“奢兒會歸根於我。”
陸離笑了笑,邊往外走,邊說:“會嗎?莫要小瞧了秋風。隻有不受秋風吹動意誌堅定的落葉,才會歸根。更何況還有命運那隻手,掃著不為秋風所動的落葉。”
陸離走了,回去修煉了。五長老靜靜地站在那裏看著那棵樹,直到一片落葉被風吹到樹根旁,畢竟,大夏天的能有幾片落葉。
五長老收起那片落葉,對著屋裏的沐水柔說道:“我知道你不會見我的,我不怪你。你能來這裏修行就說明你信得過蕩雲宗,也信得過大長老,我也希望你信得過我。奢兒這次的確過了,還是我太慣著他了。他不知道你有仇在身,我也不希望他牽連進去。我隻希望三年後懂事,落葉歸根,若非如此,不用你出手,我會廢了他。”說罷,四長老就走了。
沐水柔打開房門,拿起飯盒,望著那棵樹,喃喃地說道:“我是那落葉,可我的樹已經毀了。我歸不了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