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
陽光明媚。
禮部安排的接見熙國使臣的地方,非常的華麗恢弘。
這是禮部官員向來的手段。
對他國的使臣要展現申國的大國風範。
尤其是有錢的熙國使臣。
這個接見使臣的宮殿年年都修繕,大梁上的雕花顏色嬌豔欲滴。
很是華麗。
陽光也很好。
恰當角度的能照進來。
但是裏麵還是很多燭火。
很是明亮。
不過申皇在聽到熙國使臣這個滿麵皺紋的老頭說的話的時候,本來還是漫不經心的喝茶的。
雖然是一副接見的架勢,其實應該叫做會麵,會客。
所以有茶水點心。
申皇打心眼底裏瞧不起熙國人,瞧不起荊國人。
所以自然有這樣的做派。
可是聽到這話,他手上的杯子居然沒有拿穩,哐當一聲落地。
茶水濺起來,濺到了他身邊小昭後的裙擺上。
小昭後穿著十分大氣的寶藍色,沒有紅色豔麗,但是很襯膚色,顯得她人皮膚極其的白。
寶藍色裙擺上秀的鳳凰,也很栩栩如生。
那茶水濺上去之後,很快就多了一串水漬。
鮮明的印出一串點點。
小昭後眉頭都沒有皺一下,臉依舊很白。
坐在她身邊的申皇,若是稍微仔細一點,其實是可以發現,他的皇後,眼角下蓋了多厚的粉,才壓下去那黑眼圈。
而坐在不遠不近的位置的洛妃,在聽到熙國使臣的話的時候,愣了愣。
旁邊的小皇子卻是麵容嚴肅的僵坐在那,不知道在想什麽。
申皇摔了杯子。
而洛妃站了起來,大聲的道:“我不同意,小女神佑隻是普通女子,並不適合嫁入皇家。”
其他妃子一臉驚訝。
不明白為何洛妃會拒絕。
她的養女當皇後,是多大的榮耀啊。
她不會是腦子抽了吧。
眾人還以為是來求取小公主的,卻沒有想到是洛妃的養女。
這邊小昭後立刻接道:“無妨,既然是洛妃的養女,也賜予一個郡主身份好了,皇上您說呢?”
小昭後溫柔的看著申皇。
申皇還有點恍惚,沒有想到才知道那個少年的真正身份,他還沒有接受,就又收到了求娶的要求。
申皇覺得很憤怒。
非常憤怒。
這時候小昭後捏了捏他的手,溫和的道:“我們先叫神佑回來,接受賜封,不管是嫁給誰,之後再說。”
“對,先讓她回宮……”申皇一下子回過神來。
……
蠻荒的風很大。
下雪了。
因為風大,雪被吹的斜斜的。
現在的白骨山上,一大早,再沒有那個打拳的少年,也聽不到風雪中拳聲噗噗的響。
再也沒有那個晚上總抱著書不睡覺,早上總是起不來的少年,太陽很高了,還是睡眼朦朧,他臭美的愛梳頭,頭發發梢永遠很平齊,像是剪過一般。
神佑換回了女裝,因為蠻荒和申城如今通信十分發達。
尤其是關於神佑的事情,阿鹿都會第一時間知道的。
沒有想到神佑是女孩的身份居然是小公主說了出來。
那神佑也沒有隱瞞的必要了。
不過神佑許久沒有穿女裝,實際有點不習慣。
但是如今山上的呢絨作坊已經很成熟,到了山上才發現,已經一間大屋子的作坊,現在幾乎像是占了半個草原。
而整個蠻荒養的羊,剪下來的羊毛都在給呢絨作坊供給,因為需求量大,蠻荒的都不夠用,還要向周圍收購羊毛,連周圍的一部分荊國人都開始轉行放牧,來賣羊毛了。
除了大批量生產一些物美價廉的呢絨布,他們也會做一些料子特別好,特別精致的衣裙。
也會往外賣一些。
白骨山那些女子死而後生之後,有一部分再嫁了,也有一部分堅持獨戶,把所有的心思都投入了做事上。
無論是練兵,造武器,還是呢絨布作坊,還是教孩子讀書識字,每個人都找準自己的位置,認真做事。
所以神佑身上的衣裙很美。
一點不比申城那些成衣店的差。
因為申城的那些成衣店,也有很大一部分是從他們呢絨作坊裏拿的貨。
而神佑穿的自然是最新的。
冬日。
斜風細雪。
穿著一身淡藍邊的白裙子。
藍色很淺,但是很柔和。
寬寬的在裙擺和腰帶處都有點綴。
使得穿裙子的女子顯得很柔軟。
裙擺設計的還是層層疊疊的,和男子的袍子不同的是,女子的腰帶都係的略緊一些,更顯腰身。
頸脖那裏扣的比較高,脖子可以蓋住一半。
再搭配外頭的藍邊的披風,可以完全擋住那風雪灌進來。
神佑一大早就起來了,如今她和娘親藍後住在一起。
哥哥住在隔壁,老國師還在他原來的屋子。
一大早神佑就起來了,穿戴好,不知不覺又走到了小時候住的小木屋跟前。
曾經覺得很大很大的屋子,是她和哥哥的全部,現在看,其實就是一個小木屋,茅草頂,還是加蓋過的,但是真的很小。
多幾個人走進去,就覺得擁擠。
她一個人在小木屋裏,坐著,抱著腿。
稍微有些涼。
雖然外頭的風雪被門擋住了,但是屋子還是很涼。
畢竟這單薄的小木屋,也包不住多少暖和。
牆上,還有當年哥哥用土糊縫隙的塊塊,隻是有些掉下來了,有些還在。
阿鹿一大早忙完事情,結果發現妹妹不見了,找了一圈,發現小木屋門虛掩著。
他推門進去。
就看到了坐在木屋草垛上的妹妹。
有些嚇一跳。
“不開心嗎?”
阿鹿也在草剁上坐下來。
現在這裏不住人了,偶爾給人休息。
兩人並列坐著,抱著腿,望著那小小的窗。
一個小方框。
曾經,無數個夜晚,阿鹿都看著那個小窗口,聽著妹妹的呼吸聲入眠。
妹妹從那麽那麽小,連頭都不會抬的一個小奶娃,到現在,已經亭亭玉立的少女。
好像過的好快,太快了。
阿鹿總覺得自己似乎還是錯過了很多。
就像那晚看到妹妹衣袍上的佛結和血跡。
妹妹懵懵懂懂的說不知道何時弄的,阿鹿卻有些不安。
總覺得不對,所以第二天一早就帶著妹妹離開了。
神佑歪著腦袋枕在了哥哥的肩膀上。
阿鹿轉頭,看到妹妹的臉龐,近在眼前。
感覺到柔軟的肌膚,靠在了自己的肩上,阿鹿整個人都僵硬了身體,還是那樣坐著。
“哥哥,你說,接下來,我該去哪?”
輕輕的頭發,碰到了阿鹿的頸脖的感覺,有些癢。
阿鹿強忍著不轉頭,問道:“你想去哪?”
“我有點想洛姨了,好像很久沒有被她捏耳朵,有點耳朵癢。”神佑坐直了拍了拍自己的耳朵。
聽到那啪啪的響聲,阿鹿抓住了神佑的手。
“冬日不要隨便拍耳朵,耳朵都要拍掉了。”
柔膩的手握在他的掌心,他覺得渾身更僵硬了,然而他還是鬆開了妹妹的手。
裝作平日一樣。
心跳的很快。
還是那個小木屋,這是他們兩人的家。
他是哥哥,她是妹妹。
阿鹿伸手揉了揉神佑的腦袋,站起來,推門,站在門口迎著外頭的風雪道:“走吧,你想去哪,哥哥都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