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學宮的師長們也收到了消息了。
師長們震驚。
接著是害怕。
他們都了解當今皇上。
因為當今皇上曾經也是申學宮的學子。
那時候他是一個自卑又優柔寡斷的少年。
而學生們這樣做,隻會讓申皇憤怒。
結局已經不用預料。
他們甚至在想,這是不是有人煽動,故意如此。
外頭雪停了。
但是地上屋頂,已經都有厚厚的一層雪。
先生們驚恐,今日,朝堂的雪會被染紅。
他們驚恐害怕,然後,他們穿上衣服,一起朝朝堂走去。
雪地裏多了一串的腳步。
很沉重。
朝堂跟前,年輕的麵孔之前,多了一些老麵孔。
學生們已經開始驚慌。
因為那些來上朝的臣子們,看他們的眼神像是看死人一樣。
他們也開始害怕。
可是他們還是不願意挪動腳步。
任由頭上的雪化開成水。
心冰涼,才會讓他們清醒的堅持。
他們隻想要一個公道。
隻想討要一個公平。
盡管他們也很害怕。
尤其是有人來挨個把他們看一遍,記錄了身份的時候。
可是現在,看到師長來了。
他們一下子多了一些勇氣。
甚至腳也不那麽涼了。
年少的麵上甚至露出了一個笑容,驚喜又歡快。
可是先生們笑不出來。
他們是一起來赴死的。
雪地上怎麽可以,隻有少年人的鮮血,那樣太熱太燙,也需要一些老耄的血,降降溫。
陳學監坐在最前頭。
沒有說話,沒有吟詩,也沒有慷慨激昂。
他靜靜的坐著,回顧了自己的一生。
他覺得挺精彩的,沒有白過。
這樣一想,他就安靜了許多,臉上甚至揚起了淺淺的笑容。
很快活。
然後他看到了人群中穿著紫衣官服的王如意,他朝他笑了笑了,點了點頭。
……
申皇得知申學宮的先生也來了。
更加憤怒。
豈有此理。
這些人是在逼他。
逼他大開殺戒。
而他最討厭人逼迫他。
他對申學宮原本就厭惡。
這種厭惡還是那些難以啟說不出口的緣故。
比如當年申學宮給他的低劣的評價。
而申學宮給熙國新皇的評價,甚至申學宮給那個被他們送給荊國的學子的評價。
當然最讓他憤怒的是那句百官之首。
是誰可以給他們這樣的權利肆無忌憚的評價一個人。
能這樣說的,隻有申皇,隻有他,而不是別人。
他能決定一個人做什麽,成為什麽人,他才是天下最尊貴最有權勢的人。
申學宮不可以。
申學宮既然已經這樣做了,那也就沒有存在的必要。
申皇很沉默。
沉默的讓人看不出他現在的情緒。
當然高公公還是能知道。
皇上現在應該很生氣。
而且是特別生氣的那一種。
百官也多多少少能摸清他們的皇上的心思。
申皇麵無表情,冷峻嚴肅。
今天的事情肯定不能善了。
平日申皇都是微笑溫和,能過就過的。
朝堂很安靜。
王如意悄聲歎了一口氣。
他現在很專業的研究申皇,說起來,論了解申皇,王如意甚至比小昭後還要了解一些。
他和小昭後唯一的區別就是小昭後能陪睡,他不能。
申皇這人,很小氣,很記仇。
疑心重。
隻能說這次操縱這次事件的人很厲害。
王如意看著禦史隊伍裏為首的葉禦史。
眼神再次暗了暗。
他不喜歡葉禦史,很不喜歡。
這就是一條瘋狗。
果然,瘋狗跳出來了。
當年他建議把鹿尋送給荊國。
後來他建議立洛妃養女為郡主和熙國聯姻。
現在他怒斥申學宮目無王法,資敵謀反,蠱惑人心,應該嚴懲,以儆效尤。
他說一句,申皇的臉就沉一分。
……
後宮裏。
李伊仁去找李神佑。
她想去看看熱鬧。
不知道李神佑知道這個消息會如何。
畢竟李神佑是本朝唯一一個申學宮的女學生。
神佑在神佑殿。
在吃早點。
小公主李伊仁到的時候,十分驚訝。
“你還吃得下飯,你也太薄情寡義了吧,你的先生,你的同窗,都要死了,你居然還記著吃飯。”李伊仁尖叫起來。
聲音很大。
惹的一眾宮女好奇的望過來。
神佑端著碗,喝掉麵前最後一碗湯。
自己在等她啊。
站起來道:“總要吃飽,才好上路。”
“你要幹什麽?你知道吃飽上路是什麽意思?”李伊仁簡直像是看腦殘一樣看李神佑。
“你不是來看熱鬧的嗎?有熱鬧要不要一起去看?”神佑問道。
公主伊仁總覺得這裏有古怪,可是還是忍不住點頭。
宮裏,李伊仁地位尊貴,隻有她哪裏都能去。
也不避諱。
……
洛妃正在屋子裏和大皇子吃飯,聽到桃姑慌亂的跑來說:“不好了,神佑那丫頭真的出去了。”
洛妃的手頓了頓。
喝湯的調羹,卻裝不住湯。
湯嘩啦啦的往下流。
大皇子有些不懂,發生何事了,歪著腦袋問:“怎麽了姨姨,出了什麽事了?”
洛妃歎了一口氣道:“你姐姐神佑,她是一個很好的人,你要記住。”
大皇子更不懂了。
“姐姐一直很好啊。”
洛妃搖了搖頭。
她帶的幾個孩子,都不像她。
她這樣自私,那幾個孩子卻一點都不自私。
懂事的讓人心疼。
……
兩個公主同行,一起從後宮走到了朝臣上朝的地方。
有小公公想阻攔,可是看到小公主,想想後宮小昭後的權勢,又默默的退在一邊,沒有開口。
於是神佑暢通無阻的走到了朝堂前。
門口,學子們不再一片白。
而是掙紮起來了。
一張張臉充滿不解和憤怒。
他們隻是來求一個公道,為何會這樣。
而朝堂裏,站著一部分臣子,也跪著一部分臣子。
跪著的臣子自然是因為家中有不孝子也在那靜坐的隊伍,想求皇上饒命。
可是申皇看到居然有這麽多臣子下跪,更生氣了。
申學宮若是正要謀反,這些官員是不是就跟著一塊謀反了。
不行,這些人都要處死,要重罰,以儆效尤。
看著申皇態度堅決,一些家裏有兩三個孩子的官員,已經默默的站起來了。
眼下,若是再跪,隻會讓申皇更憤怒,甚至遷怒。
靜坐的學生和先生都被綁起來了。
請來了幾個劊子手。
劊子手還有些驚訝,不知道為何,一下子居然要砍這麽多人。
劊子手們有些匆忙的清理著各自的刀。
畢竟行刑在午時最好,其他時刻,還是有些晦氣的,要準備多一些。
學子們憤怒,不解,絕望。
先生們憤怒,沒有不解,隻是視死如歸。
“先生對不起你們,最早就應該把你們逐出申學宮,宣布申學宮解散,要死,應該讓我們這些老頭先死,而你們,不應該,不應該啊。”
人群中,徐家寶大哭起來了。
他隻是忽然想到,自己走了,老祖母會哭的厲害,表妹更哭的厲害,兩個人會不會兩看相厭棄,或者也不會,畢竟之前祖母對表妹其實挺好的。
但是他還是想哭。
柳上車回想起來,有點愧對父親。
父親每日教導自己,把官場裏的事情揉碎了跟自己一件一件的說,而自己卻始終沒有辦法做到父親想要的那樣,成為父親期望的兒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