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人間煉獄
可是如今的趙潛雖然看似沒有什麽變化，那是他現在一舉一動中從骨子裏透出來的威壓，和漫不經心卻讓人怎麽都探不到底，分不清真實的情緒簡直就是在告訴著所有人。
當初趙潛已經脫胎換骨，現在的趙潛已是深不可測。
她們兩個走了，也非常有默契的都沒有多提後頭的那些馬車一句，趙潛沒問，蘇宛也半點都沒有啃聲，因為她非常清楚，等他們走了之後自然會有專門的人去清點那些東西，重新核實出一份清單交到趙潛的手裏。
那樣的放棄可比蘇宛的口頭匯報可靠和方便多了。
“這裏的人…全部都是這樣了嗎？”
蘇宛入了鎮子，不知不覺中她自己和趙潛並肩走在大路上，但是她自己倒是沒有發覺這一點，因為她現在所有的注意力已經完全被放在了她這一路上看見的場景上。
蘇宛看著四周路邊各個角落處隨處可見一人裹了一個被子就能夠躺在地上躺的香甜的人們。
有一些不敢置信。
眼下已經是深秋，天氣冷，這些人就這麽躺在地上那得有多麽冷？
趙潛看了這些場景一眼，皺了皺眉頭道：“沒辦法，隻能如此，他們所中之毒極為怪異，中毒之後會有一種身體發熱宛如火爐的症狀，這種症狀讓他們難受至極，那怕環境再寒冷他們也感受不到。且在屋中完全待不住，在屋中睡的話，他們隻會被體內的症狀熱的發慌難受之際，無法入睡。所以現在鎮上的病人為了能夠讓自己可以睡一個好覺，都會選擇帶一床被子在晚上跑出來在大街上借著深秋的寒冷來緩解身體的熱感，從而入睡。”
蘇宛突然失去語言，許久後才道：“那如果這樣，他們的身體可怎麽能承受得了？”
趙潛道：“這也就是現在死的人會那麽多的原因。”
鎮的另一個方向突然燃起大火，冒起濃濃的煙霧。
許多路邊人驚醒，坐起麻木的看向了那個方向。
蘇宛也看過去。
呐呐問：“那是什麽？”
她說這話的時候，聲音很輕，顯然，她已經能從周圍人的神色之中看出了什麽。
趙潛也停下來了馬，臉色很平靜，轉眼看她：“蘇宛，你一直都是一個很聰明的丫頭，你現在，應該已經看出了什麽吧？”
“我看不出……”蘇宛神色有些痛苦的閉起了眼睛，神色有些難受的樣子。
趙潛歎了口氣，也沒有拆穿蘇宛的自欺欺人。
已蘇宛的聰明她又怎麽可能猜不出現在這一幕的真相。
她現在的看不出，隻不過是心中還無法接受罷了。
趙潛不語，隻是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一馬當先的走在了前麵。
蘇宛還楞在原地。
許久後，她淒涼一笑，也緩緩的跟了上去。
是啊，她一向聰明，在現在這個時候，她又怎麽可能看不出現在那過燒的是什麽？
她…又不傻。
已知楓葉鎮現在的死亡率很高，那既然死亡率高，那楓葉鎮每天就肯定都會有新鮮的屍體吧。
中了這種毒的人死後肯定不能挖坑埋了，那樣不安全，更加太費時費力，那怎麽辦？
不就隻剩下了火燒這一條路了唄。
所以現在這大晚上突然燒起來的火，那個地方燒的是什麽，也一目了然了。
蘇宛沉默了很久，直到沉默著跟著趙潛來到了一座看起來較為幹淨整潔的府邸門口。
這應該就是趙潛所居住，以及自己即將入住的地方。
可是自己現在真的想進去休息嗎？
蘇宛自問。
在即將踏進府裏的時候，蘇宛往回看了一眼，她看見的，是各種骨瘦如柴身影不約而同看向那個燃起熊熊大火方向的目光。
那目光中所包含的，是讓人很難形容的冷寂和木然。
也不知道是那裏來的勇氣，讓蘇宛突然對趙潛說。
“殿下，可以等一下，可以讓我去那個方向去看一眼嗎？”
她堅定的目光，讓趙潛側目，而她口中的那個方向具體指的是什麽地方，自然也是一目了然。
蘇宛如願以償了，雖然她的身邊多跟上了一個身份尊貴的趙潛，不過她也不在意這些就是。
來到那個巨火熊熊燃燒的地方，蘇宛才發現，原來燃燒起那麽大火焰的地方是一個由很多柴火架起來的大木架，大木架上放著十幾具屍體。
而這些，這一刻正在熊熊燃燒。
而更出乎蘇宛預料的是，在這個燃燒屍體的地方，這個時候竟然聚集著很多的人，他們臉色淒涼，神色麻木而恍惚。他們就站在那裏看著，就在那裏靜靜的看著那個在他們麵前熊熊燃燒的火堆。
也不知道是誰起了頭，突然有人從地上碰起了一把土，在那唱起了歌。
手捧一柱香，香煙升九天
大門掛歲紙，二門掛白幡
兄弟你歸天去，您的朋友我跪在地上邊
跪在地上給兄弟你哭七關，兄弟
手捧一柱香啊，啊啊啊
香煙升九天，大門掛歲紙
二門掛白幡那啊，啊啊啊
兄弟歸天，去那啊
我們那跪在地平川那啊
跪在地上給兄弟哭七關那啊
哭呀哭七關哪啊，啊啊啊
哭到了頭七關，頭七關是望鄉關啊
兄弟回頭望家園啊——
那是一首嶺南地區的送葬歌。
這首歌開始的時候隻有一個人在唱，但是演變到後來的時候，已經變成了所有人的大合唱。
所有人都在唱著，這一首葬歌。
其實這一首葬歌一般隻有在人死後，死者的家人才會唱起這歌。
現在大家為什麽會突然想唱起這一首歌，蘇宛不知道，但是蘇宛卻看的出來，大家在唱這一首歌的時候，神色都非常的安靜，且安寧。
不知道為什麽，蘇宛在這一刻突然眼中就含了淚水。
因為她現在不知道，在場的這些人，到底是經曆了什麽苦難之後，才能夠在這種時候，能夠這麽寧靜的給陌生的死者唱起這麽一首意義深遠的葬歌。
“他們的歌，其實也是在唱給自己聽的。”
蘇宛含淚看向趙潛。
她聽趙潛解釋道：“現在鎮上已經形成了一個默認，大家都心照不宣的規矩。那就是每當有人覺得自己快要撐不住的時候，就會來這裏看看，一是來看看死者，而也是來看看，自己即將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