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9章 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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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秋節前一天的下午，五姑夫趕了牛車來接四叔和四嬸。


  他們走後，顧紜就反鎖了院門。


  她自己坐在房間裏，白賢也在客房，兩個人隻隔了一道門。


  可她本就不是圓滑的性格，明明說錯了再去描補，她也沒這個本事，隻得默默吃飯。


  她想要描補一句。


  顧紜後知後覺，也覺得自己說錯了。


  碗裏的米粥，吃在他嘴裏也是寡淡無味了。


  白賢的臉色略微有點慘白。


  他也不通文化。


  她這句話，一下子就刺痛了白賢的心。


  要不是打仗，我大概不會回來的。”


  “還不錯。”他道。顧紜笑了笑：“待久了也不行，我姆媽就很討厭他們。族裏人不讀書不認字，不通文化和道理，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都要計較半天，我姆媽一直希望我和我阿姐能走出去。


  白賢想了想，覺得鄉下的生活挺有趣。


  “每年都要交祭祀的錢。”顧紜道，“過年的時候交。我家的田地給四叔和四嬸種，不收他們的田租，但每年族裏的費用，他們要幫我們出。”


  “族裏哪來的錢？”


  “需要的，族裏出。”顧紜說。


  他雖然出身低賤，卻對鄉下宗族不是很理解。


  “魚苗不需要錢？”白賢不太理解。


  “族裏有個魚塘，是共有的，放了很多的魚苗，逢年過節就會打一次，每家一口人可以領五斤。”顧紜道。


  白賢微訝：“領？怎麽領？”


  “我等會兒要出門，去領條魚。”顧紜對他說。


  早飯之後，她就要開始準備中秋節的飲食了。


  公雞處理得幹幹淨淨，她慢條斯理熬煮了米粥，喊白賢出來吃早飯。


  顧紜做事不快，但是踏實。


  他幻想著她的時候，多半是狂野又放肆的，可真正麵對她，他的自卑又開始作祟，讓他無法往前一步。


  白賢心裏也覺自己不配。


  她昨晚說的“自家”，是指自己的家，並非他們的家。


  到底不是一家人……

  他是外人，也是客人。


  她這一句話，讓白賢的身體又略微發僵。


  “不不，我自己來，怎麽總叫客人幹粗活？”顧紜柔聲道。


  給雞褪毛，味道是腥中帶臭，白賢避開了她：“我來。”


  她去接一動不動的公雞。


  “燒好了。”顧紜道。


  白賢很麻利把雞殺好了，又把雞血用小碗裝起來，對顧紜道：“好了顧小姐，你去燒點熱水。”


  顧紜躲到了他身後。


  白賢走上前：“我來吧，顧小姐。”


  那雞被綁住了翅膀和腿，可顧紜一靠近，它就拚命撲騰，把顧紜也嚇得半死。


  他驚醒了之後，急忙爬起來，然後就看到了顧紜，正手足無措站在院子裏，手裏拿著菜刀，不知道該怎麽抓雞。


  院子裏有公雞慘烈的鳴叫。


  直到快天亮了，他才堪堪睡著。


  他清醒的時候鄙視自己，失控的時候又瘋狂去想象，整個人被折騰得一夜無眠。


  這些念頭太可怕了。


  一句“自家”，簡直要了他的命。他好不容易壓下去的想法，又開始作祟。他很想將她牢牢扣在床上，將兩個人變成一家人。


  他一動不動，把自己的身體緊緊繃住，不讓自己的欲念作祟。


  顧紜走出去，到了廚房灌好了暖壺，又走進來。


  自家？


  顧紜忙道：“真不用，你睡覺吧。院門我反鎖了，在自家怕什麽。”


  廚房在院子裏，需得開了大門。


  白賢道：“我幫你。”


  “我忘記灌暖瓶了，有點渴。”顧紜道。


  “沒有。”衝動化為了濃濃的哀傷，他低聲問她，“要找什麽？”


  她若是鄙夷他，那他寧願去死，寧願把自己的手腳都剁下來。


  然而他又想到，自己到底粗鄙不堪，而她已經跟羅主筆好了。哪怕他用強占有了她，也得不到她的青睞。


  他很想此刻就衝過去，抱緊她。


  他在黑暗中，呼吸變得很重，所有的念頭衝向了他。


  顧紜愣了下，腳步停在了原地：“我吵到你了？”


  他急忙坐起來。


  他正在胡思亂想，顧紜突然從裏屋走了出來。


  他想著一門之隔的顧紜，心中甜蜜又酸澀。


  假如他出身農家，也許比現在要好很多。


  白賢從未在鄉下生活過。


  不冷不熱，空氣格外的清新，遠處蟲鳴陣陣，也不顯得寂寞。


  白賢也躺在床上，默默看著屋頂。仲秋的月色，從琉璃瓦照進來，客房裏有略微的光亮。


  飯後，顧紜簡單洗漱就睡下了。


  他離開之後，顧紜很快就弄好了一桌子飯菜。


  白賢像個做錯了事的孩子，默默後退幾步：“我去擺桌子。”


  她看了眼白賢。


  氣氛一時間尷尬。


  顧紜急忙縮手，土豆再次掉在地上。


  顧紜來接，他的手指略有略無碰了她的手指一下。


  白賢把土豆撿起來。


  差點切到了手。


  她正在切土豆，突然手裏一滑，土豆就從她掌心滾走了，刀切在了砧板上，顧紜出了身冷汗。


  “沒說什麽。”顧紜道。


  白賢覺得自己很卑鄙，他想要試探著問一句。


  她當時的臉很紅。


  “方才下午，你和四叔在院子裏，是在說什麽？”白賢問她。


  “嗯？”


  白賢卻開口了：“顧小姐？”


  顧紜忍著不自在，慢慢切菜，生怕自己切到手。


  他實在太高了，那灶台前的位置擠不下他，故而他塞些柴火就站起來。


  白賢坐到了灶台前。


  “要。”顧紜說，“明天再殺，明晚才吃。”


  白賢看到了廚房角落裏綁著的公雞，問她：“要殺雞嗎？”


  顧紜稍微轉身，他就在那裏，讓她感覺這空間太小了，小得她的一舉一動都在別人眼裏，顧紜的手腳都不知道放在哪裏了。


  她家的廚房很大，可白賢的腦袋還是能碰到橫梁。


  顧紜說不用了，但白賢很堅持。


  白賢就說：“那我替你燒火。”


  “不用，我自己來。”顧紜道。


  “.……你晚上想吃什麽？”白賢問她，“我去幫你做飯。”


  她連忙把血珠抹去，站起身去開了門。


  顧紜一驚，正在縫補一雙襪子，那針直直往她手指裏紮。


  後來，白賢走過來敲了敲她的門。


  她心中各種滋味。


  白賢在屋子裏走動，好像是收拾東西，顧紜的心就靜不下來。


  顧紜沒有反鎖自己的房門，怕他多心。


  不成想，白賢沉默了半晌之後，突然對她道：“顧小姐，我……我現在能讀的通報紙。大的文化沒有，字認識了不少。”


  顧紜就坡下驢：“我沒有其他意思。”


  “我知道。”白賢用筷子攪了碗裏的粥，“隻是想讓你知道，我後來用心學了字.……”他說到這裏，話就頓住了，後麵那句“是為了你去學的”，到底沒說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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