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8章 凱旋
司玉藻再次回到新加坡,已經是1945年的冬天了。
她也沒想到,自己會離家三年多。
日本投降之後,她所在的部隊駐守了一段時間,她留在了當地的醫院做善後事務。
她從新加坡帶過來的副官,宋遊升了團長,李效犧牲了。
而新加坡,也是滿地狼煙,有被炮火染過的痕跡。
日本人瘋了一樣想要進攻新加坡,英國人早就撤離了,艦隊和總督全跑了,是司家保護了這片土地。
損失是有的,傷亡也不小,但好歹是險勝了,保住了他們新的家園。
“阿姐。”司玉藻剛下飛機,就看到有個高挑英俊的男人,遠遠衝她招手。
她一愣。
走近之後,才看到是她的二弟司雀舫。
今年才十六歲的司雀舫,已經是一副很高的個子了,隻是少年人身體未成,哪怕穿著軍裝也顯得很單薄。
和上次相比,他已經變得讓司玉藻認不出來了。
“好高!”司玉藻感歎說,“你都快趕上阿爸高了吧?”
司雀舫伸手比劃了下自家姐姐,然後把她的頭往胳膊下一夾“比阿爸矮一點,但是比你高了。”
司玉藻小時候常這樣夾他,罵他是小矮子。
如今真是報應不爽!
司玉藻掙紮“放肆,你敢以下犯上!”
司雀舫不鬆手“阿姐,我可想你了。”
“想歸想,先鬆手,否則我要揍人了!”司玉藻道。
身後又有人道“雀舫,別折騰阿姐,阿姐坐飛機累了一整天。”
司玉藻回眸,看到了同樣長高的弟弟司開閶,以及稍微矮一點的司寧安。
十四歲的司寧安,還沒有像他哥哥們那樣發育,卻也比司玉藻高了。
他上前擁抱了司玉藻“阿姐,你回來太好了!”
司玉藻一路上沒什麽感觸,直到她三個弟弟都來接她,她才後知後覺濕了眼眶。
她拍了拍司寧安的後背“寧安最乖了,阿姐想死你了!”
他們兄弟三簇擁著司玉藻上了汽車。
開車的居然是司雀舫。
司玉藻大驚“副官呢?你才多大,你行不行?”
司雀舫不以為意“阿姐,你還當你弟弟是孩子呢?告訴你,我已經當兵了,在阿爸的軍艦上服役呢。”
司玉藻看看司開閶。
開閶是老大,性格特別沉穩寡言。他很靠譜對司玉藻道“雀舫早就會開車了,很穩的,阿姐你放心好了。”
司寧安也道“阿姐,我也會開車。”
司雀舫在前麵哈哈笑“咱們家,怕是又隻有阿姐你不會開車。當年學槍的時候,也隻有阿姐你怎麽也打不下來那個鳥窩!”
司玉藻惱羞成怒“混賬,你敢取笑你阿姐!你阿姐不需要會開車會打槍,你阿姐漂亮就可以了!”
司家的男孩子們“”
三年不見,他們家阿姐還是原來的阿姐,一點也沒變呢。
司雀舫笑得停不下來。
司寧安也問了司玉藻很多問題。
車子走了片刻,寡言少語的司開閶問“阿姐,是去醫院還是先回家?阿爸和姆媽都在醫院,但祖父在家裏。”
“我”司玉藻猶豫了下,“我先回家。”
她突然之間心裏虛虛的不踏實。
她一路風塵仆仆,回到了司家的老宅。
司家到了新加坡之後,房子先後大修了兩次,沒有挪過地方,大門上朱漆的顏色依舊鮮豔,隻是大門口的黃盾柱樹亭亭如蓋,越過了牆頭。
三年多沒回來了,恍惚得就像昨昔。
她好像沒離開多久。
“阿姐,祖父在家。”開閶聲音穩重,提醒司玉藻。
司玉藻點點頭。
她先去了祖父的院子。
她祖父身邊有兩個姨太太,是當年嶽城軍政府的,後來給了她們錢財,她們被人騙光了,又被霍鉞送回了司家。這樣的遭遇,讓這兩位老太太格外珍惜在司家的生活。
她們倆六十多歲了,比年輕人腿腳還要健朗,正在院子裏修剪一盆臘梅。
“冬天會開花嗎?”
“去年就沒開,怕是品種不好,讓輕舟換一盆新的。”
玉藻看著這一幕,眼淚倏然湧上來,炮火連天的日子好像真的結束了。日本投降了,家國安定了,從此海清河晏。
“大小姐回來了?”三姨太先看到了她,又驚又喜,“督軍今天早飯的時候還念叨著你呢,沒想到真把你念回來了。”
她們對祖父還是用舊時的稱呼,一輩子怕是改不了,改成什麽都感覺很別扭。
祖父也沒苛責過她們改。
“大小姐如今是軍人了,真了不得。”四姨太說。
司玉藻笑了下“祖父起了嗎?”
屋子裏傳出來輕咳的聲音。
兩位姨太太就道“快進去吧。”
司玉藻走到了正堂,看到她祖父正在擺弄一副地圖,好像是馬來半島的。
他打量了孫女“我聽你阿爸說,你們那邊也接受了日軍投降,你去看了嗎?”
“去了,就在我們戰地醫院旁邊。”司玉藻道。
司督軍頷首,又說“那邊的事情都結束了?”
“是,我領了退伍信,也在醫院遞交了辭職,這才回來了。”司玉藻說。
她這幾年一直在做戰地軍醫,跟著部隊在最前線。
戰爭結束了之後,她留在了原地的軍醫院,照料一些傷患。
她想著一切都結束了,也該去上海找張辛眉,將來要走向何方,兩個人一起商量。
就在這個時候,她接到了通知,張辛眉遇到了暗殺。
暗殺他的,是重慶的人,因為他的身份已經暴露了,但沒有證據。
如果公開審判他,依照他的人脈,怕是會有很多人跳出來阻撓,還不如暗中先殺掉他,再慢慢搜集他背叛的證據。
他的汽車在半路上遇到了襲擊,是被地雷炸開了。
顧輕舟接到消息,立馬飛往上海。
張辛眉重傷昏迷,還有一口氣,人沒死。千鈞一發之際,他的兩名隨從將他死死裹住,讓他留了這一口氣。
隻是,他重傷到了第七天,仍是沒有蘇醒的意思,醫生告訴顧輕舟,他可能一輩子也醒不過來。
顧輕舟是把張辛眉當弟弟一樣的,當即安排他轉院,把他接到了新加坡。
她也給正在善後的女兒發了電報,讓她回新加坡來。
司玉藻接到這個消息的時候,腦子裏嗡了下。
她上次見到張辛眉,是半年前,那次他是代表政府來給前線戰士們送補給,並且在玉藻的醫院逗留了兩天。
他沒有做任何親密的事,也沒說什麽甜蜜的話,隻是帶了一盒糖果給她,像長輩哄孩子。
“真不一樣了,是個軍人了。”他對司玉藻如此說。
司玉藻不好意思“後勤人員而已,不是戰士,慚愧慚愧。”
在上海送別的那天,他說等勝利了,就告訴她關於他的秘密。
他讓她一定要活著。
如今勝利了,她也依言活著回來了,他卻可能永遠醒不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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