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2章 蒼老
陳素商和顏愷偷聽了胡君元與如淮說話,兩人不敢動,待他們離去之後,才從小巷子裏偷偷回飯店。
聽胡君元那意思,飯店裏來了另外的客人,應該是袁雪堯了。
陳素商心情有點複雜。
一個人,倘或心智健全,那麽對旁人的喜怒哀樂,是不可能完全無動於衷的。
陳素商知曉袁雪堯還有幾分期盼。
他盼望著天咒解除,他們三個人能保住性命,他還可以與陳素商在一起。
現在,已然是不能了。
他肯定會失落。
“阿梨?”顏愷握緊了她的手,“你沒有改變主意吧?”
“什麽?”
“我們倆”
陳素商失笑“當然沒有。”
她深吸一口氣,跟著顏愷往樓上走,又要小心提防胡君元和如淮跟過來。
到了樓上,陳素商先去敲了師父的房門。
道長開了門。
陳素商瞧見了袁雪堯。
袁雪堯的頭發和眉毛也全部白了。和道長不同,他肌膚發暗,整個人好像老了二十歲,瞧著比道長還要憔悴。
顏愷看著他,愣了很久。
他非常緊張去看陳素商。
陳素商一時也說不出話來,隻是看著他,死死咬住了唇。
“別別傷心。”袁雪堯的聲音,也帶著幾分暗啞,“不是你。”
他說話比以前更加慢了。
陳素商的雙手藏在袖中,死死攥住,才能止住她的顫抖。
她幾乎要崩潰。
任誰看到旁人因為自己變成這樣,都不會好受的。
道長成天沒個正經的,且他的麵容瞧著不算太老,陳素商看著他,隻是難過,卻遠遠沒有瞧見袁雪堯這樣震撼。
她知道自己那個陣法,解救了她自己,傷害了師父和袁雪堯,卻對傷害的深淺程度有一點誤解。
現在,她徹底明白了。
她到底做了些什麽?
她為什麽那麽愚蠢,對師父的話深信不疑?
陳素商不想背負這樣的內疚。
虧欠別人,而且償還不了,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假如可以,她寧願自己是被辜負的那個。
“不要傷心。”袁雪堯再次道。
道長見狀,無所謂笑了笑,對顏愷說“你們先回去,我還有事和雪堯商量。”
顏愷看了眼陳素商,再看了眼袁雪堯,他知曉陳素商現在的心情。
他不是個小氣的人,也不是自私至此的人。
“道長,你們聊一聊,阿梨很久沒有見到雪堯了。我要去看看花鳶和夏先生,等會兒再過來。”顏愷道。
說罷,他輕輕拍了下陳素商的肩膀。
陳素商很感激他此刻的體諒,用力衝他點了下頭。
顏愷轉身出去了,替他們帶好了門。
他輕輕歎了口氣,快步去了花鳶和夏南麟的房間。
房間裏好似有吵架的聲音。
顏愷敲門,半晌夏南麟出來開門,衝顏愷努力微笑“顏先生?”
“我有話說,你們方便嗎?”顏愷的聲音很低。
夏南麟看了眼房內。
花鳶帶著哭腔未消的聲音“讓顏先生進來吧。”
顏愷進了房間,也不管花鳶和夏南麟在鬧什麽,直接把他和陳素商偷聽到的話,告訴了花鳶。
花鳶臉上還帶著淚痕,剛剛在跟夏南麟吵架。
聽到這個消息時,她臉色一片慘白,整個人都慌了。
“怎麽辦,那個女人很厲害的,還有胡君元。怎麽辦?”花鳶手足無措。
夏南麟看著她這樣,想起她之前說過的話,忍不住道“就你這樣,還想去胡家報仇?亭亭,你能不能想一想我?你萬一出事,我怎麽辦?”
“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嗎?”花鳶的聲音拔高。
夏南麟撇過臉去,很顯然還在生氣。
他很想和花鳶去南洋過點小日子,不去做自己做不到的事。
花鳶已經答應了,卻又在暗中躍躍欲試想要報仇,她這幾天都沒怎麽睡,還在盤算那件事。
夏南麟很生氣。
如果他是術士,如果有萬分之一的機會,他可以為了花鳶去拚命。但是,他們一點本事也沒有,去胡家完全就是送死。
明知不可為,除了放下,還能怎麽辦?
花鳶不考慮未來,不考慮夏南麟,他非常的傷心,和她吵了起來。
“我們怎麽辦?”她問顏愷。
夏南麟又想說話了。
和花鳶相比,顏愷更加普通。她遇到了危險,去求助普通人,就這樣還想對付胡家?
簡直是癡人說夢。
“飯店來了位客人,是道長和阿梨的朋友,他術法很高深。胡君元和苗女在樓下遇到了他,所以嚇得先退了出去。
咱們這一時是安全的,但是你們要當心,不能出飯店,甚至不能出房間,等會兒阿梨他們說完了,道長會想辦法先安頓你們的。”顏愷說。
“什麽客人?”花鳶問。
夏南麟一瞬間覺得心灰意冷。
他不想再和花鳶吵架了。他從小吃大鍋飯長大,父母早就餓死了,是組織培養他的,他不能理解花鳶對父母之仇的執念。
一個人想要複仇,就要準備好兩副棺材,一副給自己,一副給仇人。誰能在這其中全身而退?
花鳶做好了犧牲的準備,那麽夏南麟呢?他能接受失去她嗎?
“應該很厲害。”顏愷道。
說罷,他看了眼花鳶。
花鳶懂得了他的表情,回頭瞧見了夏南麟,心中抽痛了下。
“南麟,我”花鳶張口欲解釋。
夏南麟轉過身,自己去給自己倒了一杯水“不要說。”
他慢慢喝水,不想再聊天了。
顏愷看了看他們倆,道“別怪我不識趣,我現在不太方便回房間。萬一胡君元來了,我們三個人還能彼此幫襯,我身上有槍,花鳶你會一點術法。”
花鳶點點頭,沒有趕走他。
顏愷坐在旁邊的椅子上。
三個人各有心思,誰也不再開口了。
道長那邊,陳素商和袁雪堯也是沉默了很久。
陳素商心裏很難過,卻哭不出來。一想到袁雪堯變成這個樣子,都是因為她,她卻一滴眼淚也不能為他掉,她心裏更沉。
而袁雪堯,似乎很想要解釋,他是有其他的原因,但他說話更加費勁了,他也不知道從哪裏說起。
道長隻得在旁邊,替他們倆開口“雪堯,你離開香港的時候,說話還好,怎麽又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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