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6章 步步緊逼

  殷長庚被綁架之後，他的家屬分別通知了警察廳和憲兵隊。剛開始的時候，兩方麵都來人了，他們要調查事件的來龍去脈。當他們知道綁架人質的是高九之後，這些人立馬就撤走了。


  殷長庚的夫人王氏知道自己的丈夫已經救不回來了，日本人不肯放丁傑，高九那些綁匪肯定會撕票的，她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準備。


  自從殷長庚被抓之後，政府的那些人就再也沒有人來過電話。大家都已經把殷長庚當成了死人，也沒有人再關心他們孤兒寡母了。他們家的電話，偶爾也會響起，基本上都是他們家的親屬打來的。


  桌子上的電話鈴聲響起來了，王氏猜測，又是哪位親戚說些無關痛癢的話，她真的不願意接聽這樣的電話，她不知道該怎麽說，每次接過電話之後，心情反而更加難過。


  不過，王氏還是接聽了電話。電話裏麵傳來的是一個陌生人這聲音，他說道：“是殷夫人嗎？您訂購的三環玉佩，我們已經為您雕刻好了，有時間的話，請您到金鳳齋去取。”


  王氏感到有些莫名其妙，她不耐煩地說道：“你打錯了。”


  她剛要掛電話，就聽到對麵說道：“你再好好想想，或者你問問你家裏的人，當時來人說您訂購的三環玉佩，要刻意留一個缺角。”


  “等一下，哦，我想起來了，我一會兒就去取。”王氏有些激動地說道。


  電話中所提到的三環玉佩，是當年殷長庚給她的定情物。當時那塊玉佩有點破損，有一個小小的缺角。但是處於熱戀中的王氏，並不在意這一點，而認為這是一件獨特的玉佩。


  這一點除了他們夫妻二人之外，沒有別人知道。來人提到這一點，此事必然跟殷長庚有關。


  王氏放下電話，急匆匆地向外走去。


  王氏沒有用自家的轎車，在街頭坐了一輛黃包車，在快到金鳳齋的時候，有一輛黃包車從後麵超過了她，黃包車夫頭也不回地說道：“夫人，請跟我來。”


  王氏就對自己乘坐的黃包車夫說道：“跟上前麵那輛車，我給你雙份的車錢。”


  黃包車夫很高興，就朝著前麵那輛黃包車追了上去。


  前麵的那輛黃包車拐到了一個小巷子裏，王氏也跟了上去，然後她就上了前麵那輛黃包車，繼續向巷子深處跑去。


  二十多分鍾後，王氏從巷子的另一個出口走上了大街，又叫了一輛黃包車。此時的她，臉上竟然充滿了喜色。


  王氏走後不久，軍統行動隊隊長李錫坤也走出了小巷，同樣叫了一輛黃包車，上車的時候，他同樣也是一臉滿意的神色。


  李錫坤走後，寧武也走出了小巷。他同樣也坐了一輛黃包車，不過臉上的表情卻是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原來，軍統濟南站把從殷長庚那裏敲詐錢財的事情，交給了李錫坤，李錫坤和寧文、英武商量過後，決定以桃花山的名義，讓殷長庚的夫人王氏出10萬大洋贖金，軍統方麵負責把殷長庚一家轉移到大後方。他們已經向軍統總部請示，把殷長庚算作主動向國民政府的投誠人員，不追究他漢奸的罪行。寧文和寧武拿到錢後，交給軍統方麵5萬大洋，再拿出1萬大洋，給地下黨方麵。


  這樣，殷長庚一家都很滿意。因為在濟南，殷長庚已經沒有活路了。高九即使把他放回來，日本人也不可能再用他了。對於這種落入敵方手中的漢奸，日本人遲早會隨便找個借口將他處置。就算是日本人不處置他，殷長庚在擔任市長期間，也得罪過很多人，一旦失去了權利，隻能任人宰割。


  現在，殷長庚不僅能夠保住性命，一家人能夠去大後方，還摘掉了漢奸的帽子。出10萬大洋，對於他們來說，是一件十分值得的事情，因此王氏的臉上才現出喜色。


  軍統方麵，等於是策反了殷長庚，這本身就是大功一件。在抗日形勢不利、國內投降派勢力逐漸擴大的時候，策反一個敵方高級人員，有著重大的政治意義。


  在這種情況下，軍統濟南站不能再從殷長庚身上敲詐錢財，否則的話，在軍統總部那裏無法交代。以桃花山的名義拿走錢財，然後悄悄地再返還給軍統濟南站，軍統濟南站就等於是人財兩得，李錫坤當然是心滿意足。


  對於寧文、寧武來說，隻不過是撈了4萬大洋而已，他們跟著九爺見過大錢，因此，他們並沒有感覺到有什麽值得特別高興的。


  對於濟南地下黨來說，得到1萬大洋的經費，也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情。總之，這樣的結果皆大歡喜。


  憲兵司令部特高課。


  濱田義至坐在辦公室裏，他感到心緒不寧。眼看著召開公審大會還有三天時間，對於他來說有種度日如年的感覺。他希望那一天趕緊來到，他總覺得三天的時間有些太長了。在這段時間裏，高九不定又會整出什麽幺蛾子來？

  他考慮再三，忽然眼前一亮，他拿起電話撥了號碼。聽到對方接了電話之後，他說道：“司令官閣下，不知道您現在是否有空？卑職有一個新的想法，想向您匯報。”


  鬆田將軍說道：“你現在就過來吧。”


  濱田義至去了鬆田將軍的辦公室，不久以後，他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叫來了淺野，對他說道：“去通知濟南城裏的各大媒體，宣布憲兵司令部的最新決定，將處決罪犯丁傑的時間，提前到5月2號。”


  淺野對於濱田義至真的十分佩服，他仔細地想了一下，由衷地說道：“課長閣下，您的這一招太高了。高九一定想不到會把公審大會的時間提前，那麽留給他的時間就太緊迫了。這樣的話，他一定會忙中出錯，高，實在是高！我這就去辦。”說完，他興衝衝地快步離開了。


  上海法租界。


  到了上午10點，軍統方麵的消息還沒有傳來，高九是真的有點兒坐不住了。他決定自己去查找日本天黃特使的住處。


  他對方允武說道：“方站長，能不能把你們的內線人員，叫來跟我見一麵？”


  高九的要求其實十分過分，軍統方麵打入敵人內部的特工人員的身份是高度機密的，整個上海站隻有方允武本人知道他的真實的身份。


  不過，對於高九，方雲武卻完全信任。他絕不擔心高九會出賣內線人員的真實身份，他沒有猶豫就答應了高九的請求。


  中午12點40分。高九等人正在房間裏用餐，潛伏在上海派遣軍司令部裏的軍統特工過來了。


  這是一個看上去很不起眼兒的年輕人，高九沒有問他的姓名，也不打聽他在敵方的身份，隻是熱情地上前跟他握了手。


  這名軍統臥底見到大名鼎鼎的高九爺，不免有些激動，他有些控製不住地說了很多的話。


  高九和方允武都十分理解，潛伏人員每天生活在狼窩虎穴裏，周圍全都是凶惡的敵人，他們時時刻刻都要小心謹慎，就連做夢的時候，都不敢隨便說話。如今見到了自己人，他有傾吐一下的需要十分正常。


  等到潛伏人員情緒穩定之後，高九問道：“上海派遣軍是不是有叫做河間大作和影佐禎昭這兩個人？”


  潛伏人員十分吃驚，他不明白高九怎麽會知道這兩個人。這兩個人如今地位並不是十分重要，一個是大佐高級參謀，一個是中佐情報股長，都不是什麽重要人物。如果不是這名潛伏人員正好在上海派遣軍司令部裏工作，是不會知道這樣的兩個小人物的。


  高九卻知道日本天黃特使到上海之後，負責他們生活起居、安保工作以及聯絡工作的正是這兩個人。


  軍統潛伏人員把他所知道的這兩個人的情況，都告訴了高九。


  方允武得知這兩個人竟然是關鍵人物，馬上指示這名潛伏人員調查他們的行蹤。


  那名特工人員說馬上回去，設法從他們那裏了解情況。


  高九十分擔心這名潛伏人員的安全，同時，他也知道時間如此緊迫，依靠這位特工人員慢慢去調查根本來不及。他搖了搖頭說道：“算了吧，你潛伏在那裏不容易。這兩個人，別看地位不高，卻是極其精明的人物。你盡量避免跟他們打交道，一旦引起他們的疑心，你根本就藏不住。”


  高九決定自己調查這件事情，他對方允武說道：“剩下的事情你們就不用管了，給我提供一套偵聽設備就行。”


  高九決定今天晚上采取行動，於是他就洗了個澡，然後早早地就休息了。


  晚飯前，高九被方允武叫醒了，他緊張地說道：“高先生，軍統濟南站發來電報，說日本人把公審大會的時間提前到了5月2號上午9點。”


  “他釀的！該死的鬼子！”聽到這樣的消息，高九也忍不住罵了一句。


  時間太緊迫了，如今留給高九的時間，隻剩下30個小時了，而到現在為止，他連日本特使的住處都沒有找到。


  軍統濟南站得知日本鬼子提前了公審大會召開的時間，感到十分氣憤，他們深深地為高九感到擔憂，馬上把這個消息上報了軍統總部，大後方也通過其他的渠道得到了這個消息。


  然而，大家明知道日本方麵卑鄙無恥、耍了手段，可如何反擊卻感到十分無力。除了在報刊雜誌上發表批駁日本鬼子不講信用之外，卻也沒有其他更有力的反擊手段。


  總不能說，因為日本方麵把公審大會的時間提前了一天，高九就不去救人了。大後方的報刊、電台也不能公然說，高九不去救人就有理由了。


  這種情形，就連那些向來妙筆生花的編輯、記者們，都不知該如何措辭才好了。


  高九可不是個吃啞巴虧的主，他略一尋思，決定將計就計，讓日本人以為奸計得逞。他給賈六發去了電報，讓郭恒明等人以自己的口吻發出了一份明碼電報。


  電文中說道：“濟南的日軍提前了要殺害我抗日之誌士的時間，違反了跟我之間事先達成的約定，這沒有什麽好奇怪的，日軍卑鄙無恥是出了名的。出爾反爾、背信棄義，這是他們的本性。他們如果不這樣做，那才真是奇怪，就好像你不讓一隻狗去吃屎，那可能嗎？


  不僅如此，濟南方麵的日軍還有可能采取更卑劣的手段。為了阻止我前去救人，他們會提前殺害丁傑這位可尊敬的抗日誌士。


  提醒各位即將參加日軍所謂的公判大會的各媒體朋友們，尤其是國外友邦的朋友們，擦亮你們的眼睛，到時候一定要對好漢丁傑驗明正身，防止他們偷梁換柱。


  日本鬼子背信棄義，但是我堂堂的大中華抗日將士，卻是誠實守信的，我是一定會去救出丁傑的。


  我在這裏鄭重地警告濟南城方麵的日軍，如果你們膽敢提前殺害丁傑，一定會遭到嚴重的報複的。


  勿為言之不預。


  桃花山高九。”


  高九的這封電報，最起碼可以暫時保住丁傑的生命，讓他們不敢在公判大會之前殺害丁傑。


  說實在話，提前殺害丁傑，濱田義至並不是沒有想過，他甚至已經向鬆田將軍提過這個建議。他認為，隻要高九救不出人來，日本方麵就算勝利了。


  鬆田將軍畢竟做事還是有一定底線的，他不同意這樣做。他認為，這樣做容易遭到新聞媒體、尤其是國外媒體的詬病。他告訴濱田義至，一定要有自信，濟南的憲兵司令部絕不至於看管不了丁傑，高九絕不可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把丁傑救走的。


  作為對手，高九對這位鬆田將軍保持了基本的尊重。鬆田將軍對於高九，如果拋開敵對陣營的立場不同的因素，也是十分欣賞的。鬆田將軍現在很期待，想看高九究竟有什麽樣的手段，能夠把丁傑救出去。


  高九的明碼電報發出之後，引起了巨大的反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