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安心
那陸祿可是陸威侯的二公子啊,宋相與陸威侯說不上不合,但也沒有交情,難道這是宋相的主動示好。
滿朝文武雖然被宋相的這個提議弄得摸不著頭腦,但私下裏已經開始思考如何巴結這個被文官之首看上的新人了。
隻有陸天極看向宋相的眼神,另有深意。
侍者給小皇帝遞上了陸祿的檔案,細細看去,陸祿除了有些散漫之外,其他皆是良品。點頭同意後便退了朝,他不是沒看到滿朝文武的議論,但就事論事,這陸祿確實是個不錯的人選。
退朝之後,不斷的有人向陸威侯道喜,陸威侯一一還禮之後,微笑著回到自己的馬車上。
直到落下簾子後,臉色才變得頗為難看。
“幫我安排一下,我要去宋府一趟。”到家之後,他立刻就讓管家去宋府通報,沒有絲毫避諱。
宋府偏院的密室內,兩名老者對坐著,密室裏燈光忽明忽暗,難以看清兩人表情。
“陸威侯這樣直接跑到我府上,怕是有人又要動心思了,要知道我們這幾年可沒什麽來往啊。”
說著宋相將茶杯端起,輕聞了下茶香,這可是上好的遊燕茶,是難得的珍品,一般時(平時)自己都不舍得喝。
“你給我兒子這麽個肥差,我登門道謝理所應當。”說這話的陸威侯臉上卻沒有一絲感謝的樣子,表情被昏暗的燈光很好的掩飾了。
宋相看著那杯他沒有端起的茶,看著越來越薄的青煙,有些肉痛。
“這沒什麽,二公子才學所致,主要是時運所致,我也不過是順水推舟。而且這事,也不至於您專門跑一趟吧,到時候遞張帖子,我去吃酒便是。”
陸威侯沒有馬上接話,“中樞閣樞密卿,直屬丞相,常年在中樞閣辦公,處理朝中政務,是無數人眼紅的位置。”
宋相沒有接話,依舊自顧自地品著新茶。
“犬子入朝數年,為人散漫,並不適合身處機要。不過既然是宋相相中,我想他也會喜出望外,從而有所改觀。”他話鋒一頓,將那杯已經涼得差不多茶杯端起。涼茶入口,陸威侯看著這位自己多年的戰友,還是將那句話說了出來。
“為什麽?”
正在喝茶的宋相似乎沒聽到一樣,看著手中茶杯輕輕吹試,竟還有些許餘溫。
“你家老三,病情可好?”一句毫無關係的話甩給陸天極,宋相甚至連頭都沒有抬。
聞言的陸天極,此刻才明白,原來關鍵點在這裏。
“世人僅僅知道樞密卿是中樞要職,卻不知道從未有人在這個位置上待得長久。”他將涼茶放下,
“看來宋相是要求個心安?”
“這安的可不是我一人的心,你也在這船上,你又如何安心?”
“有先祖看著,自然安心。”
“安心,自然安全。”宋相笑道。
“安全,自然安心。”陸威侯也點點頭,說完這句,密實中便陷入了沉默。
……
陸威侯回到府中時已經入夜,他有些許疲憊,可管家還是送來了一堆文件,慶典將近,他有著無數的事情需要處理。有些時候為了照顧大義,就沒有多少時間陪伴家人。
陸殷殷今天又來看了看木野,依舊是慘兮兮的模樣。她本身對木野毫無感覺,但看著木野一次次被摔出,又一次次站起的樣子,心中產生著一種複雜的情緒,為什麽這人如此執拗,難道這個世界上就隻有這一種方法解決問題嗎?
這樓梯她也試過,雖說她有些天賦,但並沒有精於修行,還未登上一階便跌落,而木野則將她放到一邊,咬著牙屢敗屢戰,,若是神海的傷口可以外顯,隻怕木野此時已經是千瘡百孔了。
期間也有其他修行者效仿木野,然而都在失敗了幾次後便打消了這個念頭,那種感覺不是光有豪情就能承受的。
木野沒在意這些,對他來說,不能登上二樓一切便沒有意義。講道理的前提是別人客氣地看著你,而能夠讓別人客氣看著你的隻有實力。
他這幾日,再未看過一層藏書一眼,也沒有再想自己無法修行的的疑惑,而是專注和樓梯較勁,無論晝夜。
蘇克再也沒有出現過,別人都認為蘇克這是放棄了木野,而木野卻不這樣認為。他覺得蘇克是認定了自己一定能夠登上這二樓,才在樓上靜候,比起自己,對方可能更加焦急吧。
他靠在樓梯旁休息時,突然覺得四周有種異樣的感覺,一方麵是今天晚上書塔竟然隻有自己一人,另一方麵今夜的光線格外昏暗,難以視物。
他自那日一直在書塔一層待著,吃喝都由遊魂送來,從未離開。這樓梯附近的每一寸,他都牢記在腦海裏,可現在就是有著些許的不同。
突然身邊傳來一陣熱氣,那是貼身的鼻息,不知什麽人在不知不覺中貼到自己身邊,難道是要暗殺自己嗎?木野可不這樣覺得,他想不出來自己有什麽本錢值得別人暗殺。
“陸離的……信呢?。”
那人的語氣說不出的虛弱,竟然有些倚靠在木野身上。是一個穿著夜行衣的男人。他似乎受了很重的傷,在麵罩下劇烈的喘息著。
看來是陸離所說的接頭人,無論是延誤了這麽久出現,還是現在他虛弱的樣子,都讓木野覺得這人很不靠譜,心中又把陸離狠狠地鄙視一陣,暗道這賊船坑人。
那人的麵龐有些消瘦,顫顫巍巍地接過木野遞過的信件,攤開來看,上下移動著腦袋。可在木野眼裏,那不過就是陸離隨手簽下的鬼畫符,哪有這麽多內容。
那人看看信件,再看看木野,點了點頭,轉身就要走。
“這樣就走?”木野雖然有些氣惱陸離將他偏上賊船,但其實並不是十分看重陸離所說的資源,他是有些擔心這接頭人虛弱的樣子。
那人看完信件,連爬起的力氣都沒有,渾身雖然沒有傷口,但就這麽一會兒,額頭上就爬滿了汗珠。
“你的事情,我稍後會安排,眼下有更為重要的事情。”那人扶著牆,轉過身來又瞧了瞧木野。
“你在登塔?”
“是的。”
“它要什麽,你給它什麽就是了。”
留下這麽一句沒頭沒腦的話之後,那人便消失在了黑暗之中,木野不僅連對方的稱呼都不知道,就連模樣也沒看清楚。
“它要什麽,就給什麽……”木野似乎抓住什麽,但又好像差點什麽。
他疑慮中開始登塔,腦海裏想著給點什麽,邁向第二階,然後身體再次飛出。
蘇克看著木野飛出去的身子,小聲的歎了句,“這第二階可是一道坎呐。”
這次飛出去之後,木野有了有史以來第一次休息,他開始回憶加思考,他清楚的記得自己從第二階開始,身體仿佛被什麽東西汲取著,無力感和掏空感完全填滿了自己的整個身子。
加上接頭人的那句話,自己究竟能給出去什麽。
天源!
思來想去,看來隻有這樣一個答案,這樓梯可能就是檢驗著每一個登塔者的天源。
這個木野才想明白的問題,對於其他登塔者卻是顯而易見的,因為他們能夠清楚的感知到天源的存在,所以那樓梯一道道顯眼的禁止,才讓他們望而生畏。
這也是他們無法做到像木野一樣頻繁登塔的原因,畢竟很多時候無知才能夠無畏。
想明白了這個道理,木野沉下心神,想要進入自己的神海。神海源於精神深處,若有感知操控,即可隨意進出。可木野沒有感知,但這並不意味著自己無法進入神海,他閱讀典籍並不完全沒有收獲,普通人也可以進入神海,但要借助外力。
那便是痛。
痛感是由精神傳達,追朔著痛感,便能進入神國。木野此時最不缺的就是痛感,全身上下沒有一塊好地。
他努力地將意識放在痛感上,這種痛感無限放大的感覺,對人精神本身也是一種摧殘。他的意識沿著痛感傳來的地方深入,深入到自己已經察覺不到痛苦的時候,他看到了那顆聳立的巨樹。
相對於數日的痛苦,這種感覺不算什麽,正如那典籍上所說,隻要堅持下去,定能看到神國。
自己神國已是一片狼藉,神樹之下落葉無數,四壁也破裂不堪,哪有什麽天源可以供給,這神國除了神樹連根毛都沒有!
木野在神樹旁靠下,想起在牧家大宅裏,父母抱著自己賞月。自己不笑,在他人麵前不苟言笑的父親便扮鬼臉,直到自己笑了,他們才笑了。
妖人,他們根本不是!
他猛地站起!卻又坐下,沒有天源,就無法上這二樓,那麽澄清清白一事,就像個笑話。神國之中的木野有些許的失落,畢竟修行這事對他來說極為陌生,沒有人指引,也沒有模版學習。他並沒有放棄,依舊在苦苦思考,究竟要如何前進。慢慢地問題變得越來越複雜,又慢慢地變得越來越簡單,最終變成了一句問話。
“天源究竟是什麽?”
“天地之間的精華,蒼穹之下的能量,便是天源。”
蘇克的聲音自二樓響起,仿佛早就料到,他會有此一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