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成人禮
此時已經步入寒冬，大家都換上了厚厚的冬衣，就算是那些最注重儀表的風流浪子，也不敢為了風度而穿薄衣，畢竟每年寒冬，都帶走了無數人的生命。
可這透骨的寒冷，卻隨著陸威侯的聲音有些緩和了，人們明顯地感覺到臉上有些微熱，這歲末慶典本來就是祈禱寒冬盡快過去，保全宣國人安康的儀式。
這種熱感可能是由於宣國大陣，也可能是因為過於興奮，因為這場慶典的主角登場了。
木野看著那柳眉鳳眼的趙朝，邁著不急不慢的步子，緩緩走向慶典壇。按理說不論是成人禮，還是歲末慶典，都不應隻有皇帝一人，而是與先帝母後一起，加上自己的皇後共同祭拜，從而得以圓滿。
知情人人向旁人解釋，先皇先後死於意外，小皇帝最後是在眾臣幫助下登基成功。登基後便展現了出與遠超年紀的能力，短短數年間，宣國國力恢複，遠超先帝統治，而他本人也無心婚娶，所以便是隻身一人。
木野也在一旁知道了始末，心中疑惑不減反增。如若此人所說，那趙朝應該是一個勤政愛民的好皇帝，那又為何要屠盡牧氏忠良，最後還要給他們扣上一個妖人的罪名。一想到在這裏，木野對趙朝剛剛喚起的一好感又消散了。
趙朝此時已經已經站在了慶典台上，示意麵前跪拜的眾人起身，身作為宣國皇帝，這歲末慶典中的祭天定是由趙朝來進行。
祭天的過程是沉默的，一對亡人的尊重，二是對蒼穹的敬畏。這祭天便是對天祈求，盡量減輕百姓的痛苦。
幾根高香，莊重跪拜，禱詞之後，插入香土。
祭天的過程十分簡單，卻又十分漫長。木野看得幾乎快要入睡，有這個時間還不如繼續研究元冊。但其他人看得十分入神，甚至有些激動。
就連宋遠界也大氣不敢出一聲，木野感歎宣國重禮，幾乎已經重到了病入膏肓的程度。
當高香入土，趙朝仍站在台前沉默不語，他要維持這種沉默直到高香燒完。
那高香燃燒得很塊，這讓人多多少少有些意外，幾乎沒過多久祭天便完成了。
慶典中最關鍵的環節就要到來——皇帝的成人禮。
竊竊私語聲再次響起。眾人議論的是，一般成人禮都由父母主持，可先皇先後已經仙去，會是誰來主持皇帝的成人。
就在人們猜測的時候，陸天極很自然地接過侍從遞過的儀仗，站到了比皇帝稍高一階的台階上。他身為宣國掌禮，在這個場合代皇帝父母進行成人禮，似乎是個大家都能接受的結果。
但木野卻不這樣覺得，他有著強烈的危險的預感，甚至差點將“不可！”喊出聲，但他忍住了，對方可與自己有著血海深仇，自己又何必去擔心他的安危。
所謂成人禮，不過是成人三問，而皇帝的三問與常人自然又有些不同。就是簡單的三問，在天地間，在天源世界的各方勢力的麵前，這一切便變得尤為莊重，就連木野都感受到了濃濃的儀式感。
當陸天極和趙朝在各自位置上站定，周圍的人便再次跪拜下去，皇帝成人的時刻，作為宣國的子民自然是要跪拜。
“何為人？”陸天極問出一個問題，這也是宣國年輕人在成人的時候，自己父母也會問出的問題。
問題沒有標準答案，卻在宣國人心中有著特殊的感情，甚至隱隱地有種約束感，那種約束感能夠讓人口吐真言，說出真實的欲望。
老人們之間還有流傳，如若沒有真心回答，又或者在日後的行事之中與回答相悖，定然會遭到報應。但從未有聽說宣國有誰是因此而死，大家都認為這是老人家編造出來嚇唬小孩子的話語。
趙朝沉默一會兒，便回答到，“一往無前，方而為人！”他的聲音鏗鏘有力，借著大陣傳遍宣國的每個角落。
岩城大陣玄妙無比，這是宣國大多數百姓第一次聽見新帝講話，也有可能是唯一一次。他們可以從中這問話之中，看到趙朝是個什麽樣的人，或者是趙朝想讓他們以為自己是什麽樣的人。
宣國中，大多數人都對趙朝的回答滿意。當趙朝回答結束，陸天極用手中的儀仗輕輕敲打了皇帝的後背一下，這便是對第一個問題的約束。若換做尋常人家，一杖下去定然皮開肉綻。
但這一杖一樣暗藏玄機，隨著儀仗的落下，地上的紋路又亮了一次，依然是耀得有些刺痛眼球。
視力恢複之後，成人禮繼續。
“何為國？”這是陸天極的第二個問題，從這時候開始，便與常人的三問發生了區別。
所有人都在好奇趙朝會如何回答時，隻有木野在注意別的事情。剛才白光大盛的時候，他清楚地看到那杖端也有一絲天源侵入趙朝的體內，可趙朝卻像沒有察覺一般，他可是夠上到書塔第三層的人，怎會如此遲鈍。
就在木野的疑惑中，趙朝的回打開始了。
“國強民富，生生不息方為國！”
聲音傳遍了宣國的每個角落，他的回答不僅僅讓許多人拍手叫好，更是讓許多人對宣國未來充滿向往。因為趙朝的回答不僅僅是一句虛話，在他幾年的統治中，宣國的改變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起初還有人因為他的年輕而產生懷疑，但這些人最終被趙朝的實際行動所折服。國強民富，這一詞來形容現在宣國一點不誇張。
就算此時有外國使團，有其他勢力的代表，他們也不得不承認，宣國在國力上已經沒有哪一個單獨的勢力可以抗衡。
宣國的強大與趙朝的勤勉脫不開幹係，再聯係到他已然成人卻尚無婚娶，宣國人對這位小皇帝更加推崇，將自己的生活都放在了民眾之後，這哪能不得人心？
從岩城開始，宣國的每個角落，人們開始自發地向黑夜中的那道白虹跪拜，表示對趙朝的尊重。
酒宴中，與身邊人流露出來的狂熱不同，此時的木野臉上依舊是他標誌性的平靜，絲毫沒有因為趙朝的回答激動。
在他看來趙朝若是真的那般賢明，又如何解釋之前的昏庸之舉？更為關鍵的是，所有人激動之時，木野已經靠近了宋遠界。隻待下一個回答將大家注意力再次吸引的時候，他便可以將宋遠界擄走，同時不引起任何人注意。
陸天極又用儀仗在趙朝身上輕拍一下，又是白光炫目，睜眼之後地上的紋路更加明顯，宣國大陣此時已經完全開啟。
宣國大陣是宣國防禦的最後手段，除了重要場合會開啟片刻，大部分時間都在休眠。而且哪怕僅僅開啟片刻，它也需要時間恢複。
按照慣例，當這第二問回答完，大陣就會自行關閉，陷入休眠。
但是岩城人並不擔心，因為岩城慶典不僅僅聚集了各方高手，並且還有重兵把守，就算沒有大陣，也無法被人攻破。
最為關鍵的第三問，陸天極依舊是不急不慢的問出。
“何為帝？”
這一問問的是皇帝的家族，問的是天下大義，問的是皇帝的氣勢。
趙朝這一次沒有太多的遲疑，僅僅回答了三個字。
“我即帝！”
霸氣十足，隨著他的回答，不知是誰帶起了頭，開始呐喊起來。
“宣國永昌！”
“宣國永昌！”
就連酒宴中的才俊們都被感染，開始竭力地呐喊起來，仿佛尋找到人生目標一般，表示要永遠追隨趙朝。
這種呐喊聲甚至感染了那些來使，讓他們對宣國這位小皇帝的評價再次提高，一個勤勉的皇帝，還得到眾人擁護，這是任何一個宣國以外的勢力都不願看到的。
可這樣也影響不了木野，他臉上的表情確實疑惑，那種不安感越來越強烈，以至於他對宋遠界的下手稍稍遲了一些。
他的不安來自於陸威侯，木野不解的是，為什麽這一次陸天極的儀仗遲遲沒有落下。他究竟在等待什麽？
當呐喊聲，漸漸平息，就連趙朝也有些不滿微微地瞧向陸天極的時候，一人自觀禮台走下。他肥胖的身子吸引了所有人的注目，他的舉動明顯違反禮儀，但卻沒有有人敢阻攔。
此人正是文官之首，宋相，宋之德！
他站到皇帝的不遠處，看著皇帝那張年輕而又俊俏的臉龐，大聲說道。
“你，不配為帝！”
他的聲音也隨著岩城大陣傳遍宣國各個角落，給所有處於狂熱狀態的宣國人澆上了一盆冷水。
宋相竟然公然指責趙朝不配為帝，在這個特殊的場合下，一時間所有人都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那個對趙朝全力相助，甚至可以說是幫助趙朝登上皇位的宋相，怎麽會說出這樣的話語。
仿佛是聽到了眾人的疑惑，又仿佛是強調自己的立場，宋之德的聲音再次由大陣傳出。
“我說，你，趙朝！不配為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