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連環劫

  至誠花園,保安辦公室內煙霧繚繞,劉子光和李建國相對而坐,正在吞雲吐霧。


  “建國哥找我有啥事?”劉子光問道。


  “疤子想請你吃個飯。”說著,李建國掏出一張燙金請柬,放在桌子上平推過去。


  劉子光瞄了請柬一眼:“搞得挺正規,就吃頓飯,還勞動你大駕,疤子啥意思?”


  “想讓你幫他。”


  李建國快人快語,開門見山,絲毫也不掩飾,劉子光倒是愣了一下,隨即笑了起來:“幫他,就是給他當小弟了?這小子挺有意思的,知道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行,是個可造之才。”


  言辭之間,輕描淡寫,不像是在評論江北赫赫有名的大哥,而像是老師在評點學生。


  李建國也淡淡地笑了:“疤子這個人,講義氣,可交。”


  劉子光正色道:“好,看你麵子,我答應見他,不過什麽幫忙之類的就算了,我現在有正當職業,大小還是個領導,不可能去跟他混的。”


  李建國點點頭:“好,我把話帶到。”說著掐滅煙頭走了,劉子光也不送他,擺擺手就算再見。


  劉子光的桌上擺著一台電腦,是從高經理辦公室搬來的,美其名曰“製訂工作計劃”,高經理對這尊瘟神是躲都來不及,哪還敢不同意。


  電腦屏幕裏上演著《紅警》二代的經典畫麵,劉子光正玩得起勁,忽然房門輕輕敲響,劉子光頭也不轉,說一聲“請進”,說完就覺得有些不對勁,忽地站起來望過去,果不其然,門口站著拄著拐的貝小帥和其他幾個傷愈出院的兄弟,正笑眯眯地看著他呢。


  劉子光急步上前,每人來了個惡狠狠的熊抱,親熱地問道:“啥時候出院的?怎麽也不打個招呼,讓我派車去接。”


  貝小帥道:“半小時前辦的出院手續,還沒回家呢就先過來了。”說完往旁邊沙發上一躺,四仰八叉地攤著,露出胳膊腿上的繃帶石膏。


  “哥,辦公室不小啊,趕明我也來當保安算了。”貝小帥一邊四處打量,一邊用能動的那隻手在沙發上亂按。


  劉子光眉頭一皺,說:“小貝,以後上班時間沒事兒的話還是少帶著兄弟們到我這裏閑逛。讓業主們看見了,還以為我這兒是流氓窩點呢。”


  “噢,知道了。”貝小帥隨口答應著。他忽然看到桌上的請柬,順手拿了過來。


  “我×,疤老大居然給你發帖子,稀罕啊!”貝小帥仿佛被踩到尾巴的貓一樣,差點蹦起來。


  “咋的?有那麽誇張?我還要看看有沒有檔期呢。”劉子光半開玩笑地說。


  “大哥你不知道,疤老大當年在道上可是這個。”貝小帥一挑大拇指,搖頭晃腦嘖嘖連聲,“他可比老四那個×養的強太多了,講義氣,有種,而且還重感情。雖說這兩年他主要做生意了,不過他和他媳婦的段子,至今被咱們江北市道上兄弟傳為美談啊。”


  劉子光大感興趣:“哦?說來聽聽。”


  貝小帥興致也起來了,幹咳一聲,正襟危坐,開始講段子。


  大約在六年前,那時候疤子臉上還沒有疤,不過已經是稱霸一方的大混混了。有天他帶著小弟們去KTV玩,經理將七八個坐台小姐帶進包房,其中有一個梳著馬尾巴的清純女孩,那種眼神,那種神情,疤子一看就傻了。


  疤子當時就點了這個女孩的台,經理殷勤地介紹說,這個女孩叫沈芳,是本地師範大學二年級的學生,有學生證為證,貨真價實,絕對不是那種野雞函授大專生。


  疤子微微頷首,啥也不說,隻是喝酒唱歌,從頭到尾都沒碰過沈芳一個指頭。


  這就稀奇了,那個年頭KTV還比較亂,小姐也放得開,到這種地方來玩,就是圖個盡興,況且疤子也不是什麽善男信女,什麽花樣沒玩過啊,可偏偏就是這次,浪跡花叢的黑道大哥成了正人君子柳下惠,讓兄弟們異常驚訝。


  隨後的一段日子,疤子每天都來捧場,隻點沈芳的台,也不說啥,就是唱歌唱歌再唱歌,一首趙傳的《我是一隻小小鳥》都被他唱濫了。


  疤子癡情,但也不是傻瓜,早就通過經理了解了沈芳的家庭情況,沈芳是“高土坡”人,父母均下崗,父親身染重病,拖垮了整個家,下麵還有個弟弟正在上初中,不務正業不學好。為了湊錢給父親治病,沈芳才不得已到KTV兼職。


  疤子二話不說,拿了十萬塊錢送到醫院,存到沈芳父親的醫院戶頭裏,又派了幾個小弟,從外麵遊戲廳把沈芳的弟弟揪出來,就告訴他一句話:我們老大說了,再不好好上學,就打斷你的腿。據說這小子當場臉就嚇白了,乖乖回到學校上課。


  父親的醫療費用解決了,頑劣的弟弟也改邪歸正了,得知事情真相的沈芳連夜找到疤子,哭著要將自己獻給他,但是出乎意料的是,疤子竟然拒絕了。


  “哥是混子,配不上你,找個好人家嫁了吧。”據說疤子當時是這樣說的。


  後來的事情大家不太清楚,隻知道兩年後沈芳一畢業,就嫁給了疤子,婚姻美滿幸福,次年就生下一個漂亮的女兒。


  聽貝小帥講完這個浪漫傳奇的故事,辦公室裏沉寂了半分鍾,所有人似乎都被感動了,劉子光掐滅煙蒂,重新拿起了請柬,上麵的鋼筆字秀氣文靜,一看就是出自女性手筆,或許正是那位沈芳代筆的。


  “你這樣一說,我還真想見見這個疤子,還有他媳婦。”劉子光欣賞著請柬道。


  眾人也都附和,說很想見見能讓疤老大神魂顛倒的女子到底是個啥樣。


  貝小帥嘿嘿地笑了:“簡單啊,疤子的女兒就在兩條街以外的幼兒園,每天下午他媳婦都要去接孩子,想看的話直接過去等就是了。”


  眾人就都聒噪著要去,劉子光本來還覺得不好意思,不過忽然心念一動,仿佛回到了少年時代,那時候聽說哪個學校有美女,同學們總是要提前逃課,跑到對方學校門口蹲著等的,人不輕狂枉少年,管那麽多幹啥?


  “走,兄弟們組團去參觀美女!”劉子光一聲令下,大家夥齊聲叫好,收拾東西換衣服,準備出發。


  忽然,劉子光想到了鎖在抽屜裏的槍。這個東西實在燙手,留在辦公室他心裏不踏實。猶豫了一下,劉子光趁眾人不注意,悄悄把槍掖在了身上。


  “必須抓緊把它處理掉。”劉子光心想。


  下午,金寶貝雙語幼兒園門口的道路上,停滿了一輛輛轎車,這所幼兒園是本市有名的私立雙語幼兒園,師資力量強大,硬件軟件都是超一流的,綜合條件在本市絕對排名第一,比排名第二的“機關一幼”強出一大截去,當然學費也是不菲,即便如此,富人們依然趨之若鶩,紛紛擠破頭把自己的孩子送來就讀,美其名曰“不能輸在起跑線上”。


  臨近放學時間,家長們都來接孩子了,幼兒園門口停著的有奧迪A6這樣的政府官車,也有寶馬奔馳之類的豪華私車,間或夾雜著一兩輛迷你、甲殼蟲之類的女性色彩濃重的車輛,估計是漂亮媽媽們的座駕。


  四點左右,劉子光一行人來到了金寶貝雙語幼兒園附近,幼兒園選址很好,正好位於一個小型的城市綠地旁邊,除了馬路對麵的一家銀行之外,基本沒有什麽商鋪超市,過往的車輛也不是很多,可謂鬧中取靜,非常難得。


  劉子光等人就坐在綠地的長椅上,盯著不遠處的馬路,望著那三五成群的小少婦們,貝小帥努力分辨著哪個是沈芳,不過還是可恥地失敗了。


  “媽的,好幾年沒見,又生了孩子大變樣,誰知道是哪個啊。”小帥同誌悻悻地說。


  劉子光倒是發現了一位老熟人,風姿綽約的黑絲少婦,火一般的紅色沃爾沃,那不是丟了孩子的年輕媽媽麽,原來她的孩子也在這裏上學啊。


  此時李紈正倚在沃爾沃旁,和一個熟人說著話,那位媽媽比她要年輕,今年不過二十五六歲,開一輛黃色甲殼蟲,每天都來接女兒放學,一來二去兩人成了朋友。


  “前兩天怎麽沒見你來接孩子?”開甲殼蟲的年輕媽媽問。


  “前兩天公司裏忙,隻好讓助理來了。不過隻要有空,我都是親自來。”李紈說。


  “你的助理都是開A6來的,你怎麽還不換了那輛沃爾沃?”


  李紈笑了笑。兩個人隻是泛泛之交,李紈也不想多說什麽。


  幼兒園門口二十來輛車,一大群人,誰也沒有注意到一輛黑色公安牌照帕薩特的來到,駕駛座上那個人,麵色陰沉冷酷,一雙眼睛好像毒蛇般無情。


  與此同時,一輛紅色的捷達出租車開到了馬路對麵銀行門口,司機身上的黑色製服不太合身,眼神也有些古怪,淩厲而緊張,車後座上有一位客人,坐立不安的模樣,手裏拎著一個長條形的黑色提包。兩人一會兒看看人群,一會兒又看看銀行裏麵,不時低聲說些什麽,似乎在商量事情。


  距離這裏五百米的街角拐彎處,停著一輛警用塗裝的桑塔納,巡邏間隙,老王和小胡正停下來休息,買一杯奶茶,抽一根煙,談談最近的治安形勢啥的。


  綠地長椅上,劉子光忽然坐直了身子,那輛帕薩特的牌照印象實在太深刻了,這不是老三的車麽,他來這裏做什麽?

  四點鍾到了,幼兒園開始放學,他們的規矩很嚴,必須由孩子的父母或者孩子父母認可的人來接送幼兒,臨時換人的話也需要電話確認才行,假裝是孩子親戚啥的想把小孩騙走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老三還沒傻到光天化日之下強搶孩子的地步,他坐在駕駛座上靜靜地觀察著,目光在這些私家車上掃過,很快定格在那輛黃色甲殼蟲上。對了,這輛車就是疤子老婆的。


  老三緊盯著疤子老婆,一直看著她走到幼兒園門口,把那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孩領出來之後,才推開車門下車,裝作很急切的樣子走過去,低低地喊了一聲:“嫂子,出事了。”


  沈芳一愣,看著這個陌生的中年人,問道:“你是?”


  “我是疤哥的兄弟老七,今天店裏有人搗亂,疤哥讓人砍了,現在正在醫院急救,你們娘倆趕緊跟我去吧。”老三一臉的焦急,演得很真,絕對的實力派、演技派,這廝如果投身演藝界的話,糊弄個百花獎金雞獎怕也不是難事。


  果不其然,沈芳相信了他,趕緊抱起女兒要去開車,老三勸道:“嫂子,坐我的車吧,我開得快。”


  沈芳想想也是,自己心煩意亂,萬一開車出事豈不是更糟,抱著女兒向帕薩特走去,忽然心念一轉,拿出了手機撥打丈夫的號碼。


  老三早有準備,暗地裏用自己的手機不停地重撥疤子的號碼,沈芳連續打了三遍都是占線,心情更加驚恐煩躁,不再猶豫,徑直去上帕薩特,車前的“淮O”牌照隻在她眼中一閃而過,並未往心裏去。


  沈芳和老三對話的場麵被劉子光看在眼裏,雖然沒聽見他們說的什麽,但是第六感告訴他,老三絕對不是在幹好事。


  “小貝,那個女的你認識麽?”劉子光一捅貝小帥。


  “我瞅瞅……眼熟,好像就是疤子的媳婦啊。”貝小帥道。


  “不好,要壞事!”劉子光忽地站起來,徑直朝幼兒園門口快步走去。


  母女倆上了車,老三坐進了駕駛位,迅速係上安全帶,臉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一絲陰險的冷笑。


  很不巧,這個陰冷的笑容映在後視鏡裏,被沈芳看了個一清二楚,她心中一寒,剛才的一幕重新回放,是“淮O”公安牌照!丈夫並沒有這路兄弟!


  沈芳到底是大學生,有些機智,開口道:“等下,我的包還放在車裏,裏麵有銀行卡和錢,必須拿著。”


  好不容易把人騙上來,怎麽可能這麽輕易地放走?老三鎖死了車門,不由分說道:“不用了,我這裏錢足夠。”說著就發動了車子。


  跟疤子在一起多年,沈芳還是有些覺悟的,立刻明白上當了,她瘋狂地去開車門,可是車門已經被鎖死,根本無法打開,小女兒被母親的瘋狂舉動嚇壞了,哇哇直哭。老三冷笑一聲,掛上倒擋,準備離開了。


  沈芳在車裏努力拍打著車窗,但是並沒有引起別人的注意,因為此時家長們的注意力都放在幼兒園門口,等待著自家孩子出來。唯有李紈敏銳地注意到帕薩特裏的不對勁,自從上回孩子被人拐了之後,李紈的神經就比較敏感,她的腦海中立刻跳出兩個恐怖的字眼——綁架!

  與此同時,銀行門口的紅色出租車內,兩個人已經開始了行動,他們從兜裏摸出黑色頭套蒙在頭上,推開車門拎著提包向銀行走去。


  五百米外的警車內,胡蓉端著奶茶,拿著車載對講機的話筒和總台通著話:“一切正常,完畢。”


  看到沈芳鑽進老三的汽車,劉子光的腳步便從快步疾走變成了奔跑,不過還是來不及了,帕薩特迅速倒車,攔也攔不住,劉子光隻看見沈芳焦急恐懼的臉在車窗內一閃而過,帕薩特一個甩尾,擺正了方向,老三迅速踩踏離合、掛一擋準備離開。


  事態緊急,劉子光也顧不得那麽多了,扭頭一看,正看見李紈的沃爾沃停在一邊,車門開著,車鑰匙就插在駕駛台上,他一個箭步衝過去,李紈隻覺得一陣風從麵前掠過,耳畔傳來一聲招呼:“借你車用用。”然後就看見劉子光坐進了自己的汽車裏。


  這輛沃爾沃停得不是很合適,若想倒車出去的話要打好幾把方向,但是劉子光行事雷厲風行,直接一把方向打到底,沃爾沃一聲悶響,直衝上馬路牙子,撞進花壇裏,後保險杠當即就被刮得麵目全非,輪胎和水泥地麵劇烈地摩擦著,發出一股焦糊味道,和發動機的悶響融合在一起,給人一種似乎在賽車場上的感覺。


  老三的帕薩特是手動擋,劉子光開的這輛沃爾沃卻是自動擋,啟動的動作稍微快一些,而且劉子光動作簡單粗暴,這就更加節省了時間,沃爾沃如同離弦的紅色利箭一般直衝向帕薩特。


  此時一高一矮兩個蒙麵歹徒已經走進了銀行的玻璃大門,銀行保安看見情況不對,立刻上前阻攔,還沒等他把橡皮棍抽出來,當胸就挨了一槍。鋸短了槍把和槍管的五連發,近距離射擊,威力大得驚人,保安被打得向後飛去,胸前一大片血淋淋的傷口,人當場就不行了。


  銀行內還有十幾個顧客正在排隊,頓時發出一陣陣尖叫,矮個劫匪二話不說,舉起五連發衝著天花板開了三槍,將分布在各個位置的三個攝像頭打碎,然後用奇怪的口音喊道:“打劫!全都趴下!”


  為了不引起別人的注意,帕薩特走的是常規路線,倒車出去,然後再離開,這就給劉子光留出了時間,兩點之間直線最近,他無所顧忌地開著沃爾沃衝進了綠化帶裏,2.4排量的發動機咆哮著,四個寬大的輪胎將綠化帶裏的泥土翻得到處都是,沃爾沃呼嘯著從花園裏衝出來,斜刺裏徑直撞向帕薩特。


  這一切都發生在幾秒鍾的時間內,老三根本沒有時間反應,他聽見動靜一扭頭,就看見一頭紅色的巨獸從側麵撞向自己,下意識地一打方向盤,人是躲過去了,不過帕薩特還是結結實實地被撞到。


  大眾神車和北歐神車的較量,在這次撞擊中得到了完美的體現,沃爾沃不愧“最安全的汽車”之稱謂,氣囊彈開,駕駛員安然無恙。


  帕薩特裏的乘客就慘了點,沈芳的頭撞在車門上,當場昏了過去,不過就在撞擊發生的那一瞬間,她將女兒緊緊抱在懷裏。


  老三也比較幸運,因為他綁著安全帶,所以並未受到撞擊,隻是腦袋裏昏昏沉沉的,有些不清醒,耳朵裏嗡嗡的,啥都聽不見,就看見一大群人從幼兒園方向朝這邊衝過來。


  “不好,要露餡兒。”老三的腦子嗡的一下就大了,他本想用疤子的妻女換回那把槍,量疤子也不敢報警,這樣神不知鬼不覺即可化解丟槍的危機,但不想出了這種意外。


  老三努力解開安全帶,從副駕駛的位子出去,拉開車門,從昏迷的沈芳懷裏把小女孩拽出來,夾在腋下,踉踉蹌蹌地向前奔去。


  劉子光被氣囊撞得暈頭轉向,不免耽誤了一點時間,等他從沃爾沃裏出來的時候,老三已經夾著小女孩向前跑了十幾米了。


  小女孩在老三腋下不停地掙紮著,又哭又鬧,老三油亮的大分頭也散開了,看起來狼狽不堪,夾著個小孩實在跑不快,老三的目光四下裏打量,正好看到銀行門口停著的出租車,想都沒想就奔了過去,可是那出租車裏卻沒有司機。


  後麵的憤怒群眾眼看追了上來,前麵街角拐彎處,又有一輛桑塔納警車緩緩地開了過來,紅藍相間的警燈閃爍著。


  前有堵截,後有追兵,老三走投無路,隻好一跺腳,衝進了旁邊的銀行大廳。


  剛才那撞車的聲音正好和幾聲槍響混雜在一起,加上劫匪的精神高度緊張,竟然沒有注意外麵發生了什麽。老三夾著小孩衝進銀行大廳的時候,兩個劫匪倉皇地回頭,其中那個拿五連發的矮個家夥下意識地舉起了槍。


  “等等!”另一個家夥伸手阻止了同夥,他的目光落到了老三驚慌失措的眼神和腋下夾著的小女孩的淚眼上,到底是行走江湖多年的江洋大盜,立刻意識到發生了什麽事情。


  “趴下!”這名高個劫匪從褲腰帶上抽出一把黑沉沉的手槍,指著老三的頭冷靜地說道。


  老三當場就呆了,萬沒想到能遇到搶銀行的劫匪,他本身就是金盾公司的高級職員,對於各種銀行劫案很是熟悉,知道能幹出這種買賣的人,都是殺人不眨眼的人物,是真正意義上的江洋大盜,和普通的黑道完全不在一個層麵上。


  一般黑道人物,大多開舞廳酒吧洗浴中心,或者壟斷土方沙子生意,幹的是半灰半黑的買賣,真讓他們殺人,也得掂量掂量,哪像這種殺人越貨的悍匪,殺個把人就如同兒戲一般,三米之外的地上就躺著一具屍體,鮮血淌得小河似的,就是明證。


  老三二話不說,立刻蹲在地上,一手抱頭,另一隻手卻依然緊緊抓著小女孩。


  就在兩個劫匪的注意力被老三吸引的這幾秒鍾時間內,銀行櫃台裏的一名職員,悄悄用腳踩下了報警按鈕。


  緊接著,又是一個人旋風般衝進了銀行大廳,正是緊追著老三進來的劉子光,兩個劫匪剛剛放下的槍又舉了起來,一長一短,兩個黑洞洞的槍口瞄準了劉子光。


  劉子光也呆住了,沒想到銀行裏暗藏玄機,竟然有兩個江洋大盜正在作案,黑洞洞的槍口瞄準自己的胸膛,旁邊還躺臥著一具屍體,深藍色的保安製服已經被血浸成了黑色,血腥味直衝鼻子,而老三這個卑鄙的家夥,則滿臉惶恐地蹲在一邊,大氣都不敢出。


  糟了,遇到銀行劫匪了!這些家夥可是殺人不眨眼的角色,一個不小心就要再出人命,好在他們的槍口並沒有指著人質,不如趁這個機會……電光火石的一刹那,劉子光的手迅速向後腰摸去。


  就在同一時刻,銀行櫃台裏的警鈴響了,不知道哪個腦殘的家夥設計的這種報警裝置,踩下按鈕的同時,不光公安局裏的報警燈閃亮鳴響,銀行櫃台裏也是一陣陣急促的蜂鳴音。


  矮個劫匪大怒,回頭就是一槍,十二號霰彈打在厚重的櫃台玻璃上,玻璃頓時呈現出一片細密的龜裂紋狀,櫃台裏的銀行職員嚇得尖聲大叫,紛紛蹲下身子,外麵的那些人質也淒慘地哭起來,緊縮成一團團形狀,生怕劫匪一怒之下,槍殺人質。


  拿五連發的矮個劫匪跳過去用槍托猛擊玻璃,被霰彈擊中的特種玻璃已經失去了強度,猛擊了三兩下就垮了。這個劫匪的個頭雖然不高,但是動作極其敏捷矯健,一翻身就跳進了櫃台,拖過一個女職員,將五連發頂在她的額頭上,大吼道:“開保險櫃!”


  在矮個劫匪做這些事情的同時,拿手槍的高個劫匪一動不動,手中烏黑的槍口直指劉子光,擊錘大張著,子彈已經上膛。


  劉子光認識這把槍,和自己後腰上別著的那個鐵家夥是一種型號,不過劫匪手中的五四顯然成色更好一些,發藍烏黑油亮,拋殼口閃著鋼材的本色,拿槍的手很穩,槍口正對著自己的心髒位置,隻要自己稍有異動,相信一顆七點六二毫米的五一式手槍彈就會咆哮著衝出槍口,以每秒鍾四百二十米的速度擊穿自己的心髒,然後帶著一堆血肉從後心飛出,繼續飛行數百米。


  簡單權衡了一下利弊,劉子光還是選擇了妥協,他迅速將自己的兩隻手高高舉起,臉上作恐懼狀。


  高個劫匪對他的反應很滿意,槍口一指:“一邊趴著!”


  劉子光老老實實蹲到了牆角,一動不動。


  櫃台裏麵,女職員失魂落魄,哆哆嗦嗦拿出鑰匙,插進保險櫃鑰匙孔轉了幾圈,伸手去拉把手,可怎麽也打不開,女職員一轉頭,哭喪著臉說:“密碼忘了。”


  矮個劫匪暴怒,也不說話,對著女職員的腦袋就扣動了扳機,可是腦漿四濺的場景並沒有出現,五連發霰彈槍的五枚子彈已經打空了。


  雖然是空槍,但也把女職員嚇了個半死,歇斯底裏地抱著頭尖叫,劫匪從上衣口袋裏掏出幾枚花花綠綠的子彈,一枚枚地往槍膛裏塞,一邊塞一邊猛踢蹲在一邊的金絲眼鏡男職員:“你,給我開保險櫃!”


  男職員也嚇得個半死,不過神智還算清楚,顫抖著手轉動了密碼盤,“砰”的一聲,保險櫃打開了,露出裏麵一遝遝的紅色鈔票。


  矮個劫匪兩眼放光,扔下黑色大提包,一揮五連發:“給我裝!”


  今天對於派出所女警察胡蓉來說,是非常平淡的一天,跟著師傅老王出來巡邏,半天下去沒接到一條報警信息,就連丟鑰匙、貓上樹這種雞毛蒜皮的事情都沒有,老王師傅說得對,警察的生活其實是單調無聊的重複,那些驚心動魄的警匪追逐槍戰的場景隻有在電影裏才會出現。


  今天實在無聊,小胡便私自改變了巡邏路線,想從幼兒園門口經過一次,因為每天下午四點的時候正好放學,維持一下交通秩序也是好的。


  桑塔納警車以十五公裏的緩慢時速轉過街角,兩位警察正漫不經心地談笑著,案子就突如其來地發生了,先是一輛紅色的轎車從綠化帶裏衝出來,撞上正常行駛的黑色帕薩特,然後就聽見幾聲巨響,像是槍聲。


  從帕薩特裏衝出一個中年男人,拽出後座上的小女孩,往警車這裏看了一眼,就徑直衝向了銀行,動作慌亂狼狽,然後從紅色轎車裏下來一個年輕人,直接追了過去,胡蓉不認識那個中年人,卻對後麵這個年輕人再熟悉不過了。


  這不是本轄區的那個小混子保安劉子光麽!


  槍聲就是警號,胡蓉連想都沒想,一踩油門就過去了,桑塔納一個漂亮的擺尾,正好堵在銀行門口,攔在紅色捷達出租車的後麵,車門彈開,胡蓉右手按著手槍柄,貓著腰從車裏鑽出來,徑直朝銀行大門撲去,根本不理睬老王在後麵急切地呼喊:“小胡,回來!”


  警車的突然出現,讓拿手槍的高個劫匪心中一沉,已經提前一星期進行踩點,確定這個地點既僻靜又安全,還靠近出城的公路,最適合搶劫了,沒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剛開始動手就出了意外,現在居然連警察都出現了。


  高個劫匪沒有絲毫猶豫,槍口一轉,“啪啪”兩槍打過去,子彈打在門柱上,間距很小,火花四濺,胡蓉差點中彈,不得已還是退了回去,一把抽出了腰間的警用轉輪手槍,扳起擊錘,瞄準銀行裏,心怦怦亂跳。


  那邊老王已經接通了總台:“指揮中心,這裏是1156號巡邏車,大連路中段交通銀行發生持槍搶劫……”


  高個劫匪繼續拿槍瞄準著門外,頭也不回地罵道:“老二,你他媽快點兒!”


  矮個劫匪在櫃台裏瘋狂劫掠著,兩個銀行櫃員幫他將黑色大提包裝得滿滿當當,全是成捆的鈔票,他高聲回應:“大哥,怕個屁啊,咱手裏有家夥,有人質!”


  此時遠處已經響起了警笛聲,先前老三劫人的時候,李紈就已經報警了,然後銀行警報係統也向公安局發出了警號,再加上胡蓉和老王的警車直接向指揮中心的報告,整個江北市的公安係統已經在短短五分鍾內被調動起來,附近的警車全都拉響警笛過來增援了。


  矮個劫匪將沉重的錢袋子甩過櫃台,一躍翻了出來:“齊活兒,走人!”


  高個劫匪罵道:“條子堵門了,都怪你動作太慢!”


  矮個子“嘩啦”一聲推彈上膛,不服氣地往門口走去:“媽的,看誰敢攔我。”


  話音剛落,“砰”的一槍打來,矮個劫匪條件反射地往下一蹲,舉槍回射過去,子彈打在警車的擋風玻璃上,“嘩啦”一聲,玻璃全碎了。對麵又是一槍打過來,這一回準頭提高了不少,幾乎是擦著劫匪的頭皮飛過去,他趕忙縮了回去,藏在大廳的柱子後麵。


  “×,槍打得還挺準!”劫匪吐了一口濃痰,釘在銀行光潔的大理石地麵上。


  外麵馬路上,胡蓉隱蔽在車門後麵,握槍的雙手還在顫抖,這是她第一次向活人射擊,以前在警校學習時老師講的那些話全都拋到腦後去了,第一槍完全打偏了,第二槍稍微鎮定了些,但是依然沒有命中。


  老王還在拿著對講機呼叫支援,右手緊握著轉輪手槍,可是連擊錘都沒有扳開。也難怪,這位老公安雖然警齡幾十年,當街駁火的情況還是第一次遇到。


  一個幾十年沒開過槍的老警察,和一個還在實習期的小警察,卻把兩個悍匪堵在了銀行裏,為增援的同行贏得了時間,很快就有兩輛巡邏警車趕到,全副武裝的警察從車上跳下來,拉開車門藏在後麵,隻露出一雙眼睛緊盯著銀行大門。


  銀行的大門是玻璃的,可以看見裏麵趴著一地的人質,但是劫匪的蹤影卻完全看不見,警察誰也不敢輕舉妄動,隻能死死守住大門。


  此時沈芳已經被家長們從帕薩特裏救出來,拍麵頰、掐人中,片刻之後醒轉,她第一句話就是:“妞妞呢?”


  李紈寬慰她道:“妞妞沒事,在銀行裏。”


  沈芳轉頭一看,正看見銀行門口停著的三輛警車,和如臨大敵、握著手槍的警察,臉色刷的一下就白了,掙紮著要往銀行裏麵撲去,卻被眾人拉住:“大姐,千萬別衝動啊!”


  此時劉子光蹲在角落裏,一隻手卻暗暗伸到背後,悄悄動作了一下。事到如今,他更加不敢把那支五四拿出來了,真他媽的無巧不成書,怎麽碰上劫匪打劫銀行,這下是黃泥掉在褲襠裏——不是屎也是屎了,萬一把槍拿出來,指不定就被警察當作劫匪同夥了呢。


  槍啊槍,真不是個好東西啊!

  與此同時,老三也在懊悔不已,槍聲已經完全驚醒了他,這事兒是越鬧越大了,不用說,半小時之內,市局領導肯定都會到現場,由於自己身份比較特殊,和銀行押款工作有牽連,所以肯定會被列為懷疑對象,到時候一排查,勒令自己交槍,就什麽都露餡了,這還不包括自己綁架沈芳母女的案子呢。


  槍啊槍,真不是個好東西啊!

  若不是為了尋槍,怎麽能鬧出這種事情來?事到如今,老三的腸子都悔青了,不該把槍鎖在車裏,不該帶槍,甚至根本就不該佩槍!

  銀行門口堵了一堆汽車——劫匪自己預備的出租車,撞到一起的帕薩特和沃爾沃,還有三輛警車,紅藍警燈無聲地閃爍著。六支手槍指著銀行大門,遠處的警笛還在繼續,陸續有急促的刹車聲響起,刑警、治安、特警陸續來到,分局領導和市局一位坐鎮的副局長也來了,市局一把手正在縣裏考察調研,此時也正在火速趕來。


  事兒,絕對是鬧大了。


  兩個劫匪經驗老到,一看沒機會逃跑了,幹脆固守銀行,高個子劫匪用槍逼著銀行職員放下了百葉窗,關上了電動卷簾門,電動門緩緩地落下,隔絕了陽光,也隔絕了人質們的希望。


  銀行裏所有的燈都打開了,一片燈火通明,矮個劫匪再次跳進櫃台,用槍押著四個銀行櫃員出來,喝令大家全都站起來,排成一個扇形擋在前麵。


  劫匪相當聰明,利用人質組成人盾,這樣一來,狙擊手就很難下手了,突擊隊也會感覺棘手,若想消滅劫匪,難免會誤傷人質。


  銀行裏排隊的這些人,大都是附近高檔小區的住戶,以中年婦女居多,還有幾個老頭老太太,此時都已經嚇得不知所措、雙腿發軟了,有個穿金戴銀的婦女哭喊道:“放了我吧,我老公是市委的,你要多少錢都行。”


  兩個劫匪對視一眼,矮個子一步躥過去,揪住中年婦女的頭發摜到地上:“正好,就拿你這個官太太當人質!”


  中年婦女嚇得哇哇直哭,一股涓涓細流在大理石地麵上流淌著,刺鼻的尿臊味彌漫在銀行大廳裏,但是人質們都不敢說也不敢動,更沒人笑話這位嚇到失禁的中年婦女,相反還暗暗感激她,有她在前麵頂著,要死也暫時輪不到別人了。


  人質中的青壯年男子沒幾個,除了銀行櫃員金絲眼鏡男,就是老三和劉子光了,高個劫匪指著地上的保安屍體道:“你兩個,給我搬過去。”


  劉子光和老三對視一眼,都無奈地起身去搬屍體,老三已經認出了劉子光,心中一動:這小子怎麽會出現在幼兒園門口,又怎麽會緊追自己不舍,難道說他已經跟了疤子?


  這些念頭隻在老三腦海中一閃而過,劉子光不過是個不值一提的小痞子,對付這種人,就是三隻手指捏田螺——十拿九穩,現在要操心的是怎麽安全脫身,怎麽洗清自己的綁架罪名。


  老三去抬屍體,自然就將妞妞放開了,四歲的小女孩還不懂事,雙手抹著眼淚直往外麵走,嘴裏還喊著“媽媽媽媽”,高個子劫匪一把就將她提了起來,放在胸前當個天然的小盾牌。


  聽到銀行裏麵女兒撕心裂肺的哭喊,沈芳都快暈過去了,眼淚滂沱而下,李紈和幾個年輕的媽媽在一邊陪著落淚,都是當母親的人,自然能體會沈芳的心情,女兒在窮凶極惡的歹徒手裏捏著,換了誰都得這樣。


  李紈緊緊捏著兒子的小手,暗自慶幸這災難沒有攤到自己身上,如果被綁架的是兒子,自己興許還不如沈芳呢。


  忽然,沈芳的手機響了起來,她迅速抓起電話,連看也不看號碼就按下接聽鍵,歇斯底裏地大喊道:“把我的女兒還回來!”


  電話那頭明顯愣了一下,然後是中年男子焦急的聲音:“芳芳,是我!剛才你打我電話了麽?到底怎麽回事!”


  沈芳聽出是老公的聲音,卻再也說不出話來,隻顧著哭泣,李紈見不是事兒,接過電話說道:“是妞妞爸爸麽,你家妞妞出事了,就在幼兒園門口……”


  話還沒說完,就聽見一陣忙音,對方已經掛了電話,可以想象那位父親的焦躁心情,肯定是十萬火急地趕過來。


  放下電話,李紈才回過味來,事情發生得太過突然,一直沒來得及梳理,應該是這樣:一個開帕薩特的中年男人綁架了沈芳母女,然後他,就是那個曾經救過自己兒子的“飛人叔叔”出現了,搶了自己的沃爾沃飛越花壇去撞擊帕薩特,又緊跟著那個綁匪進入銀行。


  沃爾沃的氣囊已經被撞了出來,前頭也癟了一塊,李紈的這輛S40可不是長安貨,而是貨真價實的瑞典原裝,上回修理車燈、保險杠就已經花了不少錢,這回肯定維修費用不菲,但奇怪的是,李紈竟然一點也不心疼,滿腦子都是那個風一般的男子。


  貝小帥等人也嚇傻了,這事兒太過戲劇化,一切的發生都在一分鍾之內,沒有給任何人留出思考的餘地,本來說好是來看美女的,怎麽變成了汽車追逐和槍戰駁火,這火暴場麵都快趕上好萊塢了!

  當街砍人不稀奇,槍械駁火就少見多了,一如貝小帥這種道上混過幾年的小痞子都沒見過這種陣仗,瞪著眼睛張著嘴,束手無策當起了圍觀群眾。


  警車越來越多,一輛黑色塗裝的廂式貨車開了過來,一隊特警魚貫而下,黑色凱芙拉頭盔,防刮布戰鬥服,護膝、護肘,戰術腰帶上懸掛著各種裝備,七九式微型衝鋒槍上加裝了魚骨、戰術手電、紅點瞄準鏡等物,看起來很是專業。


  特警們迅速占領製高點,架起了八五式狙擊槍,封鎖街道,清理現場,將無關群眾疏散開來。


  幼兒園內的所有學生均被疏散,看熱鬧的群眾也被撤到警戒線以外,由於沈芳是人質的母親,又瀕臨昏迷狀態,暫時被安置在一輛警車裏,等待著救護車的到來,警察們都忙得熱火朝天,沒人照顧沈芳,隻好讓李紈在旁邊守護著。


  一輛紅白塗裝的救護車“嗚哇嗚哇”地來到,這是和110聯動的救護車,隨車護士都是經過急救訓練的專業護士,在通過封鎖線的時候,坐在救護車窗邊的方霏正好看到隔離線以外站著的貝小帥等人,她眼睛一亮,搖下車窗玻璃衝著他們擺擺手。


  貝小帥也看見了方霏,張嘴剛要說話,救護車卻已經開走了。來到封鎖線內,穿著平底鞋和淡綠色護士服的方霏打開後車門,輕捷地跳出來,手裏拿著氧氣包喊道:“哪裏需要幫助?”


  “這邊!”李紈將頭伸出車窗喊了一句,方霏趕緊跑了過去。


  正在此時,一陣刺耳的刹車聲響起,幾輛黑色的轎車硬生生停在警戒線邊上,頭前一輛車裏鑽出個身材高大的男子,臉上一道刀疤觸目驚心,他身後的轎車裏同時鑽出七八個壯漢,一色小平頭墨鏡,看著就不像善茬兒。


  小平頭們在警戒前就站住了,隻有那個疤臉大漢不顧警察的阻攔,硬要往裏闖,邊闖邊扯著嗓子喊道:“芳芳,妞妞,你們在哪?”


  沈芳聽見老公的呼喊,掙紮著想要坐起來,卻被方霏勸住。方霏扭頭衝著這邊喊道:“他是傷員家屬。”


  特警們望望自己的領導,領導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疤子感激地一點頭,鑽過警戒線朝沈芳這邊奔過來。


  “老公,妞妞她……”沈芳再次淚如雨下,泣不成聲,多虧李紈在旁邊介紹道:“妞妞被人帶進銀行裏,裏麵有劫匪正在搶銀行,妞妞怕是成了人質。”


  疤子忽地站起,將黑色的西裝上衣脫下,裏麵竟然隻穿了一件坎肩而沒有穿襯衣,一身結實的古銅色腱子肉露了出來,滿是傷痕,觸目驚心。


  “這是衝著我來的,芳芳你別怕,我去把妞妞換回來。”


  疤子正要往銀行裏走,忽然被兩個警察攔住,一個兩杠三花的警官喝道:“方國豪,這裏有警察,用不著你出頭,給我下去!”


  疤子抬眼一看,認得是分局的副局長謝安然。他焦躁地吼道:“謝局,我女兒在裏麵!”


  謝副局長也急了,走上來拉住疤子的胳膊道:“有持槍劫匪在裏麵,你一個人進去又能怎麽樣?市局領導都來了,趕緊把褂子給我穿上!”


  原來事情這麽複雜,疤子的胸膛劇烈地起伏著,想了想還是披上了衣服,焦躁地守在老婆身旁,直盯著銀行的大門。


  大門依舊緊閉,落地的玻璃牆也被百葉窗擋住,看不清楚裏麵的狀況,製高點上的狙擊手根本瞄不到任何目標。市局的幾個“白襯衣”也到了現場進行指揮,在一輛警車的引擎蓋上攤開地形圖進行布控,但苦於對銀行裏麵的形勢絲毫沒有掌握,也是一籌莫展。


  肩膀上一顆警監花的市局副局長宋劍鋒是個幹練的中年人,淩厲的眼神掃過銀行大門,定格在門口的兩輛汽車上,最終鎖定了黑色帕薩特的牌照。


  “那是哪個單位的車?”副局長厲聲喝問。


  交警部門的頭頭迅速問了手下,然後答道:“宋局,這是金盾公司的車。”


  宋副局長繼續厲聲:“金盾的車怎麽在這裏?誰是駕駛員!”


  交警頭頭再次讓手下查了一下,答道:“這輛車歸李有權開。”


  “李有權人呢?為什麽來這裏?”


  大家都回答不出來,宋副局長怒喝:“讓金盾的人過來,馬上!”


  金盾公司的頭頭沒來到,一輛掛著市級機關通行證的黑色奧迪A6緩緩開進了警戒區,後門打開,一個便裝中年男子走了出來,雖然個頭不高,但是極其精悍,頭發梳理得一絲不苟,身上的白襯衣更是一塵不染。


  “胡書記。”


  “胡書記好。”


  一片打招呼的聲音響起,江北市政法口的人誰不認識他們的政法委書記胡躍進啊,這位政法一哥從最基層的派出所民警做起,副所長、所長、刑警隊長、分局局長、市局局長,一層層升上來,步步腳印都很紮實。此人不但為人處世很是老練,偵破技術也是一流的,談起胡書記,政法口的人沒有不挑大拇指的。


  胡書記衝大家點點頭,直接參與指揮。簡單了解了情況之後,對大家說道:“在馬局長沒來之前,這裏由我指揮,派出所的同誌們把警戒線往外擴展一下,以防犯罪分子掌握爆炸物,特警注意警戒,沒有命令不許開槍。”


  眾警官都點頭,胡書記想了一下又道:“給武警支隊打電話,讓他們派狙擊手過來。”


  特警大隊的領導低聲說:“胡書記,咱們自己有狙擊手。”


  “我知道,可是咱們狙擊手太少,不知道歹徒具體人數的情況下,必須確保萬無一失。”胡書記斬釘截鐵地說道。


  忽然,銀行的卷簾門緩緩地動了,第一線的警察們緊張起來,紛紛舉起了手中的槍。


  一具血淋淋的屍體被拋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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