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7 補償

  回到約翰內斯堡,警察局士氣低沉,遇到這種事兒,誰心裡都不好受。


  晚上,羅克吃飯的時候叫上了巴克、馬丁和李德。


  晚飯還是不錯的,約翰內斯堡警察局包下金山旅館,馬文和他的兩個徒弟就接管了廚房,這兩個徒弟都是華人,他們是馬文叫來的,和馬文的家人同時抵達開普,現在馬文的家人在橡樹鎮安家,馬文就帶著徒弟和羅克一起來到約翰內斯堡。


  心情不佳,再好的菜也是食不知味。


  「來吧,干一杯。」羅克舉杯提議。


  巴克、馬丁和李德都沉默,端起杯子向羅克示意,然後一飲而盡。


  「我知道這事兒兄弟們都憋屈,別著急,德蘭士瓦遲早要解除軍管狀態,這些軍隊最終都會撤走,到時候,這裡還是咱們說了算。」走出正義宮之後,羅克就不是以前的那個羅克了。


  以前的羅克,只想在開普給兄弟們尋找一個棲身之地,能在這個亂世中更好的活下去。


  現在的羅克不再消極,兄弟們的命運不能掌握在英國人手裡,英國人是靠不住的,布爾人也是靠不住的,祖魯人更靠不住,兄弟們——或者說是華人,想在南非生活下去,只能靠自己。


  「頭,其實兄弟們不怪你,兄弟們都知道,頭你已經做到了所有你能做的,這事兒不怪你,只怪狗日的洋鬼子。」馬丁恨意難消。


  「兄弟們心裡也憋著火呢,下午巡邏的時候,有韋爾奇燧發槍手團的士兵挑釁,兄弟們又跟他們打了一架,洋鬼子看上去人高馬大,其實根本不經打,別看他們人多,被兄弟們打得屁滾尿流——」李德平時話不多,標準的實幹派,動手的時候比誰都狠。


  要說這件事帶來的好處,那麼就要算是徹底釋放了華裔警察們骨子裡的凶性。


  千萬別小看榜樣的力量,羅克以前打過印度人,打過布爾人,已經給兄弟們做出了最好的榜樣,現在,羅克打的加拿大人是純正的英國人,這個世界上,還有誰是不能打的?

  還記得剛到開普敦的時候,華裔警察面對洋人,免不了束手束腳,哪怕是面對那些地位地下的布爾人,就因為布爾人的那身白皮,弟兄們也不敢過分。


  現在所有的華裔警察們都已經沒有了這個顧慮,布爾人是白人,面對華裔警察,也要低聲下氣。


  英國人也是白人,雖然英國人的地位比布爾人更高,但是只要英國人觸犯了華裔警察的利益,華裔警察現在也能毫不猶豫的揮拳相向,這在以前簡直想都不敢想。


  「督察,您已經做得夠好了,以前咱們華人在約翰內斯堡被人欺負,從來沒有人敢反抗,連那些祖魯人都能欺負咱們,實在是想不到,英國人欺負咱們的時候,您居然會給咱們華人求個公道——沒說的,這一杯敬您!」巴克情緒激動,並沒有受到影響。


  華人——


  人命在這個亂世其實真的不值錢,別說華人的生命,那些祖魯人、布爾人的生命一樣都不值錢,甚至連那些英軍士兵的生命都不值錢。


  戰爭爆發后,隨意草菅人命的事,每天都在發生,說實話就連巴克,也不認為死一名華裔警察有什麼大不了的,約翰內斯堡每天死的人多了,礦工、平民、游擊隊、士兵——


  每天都有人離世,經歷了太多死亡,巴克對這個世界都已經麻木。


  羅克的做法,給巴克打開了一扇新的大門,讓巴克充分認識到,華人——


  也不是能讓人隨意侮辱的!

  「巴克,要讓別人尊重你,你首先要自己尊重自己。」羅克不想說太多,約翰內斯堡的華人,距離羅克的要求還很遠。


  慢慢來吧,羅克還有時間。


  「督察,外面有一位叫馬科斯·勞埃德的上校要見你,他是皇家加拿大團的團長。」一名突擊隊員過來請示。


  羅克點點頭,主動起身迎出去。


  上校雖然不是將軍,但也是高級軍官,不能輕慢。


  雖然約翰內斯堡警察局和皇家加拿大團之間現在關係緊張,但是該給的面子還是要給,皇家加拿大團還不知道要在約翰內斯堡駐紮多久呢,以後肯定還要打交道,總不能老死不相往來,所以就算羅克心裡再膩歪,該做的表面功夫還是要做。


  不做——


  那不好意思,整個社會都會敵視你,孤立你。


  人活著,總是會有很多不得已。


  「呵呵,洛克警長,我們又見面了——哦,不,現在你已經是高級督察了,上帝,真讓人難以相信,這才多長時間!」馬科斯·勞埃德和羅克還是熟人,一見面就熱情的打招呼。


  羅克看到馬科斯·勞埃德帽子上的楓葉標誌,馬上就想起來,自己和馬科斯·勞埃德是一起喝過酒、吹過牛的。


  那還是在金伯利,當時羅克率領突擊隊剛剛擊斃茹貝爾,和馬科斯·勞埃德在當時還是遠征軍總參謀長的羅伯茨將軍的辦公室外相遇,羅伯茨將軍召見亨利之後,羅克、亨利和一群軍官去了酒吧,馬科斯·勞埃德就是那群軍官其中之一。


  「馬科斯,沒想到能在這裡見到你,你還好嗎?」羅克勉強擠出笑容,其實上一次,馬科斯·勞埃德和羅克給彼此留下的印象都不錯。


  「挺好,如果沒有這些狗屁倒灶的事更好,我要向你說抱歉,洛克,是我的孩子們太過分了,他們還沒有從戰爭的陰影中走出來,所以執行任務時情緒激動。」馬科斯·勞埃德主動道歉。


  情緒激動?

  這恐怕不是一句情緒激動能夠解釋的。


  但是羅克也沒有揪住不放的必要,這個仇現在羅克報不了,但是未來,英國政府一定會為今天對華裔警察的輕視和傲慢付出代價。


  「馬科斯,這不是你的責任,我相信如果你在現場,一定不會任由這種事發生。」羅克寬宏大量,不寬宏大量也不行,羅克現在已經認清了英國人的本質。


  羅克不可能追究到底,如果要強行追究肇事者的責任,別說馬科斯·勞埃德,阿爾弗雷德·米爾納都會對羅克有意見。


  這就是沒有一個強大祖國的悲哀。


  清國不能說是小國寡民,但是國家不強大,就算領土面積再大,就算人口再多,也沒人把你當回事,比如二十一世紀的加拿大,又比如二十一世紀的印度,國土面積大人口多沒用,說話一樣沒力度。


  「洛克,你是個心胸寬廣的人。」馬科斯·勞埃德很滿意羅克的態度,他一定也感受到了來自總督府的壓力,所以才會主動來找羅克。


  這本身,就已經代表了軍方的歉意。


  來到客廳,羅克和馬科斯·勞埃德分賓主落座,羅克向馬科斯·勞埃德推薦了來自清國的綠茶,馬科斯·勞埃德讚不絕口。


  「洛克,逝者已矣,再多的歉意都無法撫平逝者家屬的悲痛,我很抱歉,只能用這種方式盡量做出彌補。」一杯茶喝完,馬科斯·勞埃德遞給羅克一張支票。


  「謝謝你,馬科斯,我都不知道應該怎麼向林恩的家屬解釋,他沒有死在戰場上,卻死在自己人手裡。」羅克根本沒有看支票上的數額,就像馬科斯·勞埃德說的那樣,再多的錢,都無法撫平逝者家屬的悲痛。


  「他叫林恩?」馬科斯·勞埃德的表情也沉重。


  「是的,他的家人在開普敦,一個月前剛到橡樹鎮,他有兩個兒子和一個女兒。」羅克的心情也沉重,他確實不知道應該怎麼面對林恩的家人。


  馬科斯·勞埃德沉默了一陣,做出了一個決定:「我會領養林恩的孩子,每個月支付生活費,如果他們能上大學,我也會支付他們的大學學費,直到他們成年為止,如果他們願意,我也可以帶他們會加拿大,我向你保證,洛克,我會和對待自己的孩子一樣對待他們——至於那些昏了頭腦的軍官和士兵,他們將會被強制退役,然後被遣返回加拿大服刑,我可以向你保證,他們的最低刑期不低於五年——抱歉洛克,我知道這個結果對林恩並不公平,但是——我們不能讓悲劇再次發生。」


  其實已經不錯了,在此之前,白人打死一個有色人種,是不需要付出任何代價的,賠償可能有,可能沒有,即便有,也就是十幾個英鎊而已。


  羅克不在這個問題上糾纏,至少情況已經有了改變,這是個不錯的開始。


  「不不不,馬科斯,謝謝你,但是真的不需要這樣,我是孩子們的教父,我會承擔他們成長過程中的所有費用,這不應該由你來承擔。」羅克馬上拒絕,在這個問題上,羅克義不容辭。


  關於「教父」,這個概念已經被華裔警察們玩壞了。


  華人中是沒有「教父」這個概念的,但是華人中有「乾爹」這個概念,所以,羅克會把林恩的孩子當做「乾兒子」撫養,直到他們長大成人。


  基於同樣的理由,實際上林恩的孩子會有很多「乾爹」,安東、李德、馬丁——


  只要是華裔警察,都會在這個問題上盡心儘力,所以,估計以後林恩的孩子會很「悲慘」,因為會有很多乾爹關注著他們的一舉一動,如果他們不成器——


  那他們一定會感受到很多來自「父愛」的「溫暖」。


  「好吧洛克,希望接下來,我們能保持有更好的合作。」馬科斯·勞埃德也沒有糾纏,不過回頭,馬科斯·勞埃德會再送來一張支票,作為馬科斯·勞埃德對林恩家人的補償。


  這種程度的補償——


  真的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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