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4 狂妄
羅克也是在很久以後才知道,襲擊南部非洲開拓隊,真的不是西南非洲總督的命令,而是某個剛到西南非洲不久的貴族子弟的臨時起意。
現在那位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貴族子弟已經在戰鬥中陣亡,連屍體都沒找到,留給西南非洲和南部非洲的卻是滿目瘡痍。
真的是滿目瘡痍,短短半個月之內,西南非洲北部的很多農場和牧場遭到襲擊,襲擊者雖然有所克制,不會主動傷害那些不抵抗的農場主,但是對那些試圖頑抗的農場主,襲擊者也是毫不留情。
所有的房子全部被燒毀,所有的財產全部被掠奪,但是讓人驚訝的是,這些襲擊者對農場里的那些奴隸沒有任何興趣,而這些奴隸通常是農場最大的財富。
同樣是很久以後西南非洲總督府才知道,那些襲擊者不僅沒有傷害那些奴隸,反而給予那些奴隸一定生活物資和武器,很多奴隸後來都成為西南非洲殖民政府的堅定反對者。
這裡要介紹一下西南非洲的具體情況,西南非洲沿海有狹長平原,內陸多山地高原,一般海拔1,000米以上。
西南非洲中部為中央高地,東部為卡拉哈里盆地的一部分,西部沿海一帶為沙漠性平原。
德國對西南非洲的殖民是從西南非洲南部開始,逐漸向北部東部推進,1884年德國宣布佔領西南非洲,但直到去年,德國人仍然沒有佔領西南非洲全境。
短短半個月之內,德國在西南非洲北部的統治徹底崩潰,總督府試圖派出部隊穩定局面,但是由白人軍官和殖民地士兵組成的僕從軍,在離開溫德和克不到五十公里就遭到不明勢力的襲擊。
這些不明勢力作戰很有效率,他們先是使用地雷設置伏擊圈,戰鬥打響之後,精確射手第一時間射殺白人指揮官,然後用機槍掃射失去指揮和無頭蒼蠅一樣在戰場上亂竄的殖民地士兵,通常一個營的部隊,最多只能堅持十分鐘就會徹底崩潰。
在認識到僅憑西南非洲,根本無法穩定局面之後,德國人終於認清現實,塞西·沃德豪斯一天之內三次求見格拉斯頓子爵,阿布也親自趕到小石城面見羅克,請求羅克停止在西南非洲境內的軍事行動。
「勛爵,別再說西南非洲境內的不明武裝和南部非洲沒關係了,看在尼亞薩蘭近萬徳裔兢兢業業工作的份上,請停止在西南非洲境內的軍事行動,我保證,這是我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做出這樣的請求,以後不管西南非洲和南部非洲的關係惡化到什麼程度,我們都永遠是尼亞薩蘭人,絕對不會背叛。」阿布面色漲紅,他現在是南部非洲科技界的領軍人物,道格拉斯的聲望都沒有阿布高,憑藉阿布的聲望,每年都有很多學者和渴望獲得知識的年輕人來到尼亞薩蘭。
「我們?」羅克敏銳的注意到阿布的用詞。
「是的,我們,我代表的是尼亞薩蘭境內所有的徳裔,或許勛爵你不知道,西南非洲襲擊南部非洲的開拓隊,最痛苦的就是我們這些徳裔,一邊是我們的祖國,一邊是我們發誓效忠的南部非洲,我們不願意看到南部非洲的開拓隊遭到襲擊,對於那些遇難家屬的悲痛心情,我們感同身受,我帶來了十萬蘭特的捐款,這是我們尼亞薩蘭境內所有徳裔捐贈的,我知道金錢不能彌補遇難家屬的悲痛心情,但是這是我們僅有能做的——」阿布也很難過,來到南部非洲,阿布等於是獲得新生,他的所有研究成果都是在南部非洲做出的,所以羅克能理解阿布現在的感情。
西南非洲和南部非洲的衝突爆發后,尼亞薩蘭很多人對徳裔的態度發生了微妙的變化,和上一次尼亞薩蘭和坦葛尼喀爆發衝突時一樣,雖然這一次尼亞薩蘭州府還是沒有針對尼亞薩蘭境內的徳裔進行任何限制,但是普通人已經厭倦這種無窮無盡的衝突,連帶著對徳裔的態度也慢慢變化。
尼亞薩蘭大學內,就有激進的學生聲稱要對尼亞薩蘭境內的徳裔採取行動。
不過尼亞薩蘭大學校方還算冷靜,道格拉斯在全校師生大會上親自做演講,強調校園的純潔性和學術的獨立性,任何和政治有關的話題,在校園內都不準討論,尼亞薩蘭州政府也承諾在尼亞薩蘭大學內不會發展任何政治組織或者宗教組織,學生的任務是學習,在畢業之前,不準參與任何和政治有關的行動。
為了遏制政治在校園內的蔓延,校方嚴肅處理了一批態度激進的學生,所有人都被記大過處理,如果再有類似行為,那麼就直接開除。
「教授,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是也請你理解我,我是南部非洲的國防部副部長,同時還是尼亞薩蘭的領主,我要對南部非洲和尼亞薩蘭負責,任何損害南部非洲和尼亞薩蘭利益的行為,我必須堅決反擊,這是我的天職——我向你承諾,南部非洲的軍人,不管在任何情況下,不論在何時都不會濫殺無辜,至於那些在在戰爭中利益受損的普通人,這也是不可避免的,畢竟這也是戰爭的一部分。」羅克義正言辭。
其實報復到目前這種程度也就足夠了,如果羅克不想世界大戰提前爆發,那麼就要儘早收手。
這時候正好順水推舟,如果停止在西南非洲境內的軍事行動,能換取尼亞薩蘭境內徳裔的忠誠,那麼這還是很值得的。
說句不好聽的,西南非洲一直就在那裡,不會長翅膀飛走,就算這一次虎頭蛇尾,那麼等世界大戰爆發,西南非洲遲早還是南部非洲的。
但是如果這一次直接拒絕阿布,那麼就會對尼亞薩蘭境內的徳裔造成嚴重傷害,進而導致大批徳裔離開尼亞薩蘭,這是羅克絕對不願意看到的。
要知道世界大戰結束后,全世界就會開始瓜分德國的狂歡,到時候羅克還想讓以阿布為首的徳裔,誘惑德國科學家移民南部非洲呢,所以現在羅克要忍耐,一定要忍耐,不能因為一時衝動,就傷害尼亞薩蘭境內的徳裔。
哪怕他們的要求聽上去有點過分,但是正因為這些過分,會讓他們對羅克更感激,對尼亞薩蘭更忠誠。
回過頭來羅克就給亞亞發電報,暫時停止在西南非洲境內的軍事行動。
沒錯,參與行動的全部都是亞亞手下的雇傭兵,南部非洲的正規軍根本就沒有參與其中,如果是南部非洲的正規軍向西南非洲發動進攻,那麼現在羅克就可以在溫得和克喝茶了。
當然羅克之所以暫時停止在西南非洲境內的軍事行動,也是因為格拉斯頓子爵和塞西·沃德豪斯已經開始接觸。
現在就是格拉斯頓子爵最擅長的部分。
首先格拉斯頓子爵要求塞西·沃德豪斯承認,確實是西南非洲的騎兵部隊襲擊了南部非洲的開拓隊。
然後就是一系列的賠償問題。
南部非洲的人,可比西南非洲的人值錢多了,西南非洲境內的殖民地僕從軍,如果是戰死沙場,那麼最多可以獲得不超過一千馬克的撫恤金。
南部非洲的撫恤金之高,讓塞西·沃德豪斯簡直無法接受,按照格拉斯頓子爵的要求,在襲擊中遇難的每一個開拓隊成員,西南非洲總督府都要支付五千蘭特賠償。
什麼什麼?
加拿大人打死華人只賠了兩千鎊?
拜託,那是十年前的價格,現在肯定不是這個價。
和那些遇難人員的撫恤金相比,傷殘人員的賠償金更高,因為這部分還要包括後續的治療費用和生活補貼,格拉斯頓子爵開出的價格每個人一萬蘭特。
結果最後算起來,西南非洲要支付給南部非洲80萬蘭特,作為在襲擊中遇難和傷殘人員的賠償。
至於西南非洲的損失,沒有任何證據表明那是南部非洲軍人幹得,非洲大陸神奇的事多得很,不明武裝也多得很,天知道在西南非洲境內神出鬼沒的不明武裝是什麼人,沒準真的像格拉斯頓子爵所說的那樣是日本人。
對於這個結果,塞西·沃德豪斯明顯是無法接受,如果塞西·沃德豪斯接受這樣的條件,那麼塞西·沃德豪斯就乾脆自殺謝罪得了。
「沒錢當然也有沒錢的辦法,西南非洲30萬平方英里,可以用地抵債。」格拉斯頓子爵辦法多得很,當然多少錢一畝還要再談,肯定不會德國人說值多少就值多少。
「西南非洲80萬平方公里,沒有一寸是多餘的。」塞西·沃德豪斯咬牙切齒,該死的英制,該死的英里,該死的阿非利卡人。
「很好,那你就等著戰火燒遍西南非洲吧,聽說你們的出口快要超過進口了,我倒要看看你們怎麼超!」格拉斯頓子爵步步緊逼,這才是格拉斯頓子爵支持羅克報復西南非洲的真正原因。
普法戰爭后,法國憑藉殖民地的輸血很快恢復實力,這讓德國人實在是各種羨慕嫉妒恨,以至於俾斯麥非常後悔要的錢太少,沒有將法國人徹底幹掉。
現在英國和德國之間的軍備競賽,英國憑藉著遍布全球的殖民地,還算是遊刃有餘,而德國已經是精疲力盡,所以德國才加大對坦葛尼喀和西南非洲的掠奪,那位不知死活的貴族子弟,就是在這個背景下來到西南非洲。
從1884年開始,德國在西南非洲已經經營了近三十年,這三十年來,為了建設西南非洲,或者說為了對西南非洲進行有效控制,德國本土一直在對西南非洲進行補貼,希望有一朝,西南非洲能反哺德國本土。
在西南非洲和南部非洲爆發衝突以前,這個目標其實已經快要完成了,去年,西南非洲送往德國本土的各種原材料,已經接近德國本土援助西南非洲的物資,西南非洲總督甚至信誓旦旦的承諾,在兩年內就要完成出口對進口的反超,對德國本土進行反哺。
未來的西南非洲素有「戰略金屬儲備庫」之稱,主要礦藏有鑽石、鈾、銅、銀等,其中鑽石生產馳名世界,採礦業是西南非洲經濟的主要支柱,目前幾乎所有的礦產品都送回德國本土,支持德國和英國進行軍備競賽。
現在這一切都成了泡影。
別說在兩年內對德國本土反哺,到世界大戰爆發,西南非洲要是能恢復到去年的經濟水平,羅克就承認德國人是真的厲害。
面對咄咄逼人的格拉斯頓子爵,塞西·沃德豪斯痛苦的閉上眼睛,雖然塞西·沃德豪斯不願意,但是塞西·沃德豪斯很清楚,一個穩定的西南非洲對於德國來說很重要,而南部非洲對於英國來說可有可無,失去了南部非洲,英國還有加拿大,還有澳大利亞,還有印度。
而失去了西南非洲,德國就只剩下坦葛尼喀——
坦葛尼喀的情況連西南非洲都不如!
「總督閣下,你想要多少?」塞西·沃德豪斯目光獃滯,就像是行屍走肉。
「東北部的整個突出部!」格拉斯頓子爵不客氣,真的是獅子大開口。
西南非洲東北部的突出部,大概兩萬平方公里左右。
從這個面積上看,這個要價還是很合適的,畢竟是總督出馬,才不會一英畝一英畝的討價還價,簡直浪費口水。
「不可能,兩萬平方公里差不多等於500萬英畝,比勒陀利亞的農場價格是一英畝已經要兩個蘭特,難道西南非洲的農場就只值這麼點?」塞西·沃德豪斯簡直要抓狂,這個賬有點複雜,塞西·沃德豪斯要算清估計要拿筆列算式。
「也差不多就是這麼多了,你想要多少?」格拉斯頓子爵喝咖啡的姿勢很優雅,和暴跳如雷的塞西·沃德豪斯形成鮮明對比。
放大到國家層面也差不多,英國對德國,真的是優勢很大,所以德國人真的不嚴謹,他們是狂妄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