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化敵為友
薛念祖抓過這把明晃晃的匕首，深吸了一口氣，站在當場挺直了腰板。他知道自己不能慫，越慫越讓土匪看不起，而且也於事無補。
洛九娘美眸中投射出輕蔑的目光：“姓薛的，老娘勸你還是識相一點，交出窖泥，免得傷了自家的性命。像你這種細皮嫩肉弱不禁風的小廝，若是放一碗血，搞不好就丟了性命。窖泥再值錢，都是身外之物，哪有性命要緊？”
薛念祖定了定神：“大龍頭，不是薛某放不下身外之物，所謂薛家祖傳窖泥不過是以訛傳訛，本來就沒有的東西，你讓我怎麽交出來？”
洛九娘冷笑：“這汾縣酒坊中人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東西，你是抵賴不了的。不過，我們關帝山大寨的好漢也絕不難為你，如果你不肯交出窖泥，那麽，廢話少說，動刀吧！”
數十雙冷嘲熱諷的眸子都盯在薛念祖的身上，沒有一個土匪相信薛念祖敢動刀自裁放血。
薛念祖緩緩挽起袖口，露出白皙的左臂。
他又右手持鋒利的匕首，握在半空，卻遲遲沒有下刀。
圍觀的土匪頓時發出哄笑聲，有些甚至高喊起哄罵著不堪入耳的粗話。
洛九娘似笑非笑地站在薛念祖的對麵，手裏的手槍微微晃動。
薛念祖心一橫，突然抬頭望向豔麗無雙的洛九娘麵帶平靜的笑容，爾後右手的匕首猛地用力在左臂上一劃，一道寸餘大小的深深傷口展現出來，連皮肉都有點翻卷開裂，鮮血崩流。
無與倫比的痛感讓薛念祖身形踉蹌了一下，但他旋即站穩、挺直，麵上依舊是淡然的笑容，他爆喝一聲：“拿碗來！”
洛九娘震驚地揮了揮手，她手下的一個女兵立即奔跑過來，手持一個褐色酒碗接在下麵。
薛念祖咬牙忍痛手臂一翻，鮮血汩汩流下，一滴滴滑落酒碗，空氣中彌漫著的濃烈的血腥氣讓在場所有土匪麵色凜然。
這些江湖亡命徒雖然粗野凶惡，但也敬重悍不畏死的信義之輩。薛念祖居然真的動刀自裁，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洛九娘眼看手下的女兵給薛念祖包紮好左臂的傷口，又見他麵色慘白猶自身形保持昂然挺立不倒，美眸中一抹光彩一閃而逝。
她大喝一聲：“拿酒來！薛念祖，我們敬你是一條漢子，今日你既然按照規矩自裁放血祭了祖師爺，那麽從今往後，我們關帝山大寨的兄弟都不再與你為敵！幹了這碗酒，老娘派人送你下山！”
薛念祖接過酒碗一飲而盡，他縱聲大笑，然後將酒碗摔碎在地：“大龍頭，諸位英雄，山高水長，容我們日後江湖再會！告辭了！”
薛念祖抬步就走，身形陡然一個踉蹌。
洛九娘的兩個女兵急急上前扶住他，薛念祖咬了咬牙，甩開女兵的扶持，晃蕩著身子，大步朝山洞之外行去。
身後，傳來洛九娘略有些柔和的聲音：“謀害你的是寶増永的周家，你日後且小心了！”
薛念祖腳步不停，繼續慢慢行去。即便洛九娘不說，他也猜出是周家花錢請的綁匪。除了寶増永的周長旭，估計汾縣這些酒坊的人也沒人心腸這般歹毒。
但周長旭做夢也想不到，薛念祖非但保住了自家的祖傳至寶，還與綁匪化敵為友。
薛念祖被兩個年輕的女匪兵一路護送下山，返回運昌隆時已經是深夜。運昌隆內燈火通明，楊曼香和母親崔氏端坐在廳中，順子一幹人正急得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他們是想拿窖泥去換薛念祖，但誰知道薛念祖將祖傳至寶藏在何處？況且楊曼香認為這窖泥八成已經被薛念祖用在了新窖中，想要取出都不可能了。
……
翌日午時三刻。
運昌隆張燈結彩，開業大典吸引來了十裏酒坊街上的很多人。而在周長旭的攛掇串聯之下，很多酒坊的東家也悉數到場，準備聯手發難。
周長旭在前，泉友真的東家付念仁、易通達的東家易振東等大大小小數十家酒坊的東家緩步進入酒坊大院，周長旭抬頭望了望天，衝迎客的順子幾個人冷笑一聲：“時辰到了，你們的薛東家何在？怎麽還不出酒？”
順子咬著牙，強自壓下了火氣，盡量將聲音保持平和：“各位東家，請入席，我們東家正在後坊準備，馬上出來！”
周長旭撇了撇嘴，向身後的吳作福使了一個眼色。
吳作福哈哈大笑：“你們不要瞎耽誤工夫，各位東家事務繁忙，趁早開了酒，讓我等見識一下——怎麽，莫非不是薛念祖因為出不來酒臉上掛不住，不敢出來見客了吧？”
周長旭麵帶有恃無恐的笑容與付念仁、易振東一幹酒坊東家拱手寒暄，相繼入席，準備看運昌隆的熱鬧。薛念祖被土匪綁了，今兒個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出現的，運昌隆的開業典儀就是一場笑話。
周長旭入席等了一會，故意大聲道：“各位東家，時辰已過，這薛念祖還不見蹤影，我看是逃之夭夭了。”
付念仁微微一笑：“周東家，老夫也覺得薛家這小哥兒就是瞎折騰一場，新窖建成不足兩月，不按祖宗法門釀酒，還號稱要出來上等美酒，這不是癡人說夢嗎？”
易振東擺了擺手：“還是再等片刻吧，諸位，既來之則安之，我們既然來了，就耐下心看到底吧！”
吳作福站在周長旭身後，皺眉大聲道：“順子，你們到底是怎麽回事？薛念祖至今還不出來，把各位東家晾在這邊，算怎麽回事？還有你們的上等美酒呢？我們可都還等著品嚐呐！”
吳作福這麽一帶頭，其他酒坊的掌櫃、夥計也都紛紛鼓噪嚷嚷起來。
楊曼香帶著小柔從內院的拱門處緩步走出，向已經入席的酒坊東家們施了一禮，然後起身冷視著吳作福脆生生道：“吳大掌櫃的，你急個什麽勁？這是我們運昌隆的開酒典儀，什麽時候出酒，什麽時候上酒，自然有我們來安排，由不得別人來說三道四！”
楊曼香的聲音驟然轉冷：“運昌隆歡迎諸位東家和掌櫃夥計們光臨，來者都是客，我們自然有好酒好菜招待！但若是誰想要在運昌隆搗亂鬧事，那就請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