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萬花小說>书库>科幻靈異>大酒當國> 第二十一章釜底抽薪(2)

第二十一章釜底抽薪(2)

  “梁二狗,我薛某人為人如何,你一清二楚。我開這運昌隆酒坊,是為了讓兄弟們吃一口飯。大夥上了同一條船,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我薛念祖吃肉,絕不會讓兄弟們喝湯。可我薛某人也不是任人欺瞞羞辱之輩,你既然進了運昌隆的門,想要出去,也難!”薛念祖聲色俱厲。


  嘩啦一聲!

  薛念祖從一側的八仙桌上取過一包白花花的大洋來,倒在桌上:“這是兩百塊大洋!這年頭,有錢能使鬼推磨,你要真是給臉不要臉,今兒個咱們就撕破臉皮,來人——把梁二狗的腿給我打折扔出去,這兩百塊大洋就是我給他的看病錢!”


  轟!

  順子一幹人從院中衝了進來,不由分說上前就要動手。梁二狗嚇得麵如土色,哆嗦著嘴唇顫聲道:“東家……東家,你……”


  梁二狗這才陡然間意識到薛念祖可不是好惹的人。他都能從土匪窩裏安身而退,據說跟道上的人蠻有交情。況且這年頭有錢就是大爺,薛念祖要是鐵了心要辦他,不要說打斷他的腿,就是花點錢把他弄進大牢裏去也不是什麽難事。


  “你以為我運昌隆的酒菜是那麽好吃的?”薛念祖冷氣森森:“給你兩條道。第一,老老實實在酒坊做事,我該給的工錢一文錢也不會短了你的,照樣會好酒好菜伺候著,可你若是再繼續這般沒有規矩,小心我薛某人翻臉不認人,拿你祭了祖宗的規矩!”


  “第二,滾出運昌隆去,你吃了我運昌隆多少東西,都給我吐出來!從今往後,隻要有我薛某人在,你在本縣酒坊,休想找到工做,你我不死不休、勢不兩立!如果不信,咱們就騎驢看唱本走著瞧!”


  梁二狗雙腿若篩糠:“東家,老梁不敢了,不敢了……我以後不敢了……”


  薛念祖怒斥一聲:“滾出去!順子,給我盯緊了他,若是有半點差錯,我就打斷你的狗腿!”


  說話間,薛念祖從桌上散亂堆得白花花一片的大洋堆裏取過一枚來,手指一彈,嗡地一聲,這枚大洋就落在梁二狗的腳下:“拿了去!這塊大洋就當是給你預支的工錢,順子,你去把大洋交給梁二狗的老婆,告訴她,酒坊事多,老梁忙著,一時半會回不了家,讓她省著點花銷!”


  梁二狗被嚇破了膽。順子撿起大洋,使了一個眼色,栓子兩個人上來一左一右架住梁二狗就走了出去,楊曼香上前來有些擔心:“念祖哥,梁二狗這個人就不能用,攆走他算了,你把他留在酒坊,就不怕他在背後使壞嗎?”


  薛念祖笑了笑:“曼香,梁二狗這種人就是欺軟怕硬。你越是狠,他越不敢。況且,他心裏很明白,要真是跟我撕破了臉皮,我會讓他過不下去!哪家酒坊敢用他?”


  “現在酒坊剛開張,後院不能起火。梁二狗一個人無足掛齒,大師傅雖然難找,也不是找不到。但是梁二狗一旦被攆走,我擔心會被其他酒坊尤其是寶増永的人利用,所以,我寧肯花錢當條狗一樣養著他,也不能放他走!”


  薛念祖目光炯炯:“曼香,現在全縣這麽多家酒坊都在盯著我們運昌隆,稍不留神,就會被人趁虛而入。我們是新酒坊,根基淺薄,我們事實上現如今還沒有真正站穩腳跟,大多數的主顧都是原來廣聚財的主顧,若是再生是非,我擔心會有問題!”


  “念祖哥,實在不行,就找找馮大少幫幫忙唄。馮家在咱們山西地麵上,跺跺腳都能顫三顫,有馮家撐著,運昌隆……”


  薛念祖搖頭:“不,曼香,鵬遠大哥已經幫了咱們很多,咱不能得寸進尺。馮家是馮家,咱們做事不能隨便拉馮家的虎皮,否則我們一輩子都沒有什麽出息!”


  ……


  被薛念祖壓了這麽一壓,梁二狗老實了許多。固然平時還是黑著那張臭臉,但終歸不敢擺譜,對夥計和酒工們也不再呼來喝去。


  雖然是新酒坊新開張,但運昌隆出酒的品質並不低,而且與本縣其他酒坊所出相比,通而不同。就像白馬道人評鑒的那樣,既有山西白酒的清冽幹爽,又有四川陳釀的醇厚悠長,口味口感比較獨特。口碑首先從原先廣聚財的本省老客戶中打開,隨後又有華北、天津和東北的大客商聞風而至,隻是畢竟是新酒沒有形成品牌影響力,各地訂單的量並不大。


  但萬事開頭難,哪怕是訂幾百斤酒的小主顧,運昌隆也從不小視。每次出酒,裝壇發貨之前,薛念祖都要親自把關品鑒,絕對不允許以次充好壞了運昌隆的名聲。


  半個月前,原廣聚財的大主顧——東北酒商孫大拿主動找到順子,定了一千斤白酒,一百斤一甕,就是十甕。這個量不算大,也不算小。從山西販酒到東北,隻有兩條道,一條是經熱河省陸路進入東三省,還有一條是經山東海路運往大連、再分散到東北各地。長途跋涉,時局艱難,運輸風險極大,東北老客不惜冒險來汾縣統購,圖的就是山西白酒比四川陳釀要便宜廉價,回銷之後利潤不菲。


  所以按照汾縣酒坊業內不成文的規矩,賣給東北老客的價格要比華北、天津和本省各地酒商低一些。薄利多銷,占了東北市場再說。


  十一月初八。這是孫大拿約定來起酒的日子。可等了一上午,也沒見孫大拿的身影。順子有些焦躁,就派人去孫大拿住的客棧找尋,結果卻撲了空。聽說孫大拿和幾個外地大客商正在寶増永赴宴,順子預感不妙,立即去稟報薛念祖。


  “念祖哥,如果孫大拿不來起酒,我們這一千斤白酒就壓在了手裏頭,這可咋辦?”順子的聲音非常凝重:“我感覺不太對勁,還有訂了我們酒的天津、北平和山東酒商,今兒個都被寶増永請了去喝酒,這……”


  薛念祖皺了皺眉。


  順子擔心什麽他很清楚。汾縣酒坊沿用的是以銷定產的傳統模式,有客商下訂單,酒坊才下料釀酒。這麽大批量的酒如果不能及時銷售出去,積壓在手裏,庫存需要花錢,糧商還需要回款,這就等於是斷了酒坊的現金流水,後果不堪設想。


  “順子,山東、北平這幾家統共訂了我們多少酒?”薛念祖問。


  順子搓了搓手:“也有一千五百斤。加起來兩千五百斤,我們開足火力、晝夜輪班,三口窖全部啟用,才釀出來。這是咱們運昌隆酒坊目前最大的產量了,若是都被積壓在手裏,我們豈不是要虧死?”


  薛念祖緩緩起身,背過身去。


  他的臉色有點陰沉,他此刻其實比順子更煩躁不安。但他不能讓順子看到他的負麵情緒,要是他這個東家和領頭人都亂了,順子這些夥計酒工就可想而知。


  陷阱!絕對是陷阱和陰謀!


  東北的大主顧,北平、天津和山東各地出了名的大酒商突然次第主動找上門來,下了訂單,他本來以為是運昌隆的酒品得到了市場的認可,現在看來完全是有人背後謀劃挖了坑給運昌隆跳啊!


  而且,為了拉住主顧,順子給這些酒商開出了最優惠待遇,要的訂金極少。站在新酒坊新開張的營銷策略上,順子的決定也沒有大錯。但這正好上了人家的圈套,好毒的釜底抽薪絕戶計啊!薛念祖憤怒地跺了跺腳,卻又同時壓住了勃發的火氣。


  背後用計的人顯然是寶増永的東家周長旭了。


  隻有周長旭這種老奸巨猾的行業老人,在釀酒和酒坊經營商浸淫了幾十年的大東家,才使得出這種毒計,且恰到好處。酒商的訂單不多不少,剛好是運昌隆於今產量的上限,少了無法達到拖垮運昌隆的目的,而多了就會引起薛念祖的警覺。


  即便是用屁股來判斷,薛念祖也能猜得出,接下來就會上演糧商逼款的一幕大戲。


  “念祖哥,要不我去寶増永看看情況,順便問問孫大拿這些人,言而無信算什麽?欺人太甚!”順子忿忿不平。


  薛念祖緩緩轉過身來,神色異樣的平靜:“順子,你去質問人家什麽?人家雖然下了訂單,但也沒說不要這批酒。現在明擺著,他們這是串通起來,要拖垮咱們運昌隆,你們就不要去寶増永自討沒趣了!”


  “不行我們就告官!”


  “告官?人家輕描淡寫的一個借口,就能毀約,大不了放棄訂金就是。順子,從一開始我們就上了鉤,被周長旭玩弄於股掌之中,還說什麽?”


  “咱們還是過於年輕氣盛——運昌隆開張至今,過於順了,讓咱們放鬆了警惕。這薑果然還是老的辣,咱們跟周長旭這種老江湖比起來,還是嫩得緊!”薛念祖微微自嘲,眼眸中卻是掠過一抹深沉的冷酷。


  “這也不行,那也不成,可咱們總不能就這麽被坑了吧?不行,我咽不下這口氣去,我要去找周長旭這條老毒蛇算總賬!”順子說著就要轉身帶人去寶増永跟周長旭理論。


  薛念祖爆喝一聲:“站住!順子,聽我的話,以不變應萬變,先看看他們的後招再說!”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