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情書
薛念祖除了受驚之外,並無損傷。但消息傳出,還是有不少太原名流或親自登門或派人送禮,以不同的方式前來慰問探視。
在尚秋雲和順子的再三堅持下,薛念祖隻得閉門不出,免得重蹈覆轍,再被日本人行刺。
李舜手下的夥計搬了一籃子水果點心等物送了進來,躬身道:“東家,這是婦女講習會的吳小姐派人送來的,說她明日再來探視東家。”
尚秋雲上前來接了過去,卻無意中發現了果籃中插著一封信函,信函上的字跡娟秀,顯然是出自吳培真的手筆。但尚秋雲並不識字,盡管她心中好奇,卻也無可奈何,隻得將信函交給薛念祖,看薛念祖拆開看著,神色越來越古怪。
“東家,吳培真在信上寫的啥?”尚秋雲站在薛念祖背後觀察良久,終歸還是忍不住問出聲來。
薛念祖苦笑不語。
這竟然是一封情書。
吳培真竟然派人給自己送來情書一封,公開表達她對自己的情感,絲毫不加掩飾。薛念祖始料未及,其實也是有點措手不及了。
信的最後附了四行字,或者說是四行詩——
“唯酒不醉夢淚眼,
汝言莫拒癡心娘。
一生無有淩雲誌,
人笑我癡也無妨。”
薛念祖手持信函一時間無語凝噎。吳培真如此,讓他情何以堪呐?
“東家,這女人到底寫了啥子?”尚秋雲覺得不太對勁,徑自又追問道。
她與楊曼香情同姐妹,有別的女人要對薛念祖下手,她自然毫無爭議、毫不猶豫地站在楊曼香的立場上,心懷警惕。
薛念祖搖了搖頭:“沒有什麽,秋雲,你下去歇著吧。”
尚秋雲知道薛念祖沒有說實話,不由噘著嘴,跺了跺腳,悻悻離開。
但到了第二天早上,尚秋雲早早起床梳洗完畢,也不用早餐,就把守在了薛念祖的書房之外,順子起床出屋,見尚秋雲如此,不由暗笑,也不理會。
吳培真果然來了。她輕車熟路進了運昌隆公司,直奔薛念祖的書房。她是薛念祖的熟人和朋友,也是常客,外邊的夥計自然不會阻攔她。
尚秋雲俏臉生霜,攔住吳培真的去路:“吳小姐,我們東家身體不適,今天不見外客,你改天再來吧!”
吳培真驚訝道:“尚姑娘,念祖生病了?可曾看過醫生?”
尚秋雲冷冷道:“總之東家不見外客,還請吳小姐自便!”
吳培真雖然覺得尚秋雲今天的態度有點古怪,但也沒有多想,遲疑了一下,還是從隨身的口袋中掏出一封書函來遞給了尚秋雲,笑道:“尚姑娘,麻煩你把這封信交給念祖!”
尚秋雲精致好看的嘴角一抽,默默無語接過了信函,扭過頭去。
……
又是一封情書。
言辭比上一封更加熱烈,表白更是清晰明確。薛念祖從尚秋雲手裏接過吳培真的這第二封情書,搖頭苦笑半響,無言以對。
他對吳培真沒有半點私情,隻是對這位執著於女權運動的新女性頗有好感罷了。他從未想過自己和吳培真能發生這種情感糾纏,而以他對吳培真個性的了解,她既然決定表白,自然是不達目的不罷休了。
“天邊的鴻雁歸來了
我在書亭等了很久很久
隻是見到的時候卻又裝作冷淡
還記得那本詩經嗎
我在最後一頁寫上了你的名字。”
薛念祖從頭至尾讀完這封情書,啼笑皆非。若是讓外人看見,沒準還會誤以為他和吳培真之間有了私情。這些留洋的女子啊,這種大膽熱烈的西洋做派,真是讓人招架不住!薛念祖心內歎息,抬頭見尚秋雲向自己投來懷疑和不滿的一瞥,隻得再次苦笑一聲,也不解釋,低頭繼續看自己的書。
他該怎麽解釋呢?解釋什麽呢?無法解釋。
又一日,吳培真沒有來,而是派人送來了第三封情書。
“我欲將心向明月,隻盼明月照我心。不知何事縈懷抱,醒也無聊,醉也無聊,夢也何曾到謝橋。此時此刻,已是情思無解,若再不傾訴,恐再無機會。請原諒我的熱切,欲與君攜手,又懼何世俗風言風語?……”
看完這封信,薛念祖就明白,若是自己再無回應,局麵更加無法收拾。他想了想,提筆在紙上寫下了兩行字:心有所屬,應互相珍重。期望為友,在一念之間。
寫完,薛念祖將信裝入信封,交給了尚秋雲:“秋雲,煩勞你替我跑一趟,把這封信交給吳培真。”
尚秋雲一臉的猜疑:“東家,你到底跟吳培真在搞什麽鬼?你不說明白,我不去!”
薛念祖苦笑:“秋雲,完全不是你想的那樣,你趕緊去送信,完了早點回來!”
尚秋雲就去了。
在去給吳培真送信之前,她再三猶豫,還是將信拿給了李舜,私下裏找李舜,要求李舜把信讀給她聽。李舜連連擺手:“尚姑娘,這可使不得,私自看東家的信函,不妥!”
尚秋雲撇撇嘴:“你怕什麽呢?反正東家也沒有封口,這說明本來就不是什麽秘密,也不怕我們知道,你讀給我聽聽,看看東家到底要跟吳培真說什麽。”
尚秋雲是薛念祖身邊的近人,李舜被她糾纏得無奈,隻得取出信來掃了一眼,見隻有兩行字就讀給尚秋雲聽了。
“李舜,這到底什麽意思?東家在說什麽,我聽不懂呐。”
李舜尷尬地清了清嗓子:“尚姑娘,東家是說,他早已心有所屬,希望能繼續跟吳小姐做朋友,大概就是這麽一個意思。”
尚秋雲眉開眼笑,奪過信就跑去了。
李舜無奈,聳聳肩,搖搖頭,就忙自己的事去。
尚秋雲跑去吳家,吳培真卻不在家。尚秋雲又去了太原女子師範學校,吳培真還是不在。尚秋雲無奈,隻好捏著薛念祖的信回了運昌隆。
就在返回的路上,尚秋雲看到了一輛掛著日本小國旗的黑色小汽車從太原城的北門駛入,朝著督軍衙門駛去,她心頭一驚,立即縱馬馳回,將消息報知薛念祖。
石野太郎回來了?!
這是薛念祖的第一反應。
其實想想也屬於正常,石野太郎在山西和太原城經營數載,怎麽能輕易放棄諾大的產業。而且,日本人圖謀深遠,絕不僅僅是為了商業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