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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叮鈴鈴——”


  隨著一個長音的清脆電鈴聲,A市城東區幼兒園裏的小朋友蜂擁著跑了出來,嘰嘰喳喳地朝著門口等待自己的父母身邊奔去。


  駱晴晴一襲素色連衣裙站在校門口,勾著唇角向每一個被家長領走的小朋友揮手說著再見。


  一直等到喧鬧的校園再次恢複安靜,看著夕陽斜下暈染出來的一片火燒雲,一抹輕鬆的笑意浮上嘴角,一汪盈盈水眸淺淺地彎起來,邊朝教室走邊隨意地張開雙臂伸了一個懶腰:“周末又來了!”


  突然,一個留著齊耳短發的小腦袋悄悄地從教室的門縫裏鑽了出來,小心翼翼地探出身子,露出了紅彤彤的小臉頰。


  小家夥學著駱晴晴的樣子伸了伸雙臂,嘟著小嘴不滿地囁嚅道:“周末又來了!媽咪又不能陪子萱了!”


  駱晴晴微微一愣,抬眼一看,原來是小鬼頭又在發泄不滿情緒了。


  “寶貝,昨天晚上不是說好了麽,這個周末媽咪和麥萌阿姨會陪子萱去遊樂場玩一天的。”駱晴晴的臉上露出了柔柔的笑,蹲下來在她的小臉上輕輕落下一個寵溺的吻。


  小家夥並不買賬,嘟著的小嘴撅得更高了:“可是還有一天媽咪要出去做兼職,把子萱一個人留在家呢。”


  駱晴晴心上滑過一絲不忍,但一想到已經答應了麥萌明天要去酒吧幫一晚上的忙,隻好噙著笑意跟自己的寶貝商量:“不是說好了麽,讓嘉銘爸爸來陪子萱的嘛!媽咪答應你,晚上早點回來好嗎?”


  懂事的子萱看出了媽咪眼裏的為難,立刻換上一副笑臉,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子萱很喜歡嘉銘爸爸,子萱跟嘉銘爸爸一起在家等媽咪回來。”


  看著小家夥臉上漾起了純真無邪的笑,駱晴晴心裏湧起一股暖流:自從三個月前帶著子萱從台灣回到了A市,小家夥對自己更加依賴了。


  可是沒有辦法,自從麥萌的表哥結婚後,住在她舅舅舅母家就越來越不方便。還好麥萌這個熱心腸一聽說她有回A市的打算,就三下五除二地收拾好了房子,還給她找了一份工作,連小子萱的求學問題也順便解決了。


  對於駱晴晴來說,麥萌不僅是她的好姐姐,更是她和子萱的救命恩人。


  而女兒駱子萱,是她心底最柔軟的一塊肉。


  麥萌經營的薔薇酒吧以每月上演的一出“盲女選夫”在業內聞名,贏得了不少忠實客人,尤其受未婚男性和隱婚男性的青睞。


  顧名思義,就是讓酒吧駐唱的女演員扮成盲女在眾位來賓裏臨時挑選一個男客,當場上演一出激|吻戲碼,然後拎到後台“入洞房”。


  看起來很前衛的遊戲,其實每次被選到的男客人都是提前放下去的“托”,一般都是扮演盲女的女演員自己找的朋友,大部分是男女朋友。


  可是這個月駐唱的兩個女歌手前後都請假回了老家,麥萌一時著急,隻好找駱晴晴幫忙。


  這種大膽時尚的遊戲,對於帶著孩子剛從來A市不久,還身為一個幼兒園老師的駱晴晴來說,簡直不敢想象。別說是去表演了,就是酒吧,她去過的次數也屈指可數。


  看著駱晴晴把頭搖成了撥浪鼓,麥萌再三保證化了妝絕對沒人可以認出她,而且這次她隻“選夫”不接吻,選好之後直接回後台。至於其他那些喧嘩噱頭的事,交給酒吧的工作人員就行了,隻要保證這個遊戲不在這個月斷掉就大功告成。


  救場如救火,看著一臉焦急的麥萌,駱晴晴隻好勉為其難地答應了她。


  “萌萌,我還是換條裙子吧,這個小旗袍太短了。”穿衣鏡前,駱晴晴的眉心處打了一個死死的鬱結,前後左右把自己審視了好幾遍,看著剛蓋過大腿根部的裙子,一個勁地搖頭。


  白皙的皮膚像是從未經受過風雨一樣水嫩,雙眸剪水,唇若含丹。高挑的婀娜身段被身上這件緋色真絲旗袍包裹得更顯凹凸有致,再加上一半束起、一半披散在肩的彎曲卷發,整個人看著就像是從偶像劇裏走出來的高貴名媛。


  “我的姑奶奶啊,”麥萌上前兩隻手按住她的肩膀,從上到小把她打量了一番,嘴角浮起頗為滿意的笑:“瞧瞧,瞧瞧,那句話怎麽說來著,什麽櫻桃素口小蠻腰來著?”


  坐在沙發上看《蠟筆小新》的駱子萱像個小大人一樣歎了一口氣,視線沒轉移卻故意大聲喊道:“是‘櫻桃樊素口,楊柳小蠻腰。’啦!”


  循聲望去,兩個大人麵麵相覷。


  “哎喲喲,還是我們家子萱厲害!來,快讓麥萌阿姨狼吻一個。”麥萌“噔噔噔”繞到沙發前,不由分說就捧著小家夥粉|嫩的小臉啵了一大口。


  旁邊一臉嬌羞的駱晴晴嗔怪著說:“別誤導了孩子,這話可是形容歌舞妓的,怎麽能亂用。”


  “嘿嘿嘿,你今晚可不是要扮演個能歌善舞的仙女麽!”麥萌一臉壞笑。


  駱子萱一聽媽咪要扮仙女,一雙水汪汪的大黑眸咕嚕嚕轉了轉,兩隻小胳膊討好地攀上麥萌的脖子:“麥萌阿姨,你們酒吧需要小仙女嗎?我也可以演出賺錢!”


  “噗——”麥萌被小家夥一本正經的表情逗得忍不住笑出了聲,“啵”得在她額頭上又留下一記吻之後答道:“賺錢可不是小孩子考慮的事哦,等我們家小魔女長大了再去扮演好不好?”


  “哼,人家馬上就要上學了,才不是小孩子了呢!”駱子萱一聽立馬不高興了,氣呼呼地撅著小嘴又把視線轉到了電視機上,認真又可愛的樣子逗得麥萌仰著頭笑得天花亂墜。


  叮——鈴!


  駱晴晴嘴角泛起一抹暖暖的笑意,正要走過來安慰子萱,門口傳來了清脆的門鈴聲,她又轉身先去開門。


  “小寶貝,嘉銘爸爸來陪你啦!”門剛一打開,隨著一聲格外尖細的聲音傳來,一個麵向清秀卻陰柔似女的男人傾身閃了進來,衝著沙發上的駱子萱眉飛色舞地使勁眨眼睛,然後張開雙臂,翹著妖嬈的蘭花指就奔了過去。


  “嘉銘爸爸,媽咪和阿姨不讓我演仙女。”駱子萱像是找到了靠山一樣,嘟著嘴跟張嘉銘撒起嬌來。


  “哎呀呀,不跟她們玩,嘉銘爸爸陪我們子萱,想玩什麽都可以。”張嘉銘一臉的寵溺。


  看著張嘉銘對子萱又摟又抱的親熱樣,駱晴晴無奈地撇撇嘴,淺勾著嘴角搖了搖頭,心裏卻湧起一陣陣暖流。


  盡管一個人帶孩子很累,但能有麥萌和張嘉銘這樣的好朋友真心實意地對待她們母女,也算是上天對自己不薄了。


  雖然張嘉銘一副柔媚的偽娘樣,但畢竟是男兒身,骨子裏天生還是有一股保護女人的氣概。


  而麥萌,雖然名字很容易讓人聯想到“賣萌”,卻是一個內柔外剛的要強女子。這幾年,若不是她源源不斷的給予幫助,恐怕她們母女倆的生計都難以維係。


  記得當年剛被麥萌救回家不久,從別人的口中得知她是個同性戀後,駱晴晴一點都不相信。直到後來麥萌親口對她說“我對男人的身體十分反感”時,駱晴晴才相信了她是個女同性戀。


  隻是不知道為何,駱晴晴心裏非常確定,麥萌給予自己的那種大姐姐以及母愛式的關懷和愛護,絕對不含任何異樣情愫。不僅如此,麥萌雖然常常在酒吧裏跟一些百合女(女同性戀)打得火熱,但從來不把她們帶回家裏來。


  就憑這些,在駱晴晴心裏,麥萌早已經成為了她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了。


  “晴晴,這幾年子萱的父親,從來沒找過你嗎?”去薔薇酒吧的路上,麥萌趁等綠燈的間隙,看了一眼坐在副駕駛上發呆的駱晴晴,忍不住問了一句。


  駱晴晴臉上的神情微微一怔,像個木偶一樣僵硬地轉過頭,眼神渙散地盯著麥萌手裏的方向盤,輕聲道:“不是告訴過你嗎?他愛上別的女人了,怎麽可能再回頭呢。”


  “那你真的不想讓他知道他還有一個女兒嗎?”麥萌的語氣帶著明顯的試探。


  駱晴晴嘴角浮起一絲苦笑:“我既然讓子萱跟我姓了,就是不想再跟他有任何瓜葛。”


  “當年你們那麽相愛,他卻突然帶個女人回去,你就沒懷疑過是不是有誤會啊?”麥萌一直覺得駱晴晴口中的那個叫淩浩的初戀,聽起來不像一個會劈|腿的糟糕男人。


  再說,她如果真如此恨他的話,又怎麽肯生下他們的孩子,還那麽辛苦地撫養大。


  “誤會?那是因為你不知道他的自製力有多強。當年戒毒的時候多麽痛苦,他在我跟前硬是沒喊出來過。如果不是變心,又怎麽會那麽輕易在一個女人麵前失控呢?”這幾年她早就把跟淩浩在一起的所有悲歡愛恨都拋到了腦後,再提起他,隻剩下不鹹不淡的抱怨。


  “就算你不打算告訴他子萱是他女兒,但是你也得為孩子著想。”綠燈亮了,麥萌輕踩油門,卻重重歎了一口氣:“前幾次我去學校接你們,看到別的小朋友有爸爸媽媽來接的時候,你不知道,子萱眼神裏流露出來的那種羨慕和落寞,看得我心疼死了。”


  駱晴晴突然感到心被某種力量狠狠地揪了一把,頓時疼得有點窒息。


  連麥萌都看得出來子萱對父親的渴望,難道自己這個做母親的還能裝糊塗嗎?可是這孩子太聰明,早就了解了自己的心思,所以從來不在自己麵前提這事。


  可是畢竟還隻是個五歲多的孩子,心裏麵還是一直給爹地留了一席之地的。否則在自己提議讓她把張嘉銘喊嘉銘爹地的時候,她卻隻叫嘉銘爸爸,執意不肯喊爹地了。


  這古靈精怪的小丫頭,心裏尋思的是什麽,她當媽咪的最清楚。


  麥萌知道戳到了駱晴晴的硬傷,但還是一口氣把自己的想法表達了出來:“子萱太懂事了,當我問她想不想要個爹地的時候,孩子剛開始想都沒想就點頭,可是很快又搖了搖頭告訴我,她有媽咪,有嘉銘爸爸,不需要爹地。晴晴,忘掉那個無情無義的男人吧,不如給子萱找個爹地吧!以你這條件,別說什麽高官富二代了,就是有錢有才的正經男人也會把隊從南門裏排到北門外的。”


  “嗬嗬,以後再說吧。”駱晴晴扯了扯嘴角,把頭扭向了窗外。


  麥萌明白駱晴晴又在打太極了,心生無奈,隻能輕搖著頭繼續開車。每次提到子萱父親的事,她要麽閉口不談,要麽就搪塞,始終一副不願提及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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