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5章 紅色印泥

  京都很少在初冬落雪,此時卻是細雪紛飛。


  幾乎看不到的小雪粒掉在樓頂,樹稍,慢慢積下淺白。而落在馬路上的,卻被行人,車輛攆碎,和灰土混在一起,留下一地汙穢。


  保鏢們聽著病房裏發出一聲悶叫,想要回頭,卻在耳麥裏傳出指令時止步不動了。


  他們背對著那間病房,自己不靠近,也不許任何人靠近。


  病房裏過高的室溫,讓窗戶上蒙了一層水蒸氣,將裏麵發生的一切都與外麵隔離。


  喬時修噗通一聲摔倒在地,睜大的藍色眼眸中,映著喬夫人那裝已經沒了慌亂的麵孔。


  他右手捂在左胸不停噴湧的傷處,深呼吸著呐呐出聲,“怎,怎麽可能……”


  眼前這個人,怎麽可能是喬夫人。


  她應該是席夫人,應該是自己的親媽啊!

  他能不能回到席家,全靠眼前這個女人了,可這個女人,卻把刀子插進了自己的心髒。


  喬夫人從床上走下來,瞪著雙眼對喬時修道,“喬時修,你太蠢,知道的太少了!連梁如意,都知道的比你多!”


  她一步步向喬時修靠近,臉上露出的笑無比殘忍,“你不是想知道那場車禍的真相嗎?我告訴你,真相就是我和媽是雙胞胎,我們長的一模一樣,在那場車禍裏我殺了她,頂替她的身份榮耀舒服了近三十年!”


  “是我把你和席沫北換了,然後把你扔到了窮鄉僻壤,就沒想讓你活!”


  “是我把你從你的養父母手裏買回來,借著你身上流著的席家血又出現在席澤華麵前。”


  “也是我,故意讓你察覺出你的身份,讓你對西蒙產生嫉妒不停的去陷害他,所以老爺子才會對你失望至極,把你從席家除名!”


  站在喬時修麵前,喬夫人居高臨下的問道,“喬時修,你這輩子過的舒服吧。你親媽死了,你一切都沒了。你沒親人沒朋友沒愛人,有的隻有仇恨。你有手段,可你的手段在席家人麵前不值一提!”


  “就算你媽是席家明媒正娶的又怎麽樣。最終的最終,她的一切都是我的,她兒子的一切都是我兒子的。”


  喬時修捂著傷處,手上全都是血。他唇上漸漸失去血色,看著喬夫人,眼中即憤怒又絕望。


  喬時修磨牙切齒,“你,你殺了我媽,算計了一輩子,你會遭報應的!”


  “報應?”喬夫人蹲下身去,沾著他身上的血,一點一點抹在自己身上,“什麽是報應?你覺得我這二十幾年是報應?如果這是,那來的更多點吧!”


  抹了一臉一身的血,喬夫人把著刀柄用力一推——喬時修哀嚎一聲,靠著床尾斜躺下去。他用僅有的力氣護著受傷的心口不再受創,脖子窩起一個詭異的弧度。


  豆大的汗珠從他額頭滴下,他努力睜大雙眼,微弱出聲,“來人……來,來人……阿森……”


  心髒重創,失血過多,讓力氣和溫度自他身上快速流走。


  他用最後的力氣,伸手捉住喬夫人的腳踝,“……你,會,會不得,好死……”


  喬夫人一腳踢開他的手,踩在他後背上,“不得好死?不得好死的是你!”


  喬時修‘唔’的一聲,身子趴實,水果刀全都刀進他身體,血在地毯上流了一大片。


  他睜大著雙眼,最後抽搐幾下,沒了動作……


  喬夫人後退兩步,將帶血的雙手舉在臉側,尖叫出聲,“……救命啊,來人啊……救命,有人要殺我……”


  夜晚靜謐,喬夫人的聲音衝出病房,在站滿保鏢的走廊裏一聲一聲回蕩。可沒有人動,全都像雕塑一樣站在自己的崗位。


  喬夫人足足喊了五六聲,她以為傭人和保鏢會馬上衝進來。到時她可以對他們說,喬時修是如何闖進病房想要殺死自己,說自己是如何自衛誤殺了他!


  就算有所披露又如何,她是席夫人,是席家的臉麵。她還是喬夫人,手中握著梁如意的把柄!


  最後的結果隻會是,喬時修死了就死了,自己依舊當風光無限的席夫人。


  然而足足過了半個小時,才有保鏢進來。


  沒有人問發生了什麽,也沒有人問眼下的情況,默默的把喬時修僵硬了的屍體拖走,把門又重新關上了。


  此時,喬夫人是真的害怕了。


  她衝到房門前,卻發現擰不開門把手。發現被反鎖在裏麵的她,不停大喊大鬧,要見席太太,要見席老爺子。


  她一聲一聲的吼,心底的恐懼比把刀子插入到喬時修心髒時還甚!


  可沒有人來,一直沒有人來。


  隻住了她一個人的樓層成了一個被封閉的孤島,隻餘她的嘶吼在走廊裏陣陣回蕩。


  直到天亮,雪雨歇息,喬時修的死訊悄無聲息的傳開了。


  先是遠在英國的宋安辰,後是和宋安辰揪鬥的水深火熱的席澤明。直到次日,咫尺相隔卻被阻斷消息的林總助才知道這件事情。


  聽聞消息,林總助眉頭一挑,臉上沒有露出異樣。


  他端著一壺清茶走進病房,彎腰給席老爺子倒滿,隻字未提。


  席老爺子看著外麵掛了雪頂的鬆樹,感歎出聲,“一晃,又要到年底了。過了這個年,安辰那孩子都十四了。”


  林總助,“是,時間真快。老爺子,您身體無礙,又不想管閑事,不如回島上吧。”


  席老爺子品了口茶,一聲長歎,“總要,西蒙和時修有了個定論,我才能放心。西蒙如何了?”


  林總助,“說在靜養中。不過這幾天我聽說石同在忙事,那西蒙應該是沒事了,不然沒有人能折騰動他。”


  席老爺子笑了,又問,“時修呢。”


  林總助,“……沒聽到消息,那就是還好。”


  席老爺子,“嗯……我不喜歡這個孩子,心中怨念太重。可我也不想苛責他過多,畢竟席家對不起他和他母親。”


  林總助輕歎,“老爺子,已經散手的事,您就不要操心了。”


  席老爺子笑了,“是啊,不操心了,不如和果果那小丫頭玩。說來,澤華這三個兒子,隻有西蒙開花結果了……對了,沫軒還沒有消息嗎?上次安辰那兔崽子故意氣我,最後也沒了準信兒。”


  林總助,“正查著呢。”


  席老爺子看著遠處,“我是真的老了……等這件事有個結果,我就把股份放手,安心養老。”


  林總助,“老爺子,您早該歇著了。”


  老人家起的早,坐一會兒又來倦意。席老爺子坐在搖椅上合眼小眯,林總助出去接電話。


  門一推,又有人進來。


  席老爺子感覺到風,抬眼看了過去。看清來人,笑了下,“澤明啊,什麽時候回來的。”


  席澤明,“爸,我接到時修死了的消息,馬上就回來了。不管怎麽說,那也是我親侄子啊。”


  席老爺子眼眸驟然睜大,手中的拐杖掉了,“你說什麽!時修怎麽了?!”


  林總助出去接了個電話,又去了下洗手間。然後,又安排了下車,打算盡早勸席老爺子離開醫院。


  前前後後不到十分鍾時間。


  等他再回到病房,席老爺子捂著心髒暈厥在地。他伸出的右手勾向散落在地的藥片,而拇指上,是沒有擦淨的紅色印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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