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1章 當眾對賭

  詹印又省裏最新下達兩項指示，一是各市領導班子對最終敲定的補償標準要嚴格保密，周五晚上七點同時發布；二是樹南的平均12萬補償標準肯定是低了，各市有則改之無則加勉，合理科技且人性化地落實好補償標準。


  省裏也隱隱透露樹南下崗礦工是打聽到大肅把補償標準敲定在平均18萬左右，才群起而攻之製造如此規模的混亂；雖然沒有怪罪大肅方麵的意思，但沈直華已連夜去省裏解釋明。


  聽到詹印傳達的省裏緊急通知，常委們均不約而同輕輕籲了口氣，毫無疑問詹印和方晟主導的寧高不低補償原則避免了一場風波，而17－19.2的區域現在看來方方麵麵都交待得過去。


  至於財政壓力，省裏都了“不可斤斤計較”，誰還在乎多花錢啊。


  方晟等了會兒，繼續剛才的話題：“新方案還沒看完，但就勝平同誌講的兩個條款可以先行討論。看得同誌們持支持態度的比較多，很正常，饒心理總傾向於自己熟悉了解的範疇，未必有貓膩或存在幕後交易……”


  這句話得有些常委頗不自然，很有當眾打臉的味道。


  “但是，我想提兩點個人意見，”方晟道，“一是墊資問題，原來百鐵這邊慣例是按工程進度逐期付款工作量的50%，剩餘部分以工程審計價結算，從而形成事實上一半墊資……”


  詹印頜首：“朝明通常按70%付款，為防止出現不夠核減的情況又出補充條款規定，如果審計核減額超過30%即為不合格工程，要以訴訟形式追究法律責任。”


  方晟接道：“潤澤是60%，留的空間更大些。新方案把付款比例降到35%，就是施工方實際墊資65%，按夠可以了，要是付款流程慢拖個兩三年恐怕都賺不到錢。然而考慮到百鐵和省裏的財政狀況，我懷疑目前連啟動資金都湊不齊，所以建議施工方帶資進場，也就是全額墊款！”


  “啊！”


  常委們大驚，七嘴八舌高速公路修葺這樣的大工程全額墊款太過分了，哪個工程商敢做？


  “水漲船高，可以相應提高報價啊，底下哪有做不來的生意？”方晟笑道，“把一定期限的利息計入成本就行了，能有多複雜？至於優先中標問題，基於全額墊款省內企業是否願意參加還不確定，就沒必要自作多情了。”


  常委們被方晟祭出的奇招打懵了，一時反應不過來。


  詹印趁勢又補了一刀：“正負5%既不科學也不嚴謹，為什麽不是4你有何依據？如果兩家省內企業一個正5%，一家負5%，讓誰中標？要打的補丁實在太多，萬一發生糾紛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不如別找麻煩！”


  “回頭再組織人手修訂得更嚴謹些。”姚勝平尷尬地。


  常委會最終達成的共識是把下崗礦工補償標準保密到周五晚上，在此之前暫停進駐礦區，等到周六上午統一行動。


  散會後方晟留下問沈直華的情況，詹印搖頭還不清楚，因為大肅補償標準是今上午常委會討論通過的，省裏應該怪罪不到他個人，頂多負領導責任；話回來省裏事先又沒要求各市標準出爐後保密，還不是因為樹南過分傷害下崗礦工的切身利益導致強烈反彈？


  在家本無事，禍從上來。方晟歎道。


  下樓時碰到低頭發短信的楊花，方晟隨口：“跟孩子聯係啊，該上初中了吧？”


  “高一。”


  “噢，和我兒子同級。”方晟又是隨口，暑假後寶上高一了。


  不料楊花抬起頭似笑非笑道：“和您哪個兒子呀？”


  方晟一滯，機智如他者竟不知怎麽答話。


  楊花突然又大大咧咧拍了下他的肩，道：“今晚的會開得不錯，領略到你和詹同學的風采，不瞞您我的本本記了好幾頁呢。”


  真是東北大嗓門又高又亮又脆，聲音恐怕能傳到對麵樓上。


  方晟恨不得撲上去捂住她的嘴，頓足道：“楊同學，你們……那疙瘩平時都這麽話麽？”


  楊花笑聲更響亮：“哈哈哈哈，就是不喜歡你們南方人啥事兒藏著掖著，一點兒都不光明磊落。不過還別，你和詹同學有些話兒第一遍聽不出什麽，再琢磨就有味兒了，總之真的值得學習。”


  這時正好拐彎，見上麵詹印夾著本子出了會議室，方晟不敢跟她下去胡亂找個理由溜走了。


  周四上午召開市長辦公室——本來約定周五晚上，按省裏的意思屆時向社會公布下崗礦工補償標準，所有領導都要到礦區蹲點以免意外，因此提前了。


  因為心腹愛將沈中華的書麵檢查送到方晟那邊被“留中不發”，刑警支隊、專案組很明顯失控，薛愛國全程黑臉，輪到他發言時也隻是寥寥數語草草結束，方晟心中有數卻懶得理會。


  董建輝了幾項正在推進的金融工程，話裏話外都流露出離不開幾大國企額擔保公司的意思，方晟擺擺手示意會後詳談。


  輪到禹祥照例又提起前進大橋，唉聲歎氣同誌們別埋怨我逢會必提，主要是每先從前進大橋廢墟經過，再看擁堵不堪的奮鬥大橋、團結大橋，我在擔心呐同誌們，要是有一奮鬥和團結坍塌了怎麽辦？會死多少人，查處多少個幹部，給百鐵造成多壞影響？


  姚勝平麵色不豫地老禹啊老禹，市財政情況您又不是不知道，會前還跟方市長商量到哪兒借錢發下崗礦工生活補貼，修橋這種事兒暫時押後了！

  禹祥憤憤人命關，到時橋坍了，死十幾個人才知道事態嚴重性就遲了！


  姚勝平正準備反駁，方晟抬手打斷，掃視會場後簡短有力地：


  “昨晚我仔細研究了方案，挺好，就按拓寬重建方案啟動吧，越快越好！”


  話音未落會議室唰地靜了下來。


  如禹祥所近一年裏關於修橋的事逢會必提，會議室裏絕大多數人耳朵都聽出老繭，也知道拓寬重建方案等於建一座新橋，造價翻一番可能達到2個億！


  還是老生常談的問題，錢呢？


  昨晚常委會初步敲定下崗補償下限為27萬的事，市正府領導們都聽了，第一反應是倒吸一口涼氣，覺得方晟第一來百鐵就發話要扣公務員工資將成為現實！


  再加上今研究的與國企硬脫鉤議題，一時間參會人員覺得要塌了！

  真的要塌了！

  所有人都覺得這位新市長——不管之前有多大本事，攢了多少好名聲，反正到了百鐵給饒印象就是誇誇其談，至今沒拿出令人信服的真功夫。


  沒本事也罷了，偏偏還想跟國企硬脫鉤，那可是百鐵自成立以來的衣食父母啊！


  真是年輕氣盛，沒經曆過風吹雨打。


  仿佛看穿參會人員心思，方晟微笑著停頓良久，道：

  “我發現一個有趣的現象，自打來到百鐵不管討論什麽議題到最後總歸集到‘錢’字，好像碰到錢就一籌莫展大的本事都施展不開來，也對，一文錢難倒英雄漢嘛。可再想想，因為錢所以把很多應該做的事擱置下來，究竟對不對？”


  “殘酷的現實啊。”姚勝平悠悠了一句，他才無所謂呢。


  方晟續道：“前進大橋必須修，按橋麵雙倍拓寬建新橋！有人問錢從何來，我很簡單，前進大橋就是高速公路修葺工程的一部分，從30億預算裏麵支出！”


  此言一出會議室裏大嘩！

  禹祥結結巴巴：“方……方市長，高速公路項目省裏三申五令必須專款專用，不允許地方塞工程項目，將來省裏要審計的！”


  方晟感慨道：“想做事若幹個反對的理由，事情永遠做不成。同誌們要辯證分析我所的話，不能曲解。為什麽前進大橋是修葺工程的一部分？從前進大橋到高速出入口之間870米，有且隻有一條快速通道，為什麽不能算高速引橋？有人拿工程理論跟我掰，好，不算就不算，但30億預算是足額提留的，修葺高速剩餘的錢能不能用於建橋？總不至於又不行吧？同誌們研究一下。”


  姚勝平皺著眉頭不話來。


  禹祥斟酌良久道：“方市長思路開闊，確實為我們打開不一樣的……呃，空間。不過方市長，高速公路修葺預算我也全程參與的，雖已經打得很足但按慣例最終往往超支，這也是咱們沒有把前進大橋項目與高速公路聯係到一起的原因。”


  “慣例是慣例，以後不會了！”方晟鏗鏘有力地，“首先常委會已定下高速公路修葺工程麵向全社會招投標的基調；其次過去什麽慣例是過去，在我手裏的規矩是一切按合同執行，不存在超支，產生超支也是因為施工方報價時估計不足，隻能自己買單，正府不會多出一分錢！最後一點，我相信隻要招投標工作公平公正公開，中標價絕對低於30億，不，28億，不信同誌們可以跟我打賭……”


  “賭什麽？”董建輝笑著問。


  方晟也笑，環顧四周道：“有沒有敢賭？”


  禹祥可沒他那樣好的心態，搖頭道：“我覺得吧……頂多略低於30億，要28億也太……太誇張了。”


  “我也敢！”半晌沒吱聲的薛愛國冷不丁，“我賭中標價絕對高於28億！請問方市長賭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