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那麽五殿下又怎知臣女有無武功?”宋畫祠避開他們的問話,另提一問。
孟廉楓與宋太傅對視一眼,道:“習武之人脈象自與普通人不同,再者,隻需探明體中是否有內力便可明晰。”
“女兒如今解釋再多也無用,不如爹爹直接請人來診斷女兒是否有武功,一切都真相大白。”宋畫祠抬頭,果斷的說。
宋太傅與孟廉楓倒是沒想到她能如此爽快,心中對他們的判斷不禁升起了疑問。但是孟廉楓相信自己的情報,覺得宋畫祠十有是在詐他們,他微眯了眼,對著身邊的人說:“請白先生進來。”
孟廉楓口中那位白先生本名白九,負責他手下的情報審訊。如今孟廉楓能把他請來,說明他對宋畫祠真的是恨之入骨,一定要取到證據早早取了她性命泄憤才好。
在孟廉楓心裏,宋畫祠與孟昭衍本就是他死對頭,加上今日孟昭衍明裏暗裏壞他好事,他又探查出暴露了他會賓樓這一暗點的人是宋畫祠,更是恨不得將她們兩個生拆入腹。
白九把了宋畫祠的脈象,又將內力輸入她的體內循環一圈。他似乎不敢置信的皺了皺眉,按照已做過的步驟重新再探查一遍。
他眉間幾條溝壑十分明顯,暗自調整好自己的情緒起身給孟廉楓回話:“五殿下,屬下鬥膽請您借一步說話。”
孟廉楓隨他走了幾步,聽他說完,亦不可置信:“這怎麽可能?”
白九搖搖頭,表示他也無能為力。
孟廉楓走回來,正打算捏造事實,給宋畫祠定罪時,卻聽宋畫祠道:“臣女小時候曾聽哥哥說,迷香軟筋散一藥隻對有內功之人有用。若然爹爹與三殿下仍舊不信我,那請三殿下拿出此藥,臣女若是真的中藥,定不再多說一句。”
孟廉楓看著她的目光十分暴戾狠辣,道:“四姑娘,雖然本王不知道你用了什麽辦法騙過了白九,但是本王就不信,你永遠不會露出馬腳。”
“臣女惶恐。”宋畫祠垂眸。
宋太傅在此期間一句話都沒說過。宋畫祠知道,若今天那個白九真的斷出來她學有武功,那宋太傅也必定不會對她客氣。
“爹爹若無事,女兒便不打擾您和五殿下了。”
宋太傅看了孟廉楓一眼,心情十分複雜。他點點頭:“你先回去吧。”
“殿下,小女自小身患頑疾,即便是痊愈也是近兩個月的事,若說她武功能敵的過殿下您的人,這……”宋太傅猶豫著說,其實他也不是很相信宋畫祠是殿下嘴裏那個武功高強的人,這畢竟有點匪夷所思。
“本王就不信有這麽巧合的事,她定是用了什麽法子掩蓋了她的內力。若真是如此,本王便更留不得她。”三皇子甩袖,狠厲之色盡顯。
宋畫祠到底馬上就要嫁給三皇子,她若出了事,說不得聖上就會怪到他頭上,宋太傅擔心三皇子真的要對宋畫祠不利,但是又不能開口幹涉他的決定。
“殿下,不若我們再想想別的辦法檢驗?”宋太傅斟酌著開口。
“哼,害怕了?怕弄丟了她孟昭衍收拾你?那你去投靠孟昭衍啊!”
三皇子突如其來的暴躁讓人防不勝防,宋太傅隻好小心賠罪。聽了三皇子的吩咐,宋太傅隻得長歎一聲,狠下心去辦了。
宋畫祠退出宋太傅的書房,心底驟然鬆了口氣。若非昨天晚上孟昭衍給宋畫祠提了醒,今日宋太傅著人過來時宋畫祠就想到了此事,事先做了準備,不然以那個白姓男子的本事,絕對能探出她的虛實。
宋畫祠知道這件事絕對不會就這麽完了,所以一路上都在想著防範之策。
若孟廉楓一心置她於死地,她一人之力定是難以抗衡,所以到時定少不了借助孟昭衍的幫助。想起昨夜的那一個吻,宋畫祠發誓這次不把孟昭衍利用個透徹絕不甘心。
當天晚上,宋畫祠便收到了宋太傅的通知。明天姚氏要攜宋枝瑤去寺廟祈福,命宋畫祠同去。
古代女子出嫁前,會去當地的寺廟裏麵祈求未來夫妻同心,生活順遂,所以宋太傅這樣安排也不算突兀。
宋畫祠讓蕙蘭將消息傳給孟昭衍,便早早的去睡覺了。今日不能熬夜,要養足精神準備戰鬥。
第二天早晨準備出發時,宋枝瑤例行過來嘲諷宋畫祠幾句。
“聽說四妹妹如今都學會武功了呢,什麽時候能教教我呀?”
“姐姐說笑,妹妹常年在深閨,哪會什麽武功。”宋畫祠淡淡否認。
“四妹妹這是嫌棄姐姐啊,果然是要做三皇子妃的人呢,就是不一樣。不過呢,若是三皇子知道四妹妹不是他想象中的那朵解語花,可怎麽辦呀?”宋枝瑤咯咯笑著,不等宋畫祠回答便轉身上了馬車。
宋畫祠正準備上去,就聽到宋枝瑤在前麵馬車上大聲說:“哎,四妹妹哪裏用到的那軟凳啊,快去取了,四妹妹用輕功就能上去了。”
話語將落宋枝瑤的婢女便趕忙過來取走了上馬車需要踩的軟凳。
宋畫祠抬眸看宋枝瑤,咬著唇,眼中全是委屈。宋枝瑤像是沒看見一般:“四妹妹,快上去呀,讓大家都看看咱們四妹妹的武功有多厲害。”
宋枝瑤就把簾子放下來,跟著姚氏一起往寺廟去了。
那日孟廉楓來宋府做客,姚氏專門安排了時間空間讓他們單獨相處。不知怎麽宋枝瑤便說起了上元節那天宋畫祠與宋喬淑晚歸之事,孟廉楓追問,她便將那日的場景一五一十的給孟廉楓抖出去了。
孟廉楓當即陰鬱了臉色,宋枝瑤追問了兩句,孟廉楓隻說:“你那位好妹妹,早就背著你們學了蓋世武功呢。她口中所言報複,說不定還是真話。”
宋枝瑤自然不信,可孟廉楓當時哪有心情跟她說那麽多,轉身便走了。宋枝瑤當即又記恨上宋畫祠,覺得次次隻要宋畫祠的名字一出現,孟廉楓一準要丟下她一人離開,所以決定要出一口氣。
而宋枝瑤走後,宋畫祠絲毫沒有動作,站在那裏一派嫻靜。宋枝瑤的婢女剛端起軟凳,蕙芳便上前拿回來。
婢女尚且不知道蕙芳是三皇子賜的人,正要訓斥,蕙芳便開口:“三皇子有命,四小姐之命如他之命,你有幾個膽子違抗?”
那婢女看著蕙芳的眼神都不一樣了,立刻老實下來,宋畫祠踩著軟凳麵色無常的上了馬車。
到了安國寺,上香的人倒是挺多,大多是女眷。姚氏和宋枝瑤也沒出什麽幺蛾子,按著程序上了香,祈了福,捐了香油錢。
看著前麵擺著的一個紅色的箱子,周圍圍著的人格外多,姚氏便拉住一個小和尚問道:“請問師傅,前麵是做什麽?”
“阿彌陀佛。”小和尚合掌行禮:“施主有所不知,普慧大師近日雲遊歸來,為了積德行善擺出簽箱。如若有人抽到‘王簽’便是大師的有緣人,可以與大師坐而論道,亦可請大師幫忙解簽文。”
姚氏一聽,眼睛就亮了。反正他們對於宋畫祠的計劃到了晚上才實施,而普慧大師卻可遇而不可求,不如先讓宋枝瑤去試試運氣,如果真的抽到“王簽”,那麽宋枝瑤的資曆便又多了一項。
“瑤兒,你去試試。”姚氏拉著宋枝瑤往簽箱那裏走。
“娘……”宋枝瑤眼睛裏也閃著興奮的光:“如果我得到了普慧大師的親口誇讚,那是不是五殿下也會高看我幾分?”
姚氏看著宋枝瑤驕傲的點頭,宋枝瑤開心的去抽簽子。
宋畫祠在後麵看著也是無語,這“王簽”抽不抽得到還是個問題呢,她實在不懂這對母女興奮個什麽勁。
果然,宋枝瑤大喊到:“這……這‘普簽’是什麽意思啊?不是說好是‘王簽’的嗎?”
宋枝瑤無措的看著姚氏,姚氏皺眉,將簽文遞給小和尚讓他解釋。
“阿彌陀佛,這‘普簽’便意味著施主與普慧大師緣淺,卻是見不到大師了。不過我寺倒是可……”
“不!我就要見普慧大師,我偏要‘王簽’,娘,你快幫幫我,我要見普慧大師啊!”宋枝瑤不待小和尚說完便跟姚氏哭鬧,不依不饒。大殿裏來來往往的賓客那麽多,都朝著宋枝瑤的方向看過來。
姚氏也有些不好意思,但是這件事畢竟關係到女兒的幸福,她放低姿態又對小和尚說:“小師傅,再讓我女兒抽一次吧,她定能抽到王簽的。”
宋畫祠默默的偏過頭,聽了姚氏的話差點笑出來。王簽是你說抽就能抽到的?像宋枝瑤這樣的,還指望著與佛門有機緣,佛祖肯收她就怪了。
小和尚倒是一直好修養,寵辱不驚的回答道:“不可,每人隻有一次機會,若給了這位施主,對別的施主便不公平了。”
宋枝瑤繼續拉著姚氏鬧騰,姚氏亦覺得兩難。
這時小和尚卻對著宋畫祠又一次開口:“這位施主可要試一試?”
宋畫祠沒想到話題能轉到她的身上,乍一聽還以為小和尚是在對別人說話。
她前世是醫生,敢一個人在太平間裏住就說明她內心不信神佛。雖穿越一世,知道了世間還有如此神秘力量,但也歸結為大自然的法則之一,隻是不為常人所知。至於神佛,她依舊不怎麽相信。
方才她還在心裏笑宋枝瑤,此刻她自然不會自己也撲上去。於是她對著小和尚客氣的說道:“多謝小師傅好意,隻是小女子沒有慧根,沒得浪費別人時間,便算了吧。”
“哼,算你還有點自知之明。”宋枝瑤見小和尚挑了宋畫祠來問,心裏頓時不開心。見宋畫祠主動推拒了,覺得她還算識趣。
小和尚就像沒聽到宋枝瑤的嘲諷一般,微微笑起來,繼續勸宋畫祠道:“我佛慈悲,不以此來區分眾生。姑娘眼睛明亮,氣度不凡,前世今生定是積德行善之人。姑娘不必自謙,或可一試。”
宋畫祠好奇的打量了這個小師傅一眼,他不過十三四歲的年紀吧,說話便如此穩重,更是一句話道出了她前世今生的因緣際會。雖然隻是一句佛門俗語,但是也算是印證了她是一名醫生的事實。
可小和尚這麽一說,姚氏和宋枝瑤就不樂意了。憑什麽宋畫祠就能得到小和尚如此青眼,而到了宋枝瑤那裏就平平無奇?
姚氏不信這個邪,便說道:“四姑娘還是試一試吧,說不定飛上枝頭了呢?這種事四姑娘又不是頭一次遇見。”
姚氏指的是皇帝賜婚宋畫祠與三皇子。
宋畫祠略一沉吟,看著小和尚坦蕩光明的眸子,輕輕一笑,點了點頭。
宋畫祠上前,伸手從簽箱裏隨手取出一枚竹簽,看都沒看便遞給小和尚。
小和尚看了一眼,抬起的眼睛裏似有萬千星辰:“阿彌陀佛,恭喜施主,此乃‘王簽’。”
宋畫祠驚訝,原來她還真的與佛祖有緣分?看著小和尚那麽燦爛的笑容,她也不由得笑了起來。
宋枝瑤十分不敢置信。她宋枝瑤得不到的東西,宋畫祠便這麽輕易的得到了?她不相信!
宋枝瑤一把奪過小和尚手裏的簽文,眼睜睜的看著竹簽上“王簽”這兩個紅色的大字,氣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這怎麽可能?”姚氏也覺得十分荒唐。
她宋畫祠一直都是被她和女兒踩在腳下的卑賤之人,何德何能得到普慧大師的接見?還是在宋枝瑤失利的情況下,她宋畫祠怎麽能?
可是,這是在安國寺,普慧大師可是名滿整個蒼黎的得道高僧,太後和皇帝都要禮讓三分的人,誰敢說他的不是?姚氏也隻能將憤怒與嫉妒往肚子裏咽。
宋畫祠看著宋枝瑤奪取簽子也不阻攔,反正她也做不了什麽。可一側眼,才發現宋枝瑤奪簽子時,竹簽將小和尚的手劃了很長一條口子。
宋畫祠趕忙上前,對小和尚說:“小師傅,你受傷了,我帶你去包紮。”
“不妨事的,先帶施主去見大師要緊。”小和尚依然不見怒色,將手藏在僧袍裏,欲給宋畫祠帶路。
姚氏和宋枝瑤也注意到了小和尚的情況,卻一個都沒有出聲,她們尚且沉浸在自己的怨恨裏。
宋畫祠看了她們一眼道:“姚姨娘和大姐姐先去休息片刻,我帶這位小師傅去看傷。”
“你休想一個人去見普慧大師,我娘都還沒走,你急什麽?”宋枝瑤氣急敗壞的說。
宋畫祠向來不會耽誤給患者治療的時間,懶得理宋枝瑤,向姚氏行了禮便拉著小和尚走。
小和尚卻輕輕拉了拉宋畫祠衣擺,溫和的說:“小僧還有話沒有與那兩位施主講解,職責所在,施主諒解。”
“兩位施主,普慧大師的規矩向來是隻見抽中“王簽”的那一人,兩位施主可先到廂房歇息,用些清茶。施主,小僧告退。”小和尚不顧流血的手指,再次雙手合掌行禮。
宋畫祠真的是好喜歡這個寵辱不驚,進退有禮的小和尚,與她前世負責的一個病患十分相像。那個小男孩十分依賴她,總是一口一個“姐姐”的喊她,隻是後來痊愈後,便被父母帶到了其他地方,再不複相見。
宋畫祠親自給這個小和尚包紮了傷口,問了他法號和年齡,方才跟著他去見那個傳說中的普慧大師。
宋畫祠大概永遠也不會忘記第一次與普慧大師對視時的感覺。
他是一個頭發胡子都花白了的長者,穿著一身紅色的僧袍,就那麽靜靜的,微笑著看著你,渾身都散發著一眾柔和、博愛、安撫人心的力量。他的眼睛像是大海,能納百川,所以能看透你的靈魂。
宋畫祠隻一眼便明白,她的際遇,她的秘密,都是瞞不過他的。
可是他卻什麽也沒有說,他靜靜看著空明小和尚帶著宋畫祠來到他麵前,先斟了一杯茶遞給宋畫祠:“施主先嚐嚐貧僧這杯茶。”
宋畫祠絲毫不敢怠慢,接了茶細細品嚐。